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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第 7 章
周日的傍晚，温暖的夕阳高悬在邵阳市的上空。
市中心的银泰百货内，周深深约了余海光一块儿出来逛街。
听说商场外的步行街上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味道不错，周深深早就想来品尝品尝了。
开业前三天，生意好的不得了，门口的队伍从商场正对门排到了人行道上，吸引了来回光顾的行人。
从商场出来，余海光手里拎着好几个纸袋子，脚上新买的高跟鞋有些打脚，逛了一个下午，她早就累得站不住了，再一看眼前的队伍排成了长龙，哭丧着脸哀叹道：“哎呦……有没有搞错啊，这才几点呐……队伍就排到这里了。”说话间，拉着周深深的手，“走吧走吧，有钱哪儿去不了，非得在这儿吃饭……别折腾了……”
周深深不依，掰开她紧紧拽住自己的手，笑着道：“这家火锅你没尝过，试试看……肯定喜欢。”
余海光撇了撇嘴，“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我口渴地不行，累得站不住脚……”
“你渴了？那……那你在这儿坐着排队，我去给你买杯冷饮怎么样？”周深深从她手里接过纸袋子，“我去把东西放回车里，喏……这是咱们号，你盯紧一点，不要叫过了。”
余海光无奈地挥挥手将她打发了。
周深深拎着袋子走出步行街，走到了外头的广场上。
傍晚的余晖映照在广场前的空地上，人来人往的台阶前，三三两两地摆着几个小摊。
萧瑟的凉风渐起，一阵寒意袭来，周深深拢了拢衣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走了一段路，忽然望见前方迎面而来一辆低矮的助力车。
周深深心下疑惑，不由地多瞧了两眼。
原来，助力车上坐了一个单腿截肢的残疾人，四五十岁的样子，推车的手势很是熟练。
她无意窥探别人的短处，立时收回了视线，加快了脚步从助力车一旁经过。
车子停在一个小摊前，周深深听到那人对小贩开口，声音沙哑地询问他，“你好，同志。这双鞋……有没有三十九码的？”
摆地摊的小贩等了半天好不容易见生意上门，这个时候瞧了瞧眼前的客人，语气犹疑，“你要买？”
“欸，对……我想买一只左脚穿的。”
那人说完，小贩轻蔑道：“什么意思啊，我这里要买就是买一双的……哪有单只卖的？”
“可是……我买一双，另一只鞋子也没用啊。”那位残疾人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掀开盖在腿上的围巾，示意道。
这个时候周深深还没有走远，听到动静不禁转过头侧目而视。
小贩看了看，神色不变，质问说：“你到底买不买，不买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我买，我买就是了。”中年男人微微叹了口气，说话间从兜里掏出钱包。
两人的这番对话叫周深深听了过去，她心里一提，替那位残疾人感到不满，抬步准备上前与小贩理论。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身影从人堆里走了出来，站在了摊贩面前，对残疾的中年男子道，“另外一只鞋子，你卖给我吧。”
他的忽然出现不仅让周深深无故地吃了一惊，就连小贩和中年男子也感到意外。
恍惚了片刻，中年男子回过神，感激道：“那、那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正好我也需要。”萧括含笑道，转过身对着面前的小贩，不卑不亢：“赶紧包起来吧，这鞋多少钱……我付了。”
小贩接过对方手里的钞票，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萧括瞧了半天，默默地转身取鞋。
残疾的中年男子听了，忙不迭地拒绝了他的好意，“这怎么行，该多少钱……我还给你。”话毕，翻开皮包准备取钱。
萧括伸出手制止了他的举动，笑着答：“就当是我买鞋，多出一只送给你了，行了……别掏了。”
小贩很快将一双鞋子包成两份，分别递给了萧括和一旁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接过后，朝萧括抱歉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年轻人……让你破费了。”
萧括听了，什么也没说，兀自将鞋盒系好，从容地从他身旁走过。
周深深站在几米之外的地方，目睹了一整个经过。
直到那人走远了，汇入来往的人群中，最后消失不见，周深深的心里却一直起起伏伏地，就好像一股浪潮翻涌而出，某种莫名地情绪袭上心头。
天色渐晚，余晖收起最后一道光亮，隐匿在云朵之中，周遭仿佛瞬间暗了下来。
街头亮起了一盏盏路灯，商场内外人潮涌动，步行街前巨大的广告牌上跳动着色彩艳丽的动画。
一切如常地发生着，刚才的那一幕就像是一个梦境，不真实到让周深深感到茫然。
晚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周深深提着纸袋子穿过广场，站在百货大厦正门口，左右环顾，目光一扫，找到在商场内外巡逻的保安亭。
她没多想，径直朝着岗亭走去。
不多时，保安带着三两个同事，出了广场，将在这里摆摊的几个摊贩纷纷撵走了。
周深深站在不远处看着，兜里的手机突然响铃大作。
“喂，去个停车场而已，你是回不来了吗？”余海光一边翻着菜单，一边唠唠叨叨道：“位置有了，你还不赶紧过来。”
周深深点点头，“哦哦……行，我现在就来。”随即挂了电话，头也不回地往步行街的方向疾奔。
*
火锅店内人满为患，周深深原封不动地提着之前那几袋子衣物回来，气喘吁吁地在人堆里头找到余海光的身影
刚一坐定，身前的人便收起菜单，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疑惑道：“你不是说去停车场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周深深端起水杯灌了一口下肚，擦擦嘴巴：“迷路了，找了半天才找到回来的路。”
余海光打量了两眼，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她，忽又勾起唇角笑道：“这地方你来得可比我熟多了……迷路？别蒙我了成么？”
周深深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撅起嘴巴直白道：“你这人真讨厌！什么事都要问得一清二楚，一点也不可爱。”
余海光笑了，“成，那我也可爱一回，不问了总行吧。”
两人说话的同时，有侍者上前为他们斟上了热茶，等待菜单收走的功夫，余海光又问：“刚才你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说的吗？到底是什么事啊？”
周深深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犹豫了。
确实是，来之前她预备和余海光说一说那天在停车场里被孟东凯拦截一事，还有后来萧括出现上演的英雄救美的情节。
但是就在刚刚，就在她目睹了广场内发生的事情的整个经过之后，她又不那么想和别人提起萧括的事情了。
就好像窥探到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周深深莫名地有些欣喜，既然是秘密，自然没有和人分享的道理。
时下，见余海光提起，她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地转移话题道：“也没什么，不是快十一了吗？我想问问你有什么打算没有？要不咱俩一块儿去邻省玩两圈怎么样？”
余海光一口热茶险些喷出来，“你就为了这事？”她瞥了一眼，“行行好……国庆我还得加班，哪有功夫陪你游山玩水的……”
本来也就是这么一说，周深深根本没打算真的出去，当下听到她回绝了自己，也不恼：“反正你一直都忙，你忙你的吧……我找别人就是了。”
余海光问，“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
“瞧你，嘴角都快勾到耳朵后头去了。”余海光说，“你准备找谁一块儿？”
周深深耸耸肩，压抑着嘴角的笑意抿着唇回答，“我还没想好呢，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神神秘秘，不说拉倒。”
*
一顿饭毕，两人拎着各自的战果回家。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平缓地上了国道，一路往家的方向疾驰。
周深深的家位于市中心，一个名叫丽都华庭的高档小区内。
小区新建成没几年，寸金寸土的地界，百平方的单身公寓，很是受他们这种独居小青年的喜欢。
入了夜，天色沉得很快，道路两旁亮起街灯，周深深就着昏黄的光线，将车驶进了小区。
车子挺稳，车厢内一片寂静。
周深深开了车窗探出头，小区内依稀亮起盏盏明灯，放眼望去，颇有些万家灯火的感觉。
一阵冷风吹来，不知怎么地，她感到莫名地畅快，心情亦是大好，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兜里的手机安安静静地躺着，蓦地想到了什么，周深深拿起手机点亮屏幕，白皙的食指落在通讯录内某个名字上头，顿了顿，拨通电话。
“嘟——嘟——”
等待电话接通的那几秒，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周深深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按压着狂跳的心脏，屏住呼吸默默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被人接起，一个清澈的嗓音从话筒那头传了过来。
“喂——”
犹如电光火石闪过的一瞬间，她迅速地掐断了电话，昂起头沉沉地喘着气，对着暗下来的屏幕晃神。
等待食指再次点亮手机时，页面停留在通话栏中。
黑暗中，发光的屏幕上那个名字晃得她刺眼难忍，回想起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她毫无意外地败下阵来。
周深深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近乡情怯？
倏然间摇了摇头，她不由地失笑，将那个荒唐的想法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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