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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阿禾一见到来人,整个人就不住的颤抖。
那人的斗笠被江天扔了,露出真面目来,脸上盘桓的长伤疤格外醒目,目若寒星,冷冷地扫过在场所有人。
是他――
是阿禾等待了多年,寻了多种方法,一直在找的凶手。
那人一双寒潭目定在了堂中跪着的女人身上,泛起了一丝波动,他努努嘴,却发不出一字。
“你怎么来了?”女人有些隐忍地说道。
“啊啊啊。”
这人居然是个哑巴!
阿禾颇为震惊地瞪大了眼,可比她更震惊的却是年昭。
“你怎么失声了?”年昭在见到那人起,便腾地一声从座位上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盯着那人问道。
那人只看了一眼年昭,便别过了脸,目光又回到堂中的女人身上。
“啊啊啊。”他的双手被洛明压制着,动弹不得,嘴上只啊啊啊地叫着。
“江……江天,他什么意思?”阿禾拉拉江天的衣裳,呆呆地望着那人问道。
阿庞和江天对她都担心不已,毕竟这人的画像他们都知晓,关于阿禾的过往他们也一清二楚。
“他应该是问怎么才能放了那女人。”江天想了想道。
“你想让我们放了她?”年昭对着那人问道。
那人没看他,只点了点头。
“笑话!她想要我的命,我怎么能放虎归山?”江天大呵。
“她的确不能放。”年昭道。
那人没有回话,挣脱开了洛明。洛明想反正女人在此,他也逃不出去,便放了手,这人打架实在狠,他的手也受了伤,虽是擒了他,可他现在的确没有精力继续压着他。
苏玥笙看洛明的手有异样,急匆匆地跑到洛明身边,拿起他的手就看了起来,手上没什么伤。
倒是胳膊上有血暗暗印出来,苏玥笙心疼得不行,拿出身上的上药就给他擦好,还恶狠狠地瞪了眼男人。
年昭见他无话,继续问道:“她是否是陈太后的人?”
那人还是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见年昭的问题似的。
“你若老实回答,我便放了她。”听到这话,男子才看向年昭,寒目有了温情。
见他动容,年昭又问了一遍,“你当初离开是否是为了这个女人?”
男子看着堂中依旧面无表情的女人,头似有千金重,沉沉地垂了首。
“她是陈太后的人?”
男子摇头,又点头。
是也,非也,其他人便不懂了。
男子又叫了几声,阿禾正想问江天,就瞧见那男人在拿刀在手上割了一刀,便在伏下身去在地上写了个字。
庞!
是庞府的人?庞府居然养了死士?
“我爹的渔船也是庞府搞的鬼?”江天红着眼,架起十字弓,对准了那男人,“是不是你们放的弹药?”
男人摇头,他们是庞府出来的,可陈太后的话也会听。
害死慕容润,是陈太后的想法,夺玉麒麟,却是庞众的想法。
若不是当初他们在太后那里,庞众也不会花钱请了江湖客在路上刺杀他们。
“洛明,放她走。”年昭见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让洛明将女子胳膊接起来。
江天不解,“年叔,她是死士,今日没成,日后还会来的!为什么......”为什么要放虎归山?
年昭没有回答江天,看着洛明道,“动手吧。”
女子被送走了,男人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泛起了温柔的笑意,虽然很浅,却像冬日里的一丝暖色,只是女子一直没有转过头看他,他嘴角的笑又变成苦涩了。
“你.....”见女子已走,年昭问道,“你怎么成了哑巴?”
男子回想起当年,他对江湖并不在意,淡淡的来,淡淡的去,这世间着实无趣,没有什么能让他驻足。
除了......
他与落霞是不打不相识,他话少,也不喜聒噪的人,落霞自小被当成死士,无悲无喜,无痛无痒,亦无情。
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动心,却仍是动了心。他偏偏对这人上了心,明明知道她不会喜欢自己,一个无心的人怎么会有喜欢?可他还是不想离开,便陪在了她身边。
每次落霞出任务,他都会陪同。可那次落霞于前次受了伤,他只能去帮她完成,不然她就会受到惩罚。
“你当初离开,是为了这个女人?”
当初他与年昭有过交情,正在望江楼相约时,他收到了落霞的信息,那是落霞第一次找他,没有想到却是杀人。
这么多年他也杀了太多了人,可那一次杀人的感觉他永远忘不掉。哪怕他此后杀更多人,也压不下心里的愧疚。
见那人还是不说话,年昭叹了口气道:“你走吧。”
“不行!”阿禾见年昭话音刚落,那人就站了起来,他寻着声音盯着阿禾,如同潮湿里的蛇吐着信子,让阿禾有些发麻,可他若是走了,阿爹阿兄该如何呢?
“你走吧,”年叔见阿禾久久未语,一直盯着那人发呆,又发了话,总归是相识一场,“时间不等人,当初我也不曾想过今时见你,你会是这副模样。”
就让记忆里的逍遥君子随风消散了吧。
“年叔,你口口声声说周永昭是你知己好友,可他是枉死的,为了区区一个白玉麒麟,为了莫须有的遗嘱,为了这尘封多年的宝藏,他是被杀的,凶手就站在你的面前,你为什么不动手?”
阿禾见那人就要踏出门外,哭着跑过去,张开双臂,拦着他,“我找了你许久,这些年我无时无刻都想将你碎尸万段,你为什么要杀我爹,为什么连兄长都不放过,那一车的人,你为什么一个都不放过!”
众人看着这变故,都愣住了,除了早就知道的阿庞和江天。
阿禾......阿禾在说什么呢?她爹,她兄长,是谁呢?
“你说,周永昭是他所杀?”年昭这才疾步走近,盯着那人,问道,“是吗?风扬。”
风扬?苏玥笙和洛明顿时惊诧了,风扬已经消失很久了,是个雁过不留痕的人物,是江湖上流传的逍遥君子,传说他隐居了,现下竟成了杀手,竟成了庞府的走狗了吗?
是刚刚走的那个女人使他变成如此的?
风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场景,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也不是他最后一次杀人,当初溅到他脸上的血液他这辈子都洗不干净,背负这一切直到死去吗?
“阿禾,冷静点。”年昭见阿禾满脸眼泪,妆都花了,乍看有些滑稽,可眼下没有人出声笑话她,她居然是周永昭的女儿,周永昭居然有女儿,他竟然不知道。
阿禾以为年昭不愿报仇,“既然你不干,那我来,从那时开始,我日日夜夜都想取你性命。”
“今日,终于有机会了。”阿禾拔出匕首,双手紧握,她没有杀过人,可万事总有第一次,她不能怕,想想爹爹,想想兄长,他们多希望这凶手能下去陪他们呢?阿禾这么想才有了勇气。
她将匕首抵在风扬的胸膛,她看着场上的人,没有人上前愿意帮她,他们都看着她。
看着她干嘛呢?她没打算这次会伤到风扬,她一点武功没有怎么可能会伤到他?
可他就在眼前啊,是她等待了多久才遇上的时机,这次不行动,下次又不知要等多少年。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蓝若卿赶到了。风扬没有躲,任凭阿禾将匕首推进他的胸膛。
没有人瞧见蓝若卿与年昭相视了,匕首已经缓缓没入他的胸膛了,蓝若卿一把打下阿禾的后脑。
“带她回去休息。”年昭见蓝若卿一把扶住昏迷的阿禾,发了话。
阿庞和江天赶紧跑了来,抱起阿禾便走。阿庞走在前,江头在后,只听见他对年昭问道:“年叔,你准备放过凶手了吗?”
刘圆圆担心阿禾,也上前了,正听见阿庞问,也喊了年昭。
年昭不语,片刻后才道:“是了,凶手一定要付出代价,尽早去地府忏悔。”
“那您刚刚......”阿庞想着刚才一幕,还是不解。
“难道你要让阿禾杀人吗?”刘圆圆见年昭面色不对,对着阿庞大喊道,“赶紧送回房去,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阿禾不能杀人,杀了人这辈子都毁了,阿庞知道道理,可他也觉得阿禾辛苦,等了这么多年,却不能手刃仇人,可于私心,他.....他也不知道拦着阿禾是好是坏。
这边的风扬已经被洛明扶住了,对他来说这点伤不算什么,他心有愧,被杀或是才是解脱。
“你为何不躲?”年昭问道。
他淡然一笑,不言不语,突然举起手中的刀,自断一臂,断的是右手。
无论杀手还是侠客,断了手就是致命。
“你这又何苦?”
风扬捂着伤口,逃离了。
这样的生活他早就厌倦了,若不是为了落霞,他又何苦坚持呢?今晚他是想着若是这般被阿禾杀了,对他来说不免是好事,这么多年了......
他回想着落霞走的时候,一点目光都不曾分给他,真是失败呢!
就算是捂一颗石头,他也早焐热了,可她的心呢,他怎么也捂不热。
伤口没有止血,他的脚步越来越虚,或许人之将死,很多遗落在角落的东西都会慢慢重新浮上脑海。
这一辈子的点点滴滴一起涌了上来,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呢?
后悔吗?他体力不支,躺在了路上,目光有些模糊,后悔吗?他问自己,后悔又如何,不悔又如何呢?
就在他即将闭上眼的那刻,有双手抚上了他的面庞,那本毫无温情的眸子也聚满了泪,一点一滴落在他的脸上,本是无声地哭泣,到最后却是放开了声音,嚎啕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有些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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