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日三撩吾师

　　康瑛暗暗计划，在李是知得知真相之前，她要先一步查清楚事实真相。

　　她有着近水楼台的优势，康老板时常外出不在家，长子康轩又忙于桓城与省城之间的往返，家中只剩下康夫人和小鬼康辕，外加一众家丁和丫鬟。康瑛想着，若有倒卖私盐的证据，八成会藏在康老板的书房里，她若能找机会溜进去摸查，说不定真能先李是知一步。

　　回到家里，康夫人和康辕正在堂屋里坐着。天气转凉，康辕起得晚，这会儿正吃早饭，康夫人在旁一脸疼爱地看着。

　　见到康瑛，康夫人扭过头问，“瑛儿怎么回来了？书院的课不上了吗？”

　　康瑛怕穿帮，便说，“刚到书院，头有点昏，便请假回来。”

　　康夫人连忙起身来到康瑛身边，一脸关切地打量着她，“是不是着凉了呀？我马上叫丫鬟给你换床厚被子盖上。巧了，我正好要去余氏布匹挑选布料，准备为轩儿和辕儿添置冬衣，想着你还没有袄子，也给你做几件厚实的衣服。”

　　康瑛根本插不上话，康夫人继续叨叨着，“瑛儿，你赶紧先回屋躺着，我叫人请个大夫来。”

　　这是康夫人一贯的作风，康瑛至今没弄明白她这是表面热情还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加上她满脑子都是去康老爷书房搜查的念头，随口敷衍了两句便回了屋。

　　为了做足戏，康瑛换了衣服钻进被窝，竖起耳朵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康辕吃完早饭，在院子里和丫鬟玩闹，不一会儿，康夫人出门了，依旧絮絮叨叨叮嘱着康辕注意安全，别磕着碰着。又过了一会儿，院子里的嬉戏声消失，康瑛知道，每天上午康辕玩累了都会回屋睡一会儿，她终于起身掀开被子，鬼鬼祟祟一路溜进了康老爷的书房。

　　这是间普普通通的书房，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桌前，被阳光照亮的空气中，肉眼可见都都是悬浮的扬尘。中秋节后，康老爷已经大半月没有回家，书房里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被翻动过的痕迹。

　　康瑛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紧闭的箱子、神秘的匣子之类藏东西的容器，甚至连带锁的抽屉都没有，书房里的一切似乎都很透明，不藏任何秘密。

　　对于生意人来说，书房可真是个摆设。

　　小心翼翼在抽屉里翻了一会儿，依旧颗粒无收，康瑛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大概是康辕又醒了。她赶紧把翻动的痕迹整理干净，推上抽屉，悄悄溜出了书房。

　　没多久大夫来了，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给窝在床上病怏怏的康瑛拿了脉，眉头一皱，眯起眼睛慢悠悠地说，“老夫觉得，康小姐大概只想逃学，并没有不舒服吧。”

　　康瑛一脸窘迫，赶忙用被子盖住了脸，候在一旁的小丫鬟也跟着捂嘴偷笑起来。

　　老大夫微微一笑，“康小姐身体健康，只是内火太旺，秋季昼夜温差大，空气干燥，我给你开几服药，过几日便能消火。”

　　内火太旺，大夫刚说，那小丫鬟又开始偷笑，直到发现康瑛正直直瞪着自己，才收敛住。

　　“谢谢大夫了，这几日我是有些着急上火，喉舌生疮，吃东西都是负担。”康瑛说着，吩咐小丫鬟赶紧按方子去拿药。

　　等人都走了，计划落空的康瑛又开始犯愁，眼下事关重大，怕是吃药都救不了上火的自己。

　　*** ***
　　中午丫鬟来屋里叫康英吃饭，她假装睡着并没有理会，午后院子里十分安静，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康夫人回来的声音，她正高声问着大夫来过了吗？小姐身体如何？吃药了吗......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逼近了康瑛的卧室，她闭上眼睛正想继续装睡，听见康夫人在外头说，“李先生您先去客厅喝口茶吧，我去看看瑛儿醒了没。”

　　什么？李是知来了！康瑛吓了一跳。

　　李是知突然到访有何目的？是来看望她的？不可能不可能！康瑛夏天的时候逃了那么多课，也没见他关心过自己。莫非是那件事穿帮了？李是知中午下课后碰巧去到馄饨铺吃午饭......康瑛胡思乱想，又万分焦虑了。

　　卧房门被推开，康夫人走进来，她边走边说，“瑛儿，好些了吗？”

　　康瑛探出半个脑袋，朝康夫人点头，又说，“李先生他......”

　　“是啊，他专程来家里看你，”康夫人说着，凑近摸了摸康瑛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烧，又说，“年轻人就是恢复得快，起来换身衣服去客厅吧。”

　　丫鬟帮着康瑛换衣服，康夫人并没有离开，坐在一旁看着她，口中喃喃说着，“我看这个李先生人还不错，学生病了还亲自来探望，瑛儿，待会儿见到人家，一定要客气点儿！”

　　康瑛敷衍着点头。

　　康夫人对康瑛的不耐烦毫不在意，又问她，“瑛儿，李先生平时在书院对你如何啊？”

　　“就那样吧。”

　　康夫人笑了，眼神锐利，语气轻松，“我看他今日专程过来，还以为对你有意思呢。”

　　“珊姨，你别开我玩笑了。”康瑛忙说。

　　身边的丫鬟又开始偷笑，康瑛的脸颊有点烧，朝那丫鬟狠狠说，“不许笑。”

　　说话间，康瑛已经换好了衣服，康夫人打量着康瑛，眨眨眼认真说，“家里姑娘眼看着长大，是该找个合适的女婿了。”

　　康瑛呵呵笑着，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不就是想早日把我赶出康家么。

　　*** ***
　　去客厅时太阳已经西斜，康瑛满心忐忑，蹑手蹑脚来到厅外，李是知正坐在那儿逗刚睡醒的康辕玩。

　　康辕听说这是瑛儿姐的老师，便拉着李是知口齿不清嚷嚷着“认字！认字！”，李是知很有耐心，抱起康辕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有用手指沾了茶水，写在桌上教他识字。

　　“辕，这个字就是你名字里的‘辕’。”

　　康辕咯咯笑着，扯起嗓子跟着吼，“辕！”

　　康瑛站在门口看了半天，里面二人都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康辕开心得手舞足蹈，李是知也一脸温柔地沉浸在这样的互动中。

　　康瑛清清嗓子，声响惊动了二人，康辕看到姐姐，叫得更欢了。

　　李是知朝她笑了一下，问，“你好点了吗？”

　　康瑛没回答这个问题，径直坐进了李是知一侧的椅子里，笑嘻嘻地伸手捏起康辕的小脸蛋，指指李是知，又问康辕，“辕儿，你喜欢李先生吗？”

　　康辕重重点头，“嗯！”

　　康瑛超级淡定地说，“姐姐也喜欢他，你说，这该怎么办呀？”

　　康辕想了想，摇晃着李是知的胳膊，口齿不清地说，“明日，来！”

　　李是知一脸宠溺地摸摸康辕的小脑袋瓜，抬头对康瑛说，“你别误导小孩子。”

　　见李是知又是一副正经人的怪模样，康瑛朝他咧嘴笑了，笑得很狗腿，冲他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

　　李是知无奈，抱起康辕将他轻轻放下，起身对康瑛说，“你好好休息，要是还不舒服，我准你的假，明日就不用来上课了。”

　　康瑛估摸着李是知可能要说告辞，便朝他笑起来，笑容比刚才更加灿烂，她乖巧地回答，“谢谢李先生关照！”

　　李是知也客气地笑笑，嘴上连说应该的，接着便说不打扰你休息先告辞了。

　　康瑛觉得，自己好像慢慢了解这人说话做事的套路了。

　　于是她并没有生硬地挽留李是知，而是有些失望地问了句，“李先生大老远来我家，不会就为了逗逗辕儿吧。”

　　见康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大，李是知愣了一下，直截了当地说，“我是来看你的。”

　　他说得很快，说完迅速别开了视线，康瑛发现他的耳根子都红了。

　　哈哈哈哈哈，康瑛在内心里笑了。不得不承认，她的烦恼是李是知带来的，她的喜悦也是李是知带来的。

　　“我担心你生病，耽误了课业才过来看看情况，当初康夫人将你交给我好生培养......”

　　李是知还在为此行的合理化解释，康瑛又朝他走近一步，主动拉起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抬头笑着打断他说，“好，我知道啦。”

　　告诫自己要把握好分寸，只是一两秒的时间，康瑛随即松开手退了回去，笑眯眯地欣赏着李是知脸上再也无法掩饰的表情变化。

　　这时，康夫人来的恰到好处，见二人站在客厅中，立刻热情地迎着李是知说，“李先生，天都要黑了，不如留下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李是知惶恐，“这不太好吧，我还是先告辞了。”

　　哪知康夫人一把挽起他的胳膊，老母亲一样热切地絮叨着，“李先生，你跟我们娘几个客气啥，又不是请你吃鸿门宴，就是几个家常小菜，顺便聊聊孩子们的教育，吃完了我派马车送你回去！”

　　康瑛看着黏在李是知身边的康夫人，自愧不如。

　　她也想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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