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凶我也没用

　　圆圆坐在院子里的小池塘钓鱼，很久没有钓上来一条。那些鱼儿在水中悠闲的游者，清澈见底的水面里都是他们皎若的身影。他们对鱼饵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追逐着水纹的波彩。

　　虽然鱼没有咬饵，但是布好了线，人却是会咬饵的。素素如今在皇后的眼里已经是一枚弃子，可是她却不是。

　　当百合通传皇后娘娘驾到的时候，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正步向宫门走过去。

　　她跪在水晶阶上给皇后磕头，声音清脆：“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娘娘身边的孜嬷嬷将她扶起来。皇后问起如何这样大的菡萏院里只有百合一个丫鬟，她的表情很诧异的样子，又责怪了内务府的疏漏。像是一个关切和蔼的后宫之主，关心着住在这里每一个人的生活起居。可是圆圆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一个母仪天下的规则道德之下的假象。若是她真的关心，就不会今天才知道菡萏院的衰落破败。

　　素素会瓜分陛下的爱，皇后娘娘能不害她已是大度，又怎么会真心实意设身处地的去关怀她。

　　又大抵说了些俗事，她才挽着她的手走着，一路上青萝拂衣，那青翠都快要染上人的衣衫了：“ 你在这菡萏院中住的可还习惯。”

　　圆圆声音细细的：“劳娘娘挂心了，我一切都好。”

　　一旁的凝香用她胖嘟嘟的小手扯着她的衣衫，声音奶声奶气的：“姐姐，你不必如此拘谨。夫子也说了，说话做事要以诚待之。你明明患了风寒，怎生说自己一切都好。”

　　圆圆笑容满面的捏了捏她的脸：“不过是小毛病。”

　　皇后的眼睛里散发着疑惑的光芒，拧着眉道：“若是小毛病，怎么拖得这些天也不得好？是哪个太医给你看的？”

　　圆圆软软的回答：“我想着都是风寒，就不劳太医专门跑一趟了，便用了苏娘娘的药。”

　　凝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是忧心：“唉，若是苏娘娘的药有用，她又怎会病了这些年？”

　　圆圆听到到自己内心的隐隐的欢乐，她歪着头，显得疑惑又迷惘：“可是太医都是大商医界的翘楚，开出来的药怎么会没用呢？”

　　皇后娘娘的脸色慢慢的变得凝重：“孜嬷嬷，去太医院把院判李大人叫过来，我倒要看看问题出在哪里。”其实苏贵人病了这么久，她不是没有疑惑过。但是苏贵人她太无欲无求了，她这样软弱，就算她帮得了她一次，难道还帮得了她一世，终究是她自己不上进。可是圆圆既然已经通过凝香引得她来调查这事，她便顺水托舟，成全了她也成全了自己。

　　院判很快便过来了，待查了那药的成份，他的脸色立刻就灰败了下来，额角湛出大滴的汗。此事就算不是太医被收买了开出这等虎狼之药，可这药毕竟是从太医院端出来的，出了事他绝对脱不了关系。他跪在地上，如实的说出了这药的阴狠之处。

　　皇后脸色紧绷，重重的拍了桌案，厉声道：“竟胆大包天至此，天子脚下竟行这等阴诡之事。来人，把碰过这碗药的人全都传到这里。我倒要看看是谁的心思这样狠辣，连贵人和公主都敢谋害。”

　　圆圆忙进前一步，阻止孜嬷嬷提人来审问：“且慢。”她欠了欠身向皇后娘娘进言：“皇后娘娘，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把院判大人传过来，那背后阴诡之人想必会因为多加防范，到时候线索都会被毁了。”

　　皇后娘娘沉吟了片刻道：“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圆圆贝齿轻咬，略带低沉的问他：“李大人，请问当时给苏娘娘号脉开方的太医是谁？”

　　李大人迎着光，太阳倾射的他的眼睛上，有些光影在眼中变幻：“是叶太医，但是他为人忠厚老实，确不像行这等小事的贼人。”

　　圆圆轻轻的呼吸，随着这个动作，她的胸口也微微的起伏着：“ 皇后娘娘，叶太医是我表哥，我从小与他一处长大，他心地纯良，连个蚂蚁都踩不死。决不至于会下药谋害宫妃。”她早就知道给苏贵人看病的是她表哥，因为那正是她托表哥做的事情。如今药出了问题，表哥的嫌疑是最大的。与其别人对表哥提出质疑，不如如今她就帮他开脱了。

　　凝香忙在旁边点头：“对啊，母后，叶太医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呢。”她自小的身体就是由叶太医照看的。他性格温柔隐忍，哪里会做害人的事情。

　　皇后声音沉着：“那你的意思是有人在熬药送药的过程中动了手脚？”

　　圆圆音色坚定：“正是。做这件事情的宫女太监做了这样的事情，想必指使的人给了他们不少好外。我们只要去明查暗访看他们之间有谁突然间暴富或是升职，便有了大致的目标。到时候出其不意的审问，他们惊慌之下联系不到那背后指使之人，招认更容易许多。”

　　“好。就按你说的办。 ”

　　皇后行事的速度果然很快，不过几日便抓住了那个行事之人。原是个送药的宫女，叫月宵。兴许是过去这样的长的时间里都没有人查她，她放松了戒备，竟在换药的时候被人当场抓了个正着。当下绑去了宗人府里。

　　圆圆陪同皇后一起去审她。

　　她们在大堂之中，可是隔壁就是刑房，不知道在使什么样的酷刑，那些犯人凄惨的求饶声让人听着心里发凉。而月宵的脸也在这些□□声中变得越来越苍白。

　　皇后的声音在这样的暗室里显得很空洞：“叫月宵是吧，抬起头来。”

　　月宵的心仿佛掉进了深渊，不停了下落下落，再没有升起的一天，直到那颗心掉到冰冷的湖水里，冰凉刺骨。她的身体一会儿像是火烧一样灼热，一会儿像是冰块一样寒凉。她不停的磕着头，雪白的额头已经血迹驳驳：“皇后娘娘开恩，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皇后呼吸着宗人府内的空气，没有自由的压抑的空气。她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人靠五感辨物。你若是真想什么都不知道，我便成全你。来人，剜了她的眼睛，割了她的鼻子和耳朵，缝了她的嘴巴。”

　　月宵低着头，正当她想自我解脱的的时候，嘴巴就被旁边的侍卫翘开了。她咬舌自尽的意图自然也实施不了了。

　　皇后娘娘慢步走到她的面前，她的脸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看得到隐约的沧桑而平静的轮廓：“既来了这里，你觉得想死真的那么容易吗？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让你生不如死的刑罚。你若是不喜欢我刚才说的那些，不如我让人给你谈一首春江花月夜。”春江花月夜，这样美好的名字，像是春风暖日一样。可是住在深宫中的人都知道那是酷刑。是千刀万剐，万剑穿心。

　　她的身子抖的像是一个筛子一样：“娘娘，娘娘，饶命啊。求娘娘开恩啊。”

　　皇后娘娘身形挺拔，面色坚毅，绝没有为她的求情而动容的样子。“恩情是自己挣的。你若肯说实话，我答应你，一定让你毫发无伤。”

　　月宵像是夕阳下暗淡的城墙一样，灰败破落，她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去了，只能软软的倒在地上：“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当年我在菡萏院服侍的时候，因为打破了茶碗，被苏贵人罚跪。我心生怨恨，所以才会换药陷害她。”

　　皇后的心中已经失了耐心，她和蔼可亲的脸上覆盖着潮湿的笑容，像是长在黑暗墙脚的青苔。“真是一个忠心的丫头。很好。”

　　底下的侍卫很快就领会了她的意思，手起刀落，月宵的一只耳朵便脱离了原来的位置。月宵在短暂的迷惘之后，很快便因为疼痛而尖叫了起来“ 啊”。那声音听得让人浑身都起了毛。可是在场的人包话圆圆没有一个人因为她的声音浮现出同情的脸色。她们都是一些心思如冰一样冷漠的人。

　　皇后看着圆圆无动于衷的神色，心里升起淡淡的欣慰。总算是来了一个可以稍微符合她心意的人。

　　皇后娘娘眼看着月宵痛得满地打滚，将地下的稻草都染红了，直到她嗓音嘶哑，皇后娘娘才慢慢的开了口：“ 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可要认真想想如何开口。”

　　月宵满脸泪水，眼神绝望：“我招了，我招了。是柳答应，是柳答应让我做的。”

　　当年，柳答应给了她药，让她每日换的时候，她起先是不同意的。可是柳答应说如果她不做，更让她见不了明天的太阳。她人微言轻，寄人篱下只能去做这样的事情。不过柳答应当时也叮嘱她了，说是万一被抓住，只要咬死是她自己恨毒了苏贵人就行了。可是她当时又哪里想得到，抓住她的人会是皇后娘娘，而皇后娘娘根本就不会听她找的这些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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