家仙娇宠记

　　第二十三章：

　　春晓的鞋子在里面，衣服也在里面，如今穿着一身舞衣站在门前，赤足踩地，地上还有小石子陷进脚趾的缝隙中，其余的石子隔着脚底扎得她生疼。
　　春晓略略动了动，发出了两声支吾的声音，又看了看天空的颜色，觉得态度决定一切，于是嬉皮笑脸朝姜云生道：“我鞋还在里面……你莫要捉我，我这就回家、这就回……”
　　春晓赤足将将踏出去一步，身后的姜云生实打实头痛起来，揉着额头，运气再问：“穿成这样回家你是不是想把你娘气死！”
　　春晓驻足低了头，不禁顿了一顿，除了自己穿得少些，也没什么。不过春晓又记得江修远没准还带着一群人堵在里面，若是被他逮到了，免不得又要被他逮住，“……尚且如此吧，里面有人摸我的脚，我还是不回了……唔。”
　　春晓又支吾了一声，忽有风平地而起，钻入春晓裙摆之下一阵渗凉，与姜云生相处这些年她还是知道他的，此刻不晓得如何，姜云生正处在爆发的临界点，可是不敢惹，“哪个摸你的脚？”
　　“就是、就是那个江修远……和我之前一起关在狼窝里那个。”
　　春晓诚实答了一声，但见眼前之人面色变了铁青，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般。春晓默默退很远、退很远，很想就此退回家去……
　　身子蓦然一轻，不晓得姜云生哪里来的气力，春晓整个人被他提溜了起来，双脚悬空，被他抱在怀里，给她一种如儿时般的错觉，如果还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至少能坐在姜云生的手臂之上，也不至于如此费气力。
　　眼见他徒手拈幻出来一双鞋子，一件斗篷，鞋子扔在地上，态度仍是不怎么好，“穿鞋！”
　　春晓不敢逆了他的意，乖乖蹬上鞋子，又见他利落的把头蓬系在了自己身上，听姜云生抱怨道：“你每月月事都要疼上一遭，还如此不长记性赤足露腹？”
　　春晓言：“我娘也是如此说的，不过我爹说是因为我给你烧香烧得少了，所以月事才疼的……”
　　姜云生的面部肌肉抽搐，一番淡然道：“听你娘的，莫要听你爹的。”
　　“……哦。”春晓觉得姜云生是个很有素养的神仙，竟然没有趁此机会找自己多要香火，心中不免对他多了几分敬佩。
　　“你姑且先回家，从后门进，莫要让人看见。”
　　春晓看着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袭似雪精白斗篷点点头，“那你干什么去呢？”
　　“还有些事，你先回去。”
　　春晓应了姜云生的话淡定地折回家中，一路之上还算安稳，脚下的鞋子也正合适，是她的码子。

　　春晓回家急忙拆了双环髻，又脱了舞衣，换回了家常襦裙的装扮，将自己收拾了一通清爽才敢走出门去。
　　顾三娘所言春晓还记忆犹新，杏花府年年举办的花朝节祭祀，她年年看着扮演神女的女子可以一展舞艺，而自己则是那个年年在下面眼馋的那个。
　　枉费她自小偷摸着习舞，对舞技异常痴迷，可从未有过展现舞艺的机会。
　　将将入了前厅，春晓见姜娘正坐在一处绣着迎春图，如猫儿一般春晓蹭在姜娘腿上，掐着嗓子把声音也压低了些，“娘……”
　　姜娘低下头去面上带笑，手上的绣花针未停，“我儿如何？”
　　春晓沉了口气，有软了几分嗓音道：“娘，花朝节便要到了。三娘说舞署司缺个扮演神女的人，想请我去试试……”
　　“不成！女儿家家如此抛头露面，你将来还如何许嫁？”
　　抛头露面和许嫁有什么关系呢？春晓小心翼翼而问：“那我要是戴面纱呢？”
　　姜娘瞪了瞪眼，给春晓下一秒自己的娘亲就能朝自己嗖嗖飞来几针的错觉，于是住嘴，再也不敢问。
　　门外不晓为何有攒动嘈杂的声音，姜娘向外巴巴头，便问道：“出了何事？”
　　有姜家小厮在门口揖了一礼，“夫人，刚听说知府的公子江修远从舞署司楼上摔下来了，摔断了一条腿，门前传得好不热闹！”
　　姜娘下意识将春晓一看，“此事可和你有关？”
　　春晓向后缩了缩，摇头道：“自然没有，女儿哪里有这样大的本事让他摔搂。”
　　姜娘呼出一口气点点春晓额间，“那舞署司我儿往后就莫要去了！若是惹上了那些无赖，保不齐要生出事端来。”
　　春晓乖巧点头，只心中腹诽，此事和她是没有关系，但应该和姜云生是有些关系的。

　　春晓于家闷了多日，却不料一个清早，被姜爹姜娘偷摸着叫去前堂。
　　尚不知发生何事，刚迈入堂前，春晓便见满堂皆是摆满了大小不一的带大红喜花的聘礼箱子，上头堆满绫罗绸缎，看着眼花缭乱。
　　春晓找了个屏风后的位置藏匿起来，确认了自己不会显露才看见于姜家二老之下坐了两位男子，一男子年纪大些，面露凶色，虎虎官威严；一男子年纪轻些，断脚带夹板，纱布缠双腿。
　　任凭春晓淡定如斯的性子也未能想到，那江修远竟如此无赖，不晓是否是在舞署司得罪了他引他报复，还是别的，总的她是不信江修远这么个赖头会对自己动真心的。
　　有人在外而道：“姜老板，今日明人不言暗语，本官屈尊到此不为别的，就为给小儿提亲，您意下如何？”
　　春晓从屏风缝隙中见了那断腿的江修远才知晓刚刚说官话的正是他那横行霸道的爹爹，于是朝外翻了个白眼，也不晓得这江修远都断了腿还能上姜家提亲，到底是哪里来的兴致。
　　姜爹面色不大好，如今这般颇有如坐针毡之意，稍稍擦了几下额头冒出的冷汗，“江知府，此事还要看小女之意……”
　　那带官威之人道：“姜老板，您女儿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于本官家中做个妾侍尚可，如今修远看上了春晓，又要娶为正妻，也算是给了你家脸面。姜老板以为如何？”
　　春晓第一次听见如此傲慢无礼之人，很想就此冲出将那人呛上一呛。
　　“姜老板，聘礼我家已下，下个月修远自会亲自上门迎娶春晓，从今往后春晓就是知府儿媳了。您家有财，我家有官，若你我两家结为亲家，自是能在杏花府震上一震，若是不能…...姜老板可要为以后的生计好生打算打算。”
　　那官威之人和江修远一同站起，由身旁的小厮扶着一路走出。
　　临走之前江修远尚不忘踩着一拐一拐的瘸腿也狠狠扔下一句：“——听见没？姜老板可要为以后的生计好好打算打算！”
　　不过三句话，春晓再走出屏风之时便见姜爹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似是见了不干净之物吓得一般。
　　春晓软软唤了一句：“爹……”
　　姜爹兀自叹了气息，手中捏着带金粉的婚书如烫手山芋炙热，“囡囡莫怕，莫怕。大不了我们从杏花府搬走，带着老祖宗，一起搬、一起搬……”
　　姜娘终是克制不住自己拍了桌子，涕泗横流，“老祖宗老祖宗！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求祖宗保佑！如今那祖宗可能保佑我儿不入虎穴去？民不与官斗，那知府可会放过咱家？我这就去和柳仙说说，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
　　姜娘掩面啜泣而去，独留姜爹坐在前堂无奈道：“这、这这这这这……”
　　春晓运气、再运气、连运三口气，额头上的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只觉自己轻飘飘似要仙逝一般……

　　知府的公子江修远于断腿后跑上姜家亲自提亲于杏花府中传为一段佳话，不过三日，大街小巷人人皆知，看热闹的人亦从姜家门口从早凑到了晚。
　　姜爹姜娘哀愁得紧，没几日头上就多了几根白发出来。
　　春晓也好不到哪里去，举凡家中补齐其他聘礼和大雁类的物件，春晓就愤愤想把那雁子上锅蒸了。
　　于是眼瞅时日无多，春晓亦不是被动之人，找了个月黑风高的夜间，收拾了包袱拾掇了细软便打算暂且外出避避风头。
　　天色正黑，最适合一人单独行动。
　　却不料春晓逃了多日，总能于后门处见一白衣男子堵住自己的去路，美其名曰姜云生道：“你如今若是逃婚，可要你爹娘如何应对？”
　　春晓大抵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事情尚有转圜余地，让她稍安勿躁。
　　但春晓并非那样淡定之人，一想起那江修远那日于舞署司中摸着自己的脚面便陡然生出一股呕吐之意，若是真的再见了他的面，春晓觉得自己的飞升飞定了。
　　这样一来二去，春晓失了耐性，终是找了一日问那姜云生道：“你保护姜家，我亦姓姜。你如何不替我排忧解难？”
　　姜云生没了言语，低了头沉默不语。
　　春晓虽见他面上亦有焦急之色，但如果不能替自己想法子，春晓便顾不上他许多。
　　当日未能离家成功，春晓折回闺房望着床梁子暗暗发呆。
　　暗夜之中看不清床梁之上的绣花描金的图样，只觉有一物伏在上头微微而动。
　　猛然一下，一条通体碧绿的青蛇从床梁上掉下正巧落在春晓胸前，吐了吐信子，便舔了舔春晓的嘴角。
　　春晓无心搭理柳青竹，伸手便抓起青蛇往一旁扔去。
　　柳青竹幻回人形支撑头侧卧在春晓身旁，支起一条腿来将臀部翘起，抱怨道：“晓晓这般粗鲁，叫人家家好生伤心。”
　　春晓背对着他沉默不言，身后又有人而道：“那姜云生霸道得很，自从上次青竹教晓晓绘完春宫图，他便不许我再见你了。如今青竹好容易来了，晓晓竟连个正面也不愿给我吗？”
　　春晓继续沉默。
　　“唔，青竹本想出个可以让晓晓逃婚的法子，既如此，看起来不用了。”
　　春晓终于有了动静，扭过头去，见到男子唇红齿白，一双吊梢眼笑得如新月弯弯，“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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