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润如酥

　　裴鸾咬牙，终是妥协，环顾一下四周，零星有几个路过的宫人，压低声音对景瑄道：“宫里不方便，约个时间借一步说话。天子殿下必定不能食言，民女说了，天子殿下也不能再去告发诗词一事。”

　　景瑄同意：“一言为定。”

　　那首诗确实是赵世杰所做，是他在饭馆里吃了些酒，心头感怀想起依稀往事，赵大才子不免伤春悲秋，写下这首词，赵世杰平日行事小心，纵使吃醉了酒，却也并未写上“赠红玉”三个字，这是景瑄看着赵世杰的笔迹苦练，仿着他的手法添上的，乍一看足以乱真。裴鸾情急之下只顾得看那诗句，未留意那仿写的三个字，上了景瑄的当。

　　这日景珏百无聊赖，刘太傅在桌案上支着脑袋念书，抑扬顿挫的调子让人昏昏欲睡，景珏摸索了半天刚得来的一小块儿羊脂子料，想着要让工匠们雕成什么形状。忽想起个人来，想要见见。

　　下了早课景珏给景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要不要避开章庆怀，景瑄知道他也没什么要紧事，开口回他：“你但说无妨。”

　　景珏揣起羊脂料子，神秘兮兮的道：“太子哥，还记得昨儿跟你提的那个贡生吗？就是在人家楹联上添笔画的那个。”

　　景瑄想起他，撇嘴一笑：“哦，孙子康啊。”

　　景珏看太子哥对这贡生还挺留意，便趁机道：“难得太子哥还记得他，昨儿我出宫去找皇叔探讨一些珍玩善本，回去的路上去了趟京兆尹找林景玩儿了一会儿。”

　　景瑄瞥了他一眼，这家伙从来不会简明扼要，开口道：“说重点。”

　　景珏复又接着道：“他们那里关着一个贡生，可好玩儿了，在牢里跟衙役们逗闷子，测字看相，那小嘴儿巴巴的，牢头连同主簿们都喜欢上他那听两句。”

　　景瑄心想，城门有名的孙半仙儿的儿子，可不么。景瑄看向景珏，投过去一个“你什么意思”的眼神。

　　景珏接着道：“昨儿我也去见了，那小贡生说的可准了。臣弟想着，能不能把他弄来，咱们一起玩儿。”景珏还有另一个私心，扫了一眼窗边的章庆怀，压低了声音对景瑄道：“这个贡生得罪的是刘太傅家的亲戚，若是能把他弄来放在身边，刘太傅岂不是很‘有脸’，这小子也是个冥顽不灵的，到时候乐子大了去了。”

　　景瑄哼笑了两声，景珏这小子就是个搅屎棍，唯恐天下不乱。

　　一旁默不作声的章定山听了，转头看向他们二人。

　　昨日景珏去了趟京兆尹，林景是他爹顺王一手带出来的兵，以前经常带着景珏玩儿，现在在京兆尹任职。他与景珏聊得兴起，谈到最近抓了个好玩儿的人，会算命。景珏一听十分好奇，非拉着林景让自己去看。

　　孙子康正窝在牢里的草垛上，上面铺了个有八成新的棉被，牢头找他算了卦，跟衙役打招呼给他分个好被子。牢里还围着几个小衙役，孙子康嘴上叼着根草，半阖着眼在那里念道：“刚才跟你说的可是你最近几年的境况？你这小子山根太低，恐没有什么大作为，回去烧烧高香，娶一房福气媳妇，兴许能转运。这个媳妇么，就在......”

　　那小衙役迫不及待：“孙先生说得全中，还请问孙先生，我以后的媳妇在哪里？”

　　林景带着景珏在牢门外，看到这番景象，林景觉着自己治下不严脸上无光，在门外干咳一声。几个小衙役方才转头，看到林大人赶忙出来拜见，林景在那里骂了他们一通让回去好好当值。

　　等他们走后，景珏咧嘴一笑：“林兄消消气。”

　　林景迟疑了一下，开口请示：“王爷还是在牢门外吧，让那贡生过来跪在栏边回话，微臣怕给王爷添晦气。”

　　景珏未有听林景的建议，提着衣摆踏进牢门。

　　孙子康起身，十分有眼力见儿的给景珏行礼，还未等景珏开口，孙子康便开口道：“牢门，宝下有牛，踏进来的人乃是牛气之人，王爷果真器宇不凡。”

　　景珏对这个小年轻半信半疑，未有让他直接给自己瞧，让他先看看林景。林景是个不大喜欢凑热闹的人，这之前也并未来见过孙子康，不过是听人说。

　　见那孙子康只是扫了他一眼，而后面色有些沉下来，开口道：“这位大人面相尚可，可惜耳上有残，想必幼年不幸，过得辛苦。”

　　那林景听了一愣，景珏眼中也放出光来，这小子说得很准，林景本是个孤儿，家里遭了难流落街头，小小年纪竟在饭馆儿后门吃剩饭，被父亲偶然见到，看他年纪小收留了他。

　　而后又说了一些林景的面相之类的，并未说多，却都很到点子上。

　　景珏听了一半便迫不及待开口道：“小先生真厉害，瞧瞧本王的相吧。”

　　孙子康自是知道深浅，对景珏很客气，先说些吉祥话。几句好话把景珏哄得晕乎乎的，之后又说了一些关于景珏的脾性气运之类的话，言语里巧妙的夹杂着奉承，听得景珏舒坦。可孙子康快要讲完的时候，却有一句：“王爷唇丰目慈本是福相，可最近命犯桃花，有求不得之征兆，罪民劝王爷一句，莫要......”

　　孙子康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而后接着道：“罢了，没什么。”

　　这分明是本要说些什么却又换了。景珏暗道，这家伙算得真准，有点儿意思。倘若能忽悠太子哥把他弄进宫来做个书院行走，或是棋待诏没事听听卦，岂不是很有乐子。

　　景珏想起昨日的事，还在回味那个“不得之征兆”。景珏在那里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大桶，刚说到“命犯桃花”的时候，景瑄忍不住嗤笑，开口道：“你哪天不犯桃花？”

　　景珏看景瑄不信，本要脱口而出那个“不得之征兆”，想起自己、太子哥、裴美人还有那个包子之间有条微妙的链子，还是生生忍住了。

　　景瑄心中暗道，孙子康你小子不是有能耐么，若是当真有能耐便自己想办法出来，本宫倒要瞧瞧你有多大本事。

　　东宫耳房中的周小蛮在方桌边支着脑袋发呆，从早上醒来洗漱完后，景瑄陪自己用了早膳后去上课，皇后也不让自己跟着，小蛮便一直在耳房待着。想起前阵子自己接二连三的被陷害，闯了许多祸，小蛮一赌气，太子走后就不出房门，让你们害我，就没这个机会。

　　周小蛮哀叹了一声，是避免了许多受害的机会，却也跟坐牢差不多。

　　门外两个小宫女在那里说话，小蛮无聊至极，关着门侧耳听着。

　　“最近有个新鲜事儿，你可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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