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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第 6 章
一番话毕，萧括长腿一跨，半个身子倚在摩托车上，伸出手轻轻地拧了拧车锁，轰鸣声再次响起，车子一溜烟地从眼前晃过，徒留周深深站在原地吃了一嘴的灰。
看着萧括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周深深不知怎么地，整个人一下子便卸了下来，疲软地站不住脚，赶忙扶着一旁的路灯稳了稳心神。
还有比他更讨厌的人没有？
她满怀怨念，一想到萧括那副冷冰冰的神态，之前还怀揣着感激之情准备好好谢谢他的，才片刻功夫就已然消磨殆尽。
夕阳收起最后一道光芒，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耳边呼啸而过的冷风叫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周深深不敢久留，回过神后径自坐上车，油门“轰——”地踩下，车子徐徐驶出了鑫辉的大门。
第二天是星期五，周深深破天荒地大清早赶来上班。
刚进门，下面一班人等就跟见了鬼似的，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却也不敢多言。
上了楼，路过二楼的作业车间，恰巧碰上了刚从车间巡视了一圈出来的产品部经理高子振。
“哎。”周深深叫住了他，却又一时间忘了他的名字。
好在高子振并不在意，踱步上前道：“周总，有什么吩咐吗？”
周深深拎着包，昂着脑袋嫣然一笑，“待会儿来一趟我办公室，我有事找你。”
被领导耳提面命地点名请进办公室里头喝茶，高子振进鑫辉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碰见这待遇。
半晌，忙完手里的活，高子振上了楼，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前，轻吁一口气，后又敲了敲门板。
下一秒，里头传来周深深甜美的声线，“请进。”
高子振从容不迫地开了门走进去，立在她的办公桌前，问：“周总，你找我……”
周深深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文件，眼神从纸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有件事我和你打听打听……”
“您说。”
“你们一号线上，是不是有个工人叫萧括？”
她问得坦诚直白，不带丁点私心。
只是世间的事偏偏就是这么不如意。
高子振这人浑身上下长满了心眼，周深深不过是一句无意的打探，却叫他窥出其中必有不可言说的缘由。
他笑了笑，疑惑道：“这事……这事我倒是没印象，你要找人，我帮你去人事部打听打听。”说罢，还怕周深深不相信，又解释：“你不知道，咱们厂里这个月刚招了一批新员工，车间里头上百号工人，实在没注意。”
周深深挥了挥手打发他，“算了算了，我自己去找吧。”言毕，合上文件夹，似乎准备亲自去。
高子振忙拦下她，“周总，还是我来吧……你刚才说那个人叫什么？哦……萧括是吧，我记住了。”
“那好吧，你去找找，把人带过来就是了。”
高子振退出办公室关上门，心里暗自纳闷，周总是怎么知道萧括这人的？
刚刚在办公室里头，他特意撒了个谎，说不认识萧括，至于为什么要撒这个谎，连高子振自己都不知道。
下了楼，七弯八拐地，在车间的生产线上，终于见到了正在忙碌的人影。
高子振走上前，装腔作势地，“你，先别忙活了，跟我来。”
几个作业工人正赶着手里的活，这个时候见到经理过来，纷纷侧目观望。
萧括听到他在和自己说话，直到手里最后一拨零件安插进作业机器内，他摘下手套，后才站起身，跟着高子振走出车间。
“经理，你要带我去哪里？”
见人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萧括疑惑地开口道。
俩人站在楼梯间内，高子振回过头，带着一丝鄙夷地神色瞧着他，“让你过来就过来，哪儿那么多废话！”
两人从楼梯间的大门出去，站在过道一旁，走廊的尽头便是周深深的办公室。
高子振没有再进去，只站在路的这一头，对萧括吩咐说：“周总找你……记着，不该说的话别说，留点心。”
萧括抿着唇，神色淡然地仿佛没有听到高子振的话，脚步微提，不多时便走到了那间办公室门口。
大门敞开，周深深正在看报表，见人杵在门口不进来，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眼皮瞧他，轻声细语地：“进来吧。”
萧括垂下眸子，默默地走了进来。
“把门关上。”
一时间，封闭的办公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相较于昨天傍晚的那出意外，这个时间，这个场景，周深深被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包围着，连带着说话时的音调也比昨天镇定许多。
“……昨天为什么就这么走了？”
一开口，周深深才发现自己脸颊烫得出奇，想起昨日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狼狈遭遇，莫名地觉得有些羞耻。
萧括没有出声，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就这么瞧着她。
“为什么不说话？”话音刚落，周深深心底陡然升起一个恶作剧的念头，继而又道：“那好，我问你……你和罗筱晓是怎么认识的？”
萧括讶然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却意外地叫周深深捕捉到了。
她狡黠地笑说：“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对你可有印象了。”
寂静数秒。
正当周深深以为他又要以沉默应对时，萧括忽地开口问她，“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她微怔，张了张嘴，“哎……”
“要是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周深深气急，起身道：“你给我站住！”
她推开扶手椅，走到他面前。
“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和你说话，你听不懂吗？”
“别摆着一张臭脸，我又不欠你……不要以为昨天救了我，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我是你的上司，上司提问你可以这样不回答吗？萧括……你说话！”
男人惜字如金一般沉默以对，直到最后周深深没了气力再和他纠缠，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被冷落忽视。
周深深倾身上前，恶狠狠地扔下一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炒了你！”
萧括终于给出反应，他眼皮微抬，像是才听到她的话，眉头深锁，“周总，你是在恩将仇报吗？”
那双如墨般的眸子垂了垂，视线停留在距离他几公分之外的她的脸上。
周深深感觉到耳朵莫名地滚烫。
她只不过是想捉弄一下他罢了，虽然玩笑开得稍微过分一些，但是周深深不承认自己的无理取闹——要不是被他这张冰山脸给气得，她也不会说出这么无厘头的对话。
被他瞧了片刻，感觉到浑身不自在，周深深当即败下阵来，“行了行了，没你事了……走吧走吧……”
萧括收回视线，紧抿着嘴唇，默不作声地走出办公室。
一番谈话就这么无疾而终了，周深深回过头看了看萧括的身影咬着嘴唇，没由来地觉得挫败。
等到门轻轻关上，她站在原地思虑数秒，之后又踱步走回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出一串内线。
片刻，话筒接通了，周深深问：“是人事部吗？帮我查个人……”
*
自从那天被周深深喊到办公室谈话，一连数日，厂子里头人人都在传，萧括被周大小姐看中，二人在办公间密会一上午的事情。
小道消息，尤其是这种带着点桃色的八卦，最能吸引听众的注意力。
一时间，上班下班，人人都往一号条线跑，都想见一见这个众人眼中的帅小伙，到底长什么模样。
午休间隙，刘亚荣和萧括二人在厂子外头的一间面店解决午饭。
期间聊起了这几日来的听闻，刘亚荣笑道：“括子，你瞧我说的没错吧，现在厂子里都传遍了……我敢打包票，这个周总十有八九是看上你。”
萧括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他胡侃，手里拿着纸巾擦拭着油腻的桌面，一言不发。
刘亚荣“啧”了一声，又道：“欸，你和兄弟老实说，是怎么勾搭上人家的？”
萧括忍了忍，还是道：“别特么睁着眼睛瞎说，这种事一传十十传百，迟早会出事。”他提醒，“我劝你，少说两句。”
“搁我这儿还装什么呐。”刘亚荣挥了挥手，懒得瞧他，“你还不知道呐？消息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传……喏，实验室的张老大，还有咱们经理，大家谁不知道啊？哦对了，人事部的小刘上回还说了，周总特地打给他，问了你的事情……你说，世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没事乱传这些干嘛，都是有理有据的。”
说话间，他的食指不住地叩了叩桌板。
萧括盯着那处瞧了两眼，不知怎么地忽又笑了，摇了摇头终是什么也没说。
好不容易等到面上盛来了，两人都饿坏了，捧着瓷碗哧溜哧溜地埋头吃面，谁也没空说话。
午饭过后，二人复又往厂子里头走。
路上，刘亚荣倏然想起一事，问他：“欸，明天周日，有空不？一块儿陪我去趟银行呗？”
萧括知道，刘亚荣又要给他那个远在异地的女朋友汇钱了。
他想也没想，直接开口拒绝，“明天有事，你自己一个人去吧。”
刘亚荣奇怪了，问他：“你有什么事……欸，每个星期天都不见你人，干嘛去了？”
萧括没准备老实说，当下转移话题：“吃饱了没有，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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