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案情需要

　　平阳王还没听清楚他后头讲的什么，范竜就醉的趴了下去不省人事了，隐约还冒出了几声呼噜声。

　　“庞众已经有所行动了，粗略估计五万有余，你们那儿怎么样？”这酒虽然香醇，年昭却喝不下，怕就怕内忧一起，外患也来。

　　平阳王先回了话:“我西南地广人稀，最多只能凑一万人，”他轻轻扣着杯子，又道，“你还没传书与我，楚烁的便先到了，现下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郑之行略皱眉头道:“北境不能缺人，最多只能出四千人。”

　　“远远不够。”年昭连一丁点喝酒的心思都没了，如今的形势太过复杂。

　　“你不是有虎符，去调些兵来不就好了？”平阳王突然想起，“楚烁不是很早就将另一半交于你了吗？”南方的兵可一个都没来。

　　“南方的兵力本就不多，周围又没有什么外事，算是个世外桃源，那里的兵当初戎人打来时都已经征走了。”郑之行解释道。

　　“说起来戎人犯境时有那么多的男丁被征走，怎么现在你北境只能出四千？”平阳王愣是想不通，“你那儿可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啊！”

　　郑之行何尝不知道呢？只是当时征兵，征的全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打完仗之后只有一半愿意留在军营里，剩下的一半不是死的死，伤的伤，便是回了老家。

　　“况且……当初的兵都无人照看，名册与人根本对不上，说是招了五万人，可最后便是加上死伤的也只有三万人。”

　　“你的意思是白白少了两万人？”年昭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当初主办这事儿的官员是哪个？”

　　“还能有谁，不就是杜骏安。”郑之行回道。

　　“他一个户部的，什么时候能管起这等事情来了？”平阳王不解，看着他们的神情，他忽然想到，难道……

　　“那两万人跟了庞众？”否则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可是蔑视帝王，篡位之事，他们怎么有胆子做，况且是这么多人？”

　　“你忘了这世间有一项本领叫游说。”年昭放下了酒杯，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外面的树影正随风摇晃。

　　“你还记得很早之时的酉州城之案吗？”他转过身子，看着平阳王。

　　平阳王没有思索，抬头便道:“当然记得，那可是轰动一时的大案子，只是那时你我都未曾出生，那案子只是有所耳闻罢了。”

　　“我自小对这等传言颇为好奇，便想一探究竟，入大理寺也是源于此，只是上头的案卷记载不详，”年昭将事情与他们说了一遍，之后就摇头微叹，“剩下的便无从得知了。”

　　“你的意思是庞众所为与当日那教主如出一辙？”郑之行从未听说过这等事情，不禁大骇。

　　若不是一样，怎么会心甘情愿为人卖命？一两个便是算了，可这是五万有余的人，“我只怕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平白为他人丢了性命，造了孽障。”

　　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会知道这是一场诛杀，五万多的人，哪会全部都参加到这场诛杀里去，难道他们家乡没有等待他们回去的父母和妻儿吗？

　　“这不是与那教主一样吗？他们盲目信任教主，侍奉教主，坚信教主能成神，且能带领他们成神，所以他们心甘情愿为他奉献一切。”年昭又道。

　　平阳王啧了一声，万分想不到里面种种皆是如此，他接着道:“现在的这些人是将庞众当成了神。”

　　不过他也有问题，“那庞众到底是什么人？那教主距此已是百年前的事，庞众又是土生土长的明州城之人，这二者能有什么关系？”

　　“庞众为什么不控制身边的人？”郑之行问道，“如今庞众急需用钱，他完全可以控制别人，给他金银。”

　　年昭也是被这问题给困住了，他良久没有说话。

　　突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是阿禾。她已经在外面偷听很久了，郑之行与平阳王早就察觉了，只是不想管她罢了。

　　“进来。”

　　听见年昭许肯，阿禾便进了来，“年叔，你们说庞众跟当初的教主有关系？”

　　“只是猜测罢了。”

　　“那是怎么控制别人的心智呢？就是您说的游说？可光说说怎么会让那么多人扑上去送死呢？”她有好多问题，这么一说，她便想起了落霞，“落霞受了他的蛊惑？所以她才又回去了庞众身边？”

　　“这些要等肖岳来消息。”年昭看着她着急想知道的模样，只跟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
　　陈太后这几日瘦了一大圈，脸颊都有些凹陷了，她瘫坐在地，双手抱着楚烁的脚，嘴里不住地咕哝。

　　“母后，我来这儿不是想听你说这些的！”楚烁拔出了脚，不忍看陈太后如此模样。

　　纵使他心里再怎么想强硬，看到这样的陈太后，他还是不忍心。

　　“您为何偏生让我放了庞统？他想弑君，他想杀我，若不是你儿子命大，死的就不是伍德福，而是我！”楚烁重音压在伍德福三字上。

　　陈太后没有回话，他别过脸去，注视着那梳妆台，小时的他常常来这里玩耍……他闭起了眼不愿去回想，“您为什么要帮他求情？”

　　听着楚烁带着些许悲痛的声音，陈太后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楚烁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用着非常平静的声音道:“你说不出口是吗？那我来说！”

　　他缓缓转过身子来，陈太后觉得自己的心被揪了起来，她从没在楚烁眼里看过这样的神色，气愤、恨意、挣扎……交织一起。

　　她忽然有种他已经全部知晓了的感觉，她本该感到害怕，可她却觉着自己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的秘密她瞒着也累啊！

　　她无力地支撑起自己，干涸的唇冒出了血珠，“陛下，知道了什么呢？”她虚弱地问道。

　　“庞统他是你的私生子！是你不洁的证据！是你欺君的证据！”

　　“是。”陈太后扬扬嘴角，似笑非笑，楚烁看不明白她是什么想法。

　　只是觉得她怎么能笑得出来？

　　“你有什么好笑的？”

　　“我的儿啊，你如今是让我自行了断吗？”陈太后的语气颇有些生无可恋，仿佛只要楚烁说是，她便会了断自己一样。

　　楚烁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原本瘫坐于地的女人渐渐起身站在他的对面，他只听见女人又问了一遍，“陛下是让我去死吗？”

　　“你为何不解释？”楚烁略抬高了声音。

　　陈太后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如今越显老态的眸子再也没有他之前所见的光彩了，仿佛只是一颗砂砾。

　　“不过是青春少女错心相付罢了。”陈太后缓缓地开了口，好似这只是一件小事。

　　其实他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再加上有江天相助，“你已非不洁，何必进宫。”

　　陈太后不再看他，不洁！呵！她居然听见她的儿子如此说她，纵使是事实，她也难堪。

　　她仿佛陷入了过去，那时候的她才刚刚从别院回到庞府，每日看见的都是庞众和夫人如胶似漆的画面，她当时还陷在丧子的悲痛里，只觉得老天不公。

　　凭什么她失了孩子也失了表哥呢？

　　最重要的是，她无意听见当时的庞老夫人要将她许给一个无赖。他们好狠的心，居然要推她入火坑！

　　她既怕，又无人相帮，只得找上了庞众，只希望自己能离开庞府，无论哪里都好。

　　可是她一个女子，又不知哪处可容身。

　　是庞众给她出了个主意，皇帝要选秀，若是她被选中了，便不必再仰庞老夫人的鼻息。

　　“可是，我已非……若是被发现，我你都难逃一死。”

　　她当时也慌，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在庞众的安抚下居然答应了，心里的惊慌渐渐地也消散了，仿佛自己做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当初办这事儿的就是杜骏安，当时的他只是一个小官。男人在外面心便野了，他看上了一个女人，那女人长的不算美，只是身上有股楚楚可怜的气质，若我是男人，也恨不得让她为我哭一哭。”陈太后微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也徐徐聚在了一处。

　　她顿了会儿，接着道:“庞众设了个局，杜骏安尝到了甜头，我们也有了他的把柄。他当时还得靠杜家，怎么会让人将这等丑事给抖露出来，便这样为我们所用了。”

　　“你便这样一路平安入了宫？”怎么会如此顺利呢？宫里的老嬷嬷们无一不是人精。

　　自然不是这样的，陈太后摇摇头继续道:“庞众有一种药，只要让人闻了一些，便能迷惑他的心智，宫里的嬷嬷们心再硬，也是人。”

　　“迷惑得了一时，可迷惑不了一世，后面就没有人怀疑你吗？”

　　“检查身子罢了，一时也够了。”陈太后笑笑，这哪需要瞒一世啊！

　　“所以你们牺牲了一个无辜女子，换来了杜骏安的相助？既然庞众的药有如此神效，何不去迷惑他，何必要伤及无辜？”楚烁厉声问向陈太后。

　　陈太后想了会儿，道:“你也说了用药只是一时，一时之后便会有变数，可若是掌握了他的秘密，这一时便会变成一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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