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重城

　　“你要……出去吗？”

　　“嗯，”姒重英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躺在毯子上的鹿女，“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鹿女脸上一红：“没、没有！你不用问我这个！”

　　姒重英见她神色慌张羞赧也不多问，抬脚便要离开。鹿女望着她的背影嗫喏片刻，很小声道：“就是……如果……有槐树的叶子的话……”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都听不到了。姒重英只是顿了一下便走了，她走之后鹿女反而有些不舍。她捧住自己滚烫的脸，衷心希望姒重英什么都没听清。

　　大概是真的生病烧坏脑子了，竟然对一个人类撒娇……真是……

　　她一边纠结，一边喝了几口清水，头晕脑胀地躺下了。

　　之后她是被吵醒的——木材噼里啪啦燃烧爆开的声音不知何时充斥在周围，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姒重英已经回来了。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在一旁熬药——用的是简陋的吊锅，大概是从这个屋子里翻出来的吧……鹿女迷迷糊糊想着，她努力撑起上半身看向姒重英的方向，然后又注意到自己手边依旧摆着巨大的树叶，上面有几个形态各异的果子和一把槐树的嫩叶。

　　鹿女眨了眨眼，槐树叶的清香钻入她的鼻子里，让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她见姒重英很专心在熬药便抓起槐树叶一把塞进了嘴巴里，那好吃的味道几乎让她哭了。

　　正在鹿女努力咀嚼树叶的时候，荆烛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瞥了一眼鹿女，见她吃的很香的样子努了努嘴，接着走到了姒重英身旁将手中的绿叶放了下来，上面盛着已经捣烂的草药。

　　“重英君，抬手。”

　　姒重英很配合地抬起右手，荆烛便小心将她的袖子卷起来开始给她抹药。而本来在一旁进食的鹿女也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她呆呆地看向那两人，这时才发现姒重英受了伤！

　　不仅是手，只是荆烛和她毕竟男女有别，在叮嘱姒重英好好上药之后就暂时避到了别的房间。姒重英好像看不见屋子里还有个人似的，只是利落地脱下自己的上衣开始抹药。鹿女捂住眼睛惊叫一声，随即又小心翼翼张开手指缝。

　　当她看清姒重英背后密密麻麻红肿渗血的刮痕后脸色都白了。

　　“你——”她艰涩地开口问，“你为什么会受这么多伤？”

　　姒重英手中动作未停，她的语气依旧冷静而温和：“没什么大事，只是被树枝挂了一下。”

　　“这叫只是被树枝挂了一下吗！”鹿女难以置信地说着，她甚至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愤怒，“你到底怎么了！”

　　“……”姒重英叹了口气，不过不是因为她的提问，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很难精准地给后背上药，“只是不小心摔到树上。”

　　鹿女一哽，半晌，她才小声说：“是……是为了我吗？是为了给我采树叶？还是为了给我采药？”

　　姒重英不说话了，而问不出结果的鹿女越想越难受，终于崩溃地低下头哭了起来。她小声地啜泣着，直到对方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她头顶上。

　　姒重英摸了摸她一头柔软的发丝，用一种仿佛哄小孩子一般柔和的语气说：“你不用感到愧疚。”

　　她这样一说，鹿女就哭的更厉害了；她本来以为姒重英会解释，或者挟恩……但她竟然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放宽心！

　　人类……不都是邪恶贪婪的吗？鹿女抽泣着，第一次开始怀疑紫辉的话。

　　待她哭完，姒重英便回到原位继续抹药；鹿女见她抹的艰难，擦了擦眼泪，嗫喏着问：“我……我能帮你吗？”

　　姒重英闻言诧异地看着她，她知道夫诸一族对人类偏见颇深，此刻鹿女却愿意伸出援手……鹿女见她的表情也红了脸，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只是、只是想帮帮你……你也照顾了我那么久，我不想欠人类的人情！”

　　原来是这样……姒重英想着，这样一来倒也说得通。

　　鹿女见她神色归于平静后松了口气，但马上又有些说不出的羞恼——这个人也真是够呆的，怎么这种理由都信呢！

　　她愿意帮忙，至少也算夫诸一族和人类冰释前嫌的第一步了，故而姒重英欣然应允，将草药拿到了她手边。鹿女这一次仔细看了看她的后背，又被那些斑驳红肿的刮痕割伤吓到了。她颤巍巍抹开那些草药，而整个过程中姒重英只是皮肉抽动，不见一声痛呼。

　　上药完毕后她穿好衣服对着鹿女道：“药已经熬好，只是没有盛具，待它凉些再喝吧。”

　　鹿女点了点头，姒重英见她乖巧许多，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去另一个房间找荆烛了。

　　荆烛此刻正无聊地坐在里面，见姒重英过来连忙站起身：“重英君，药上完了？”

　　姒重英将鹿女帮忙这事儿简单说了，荆烛听完满脸惊诧：“什么——她居然愿意主动帮你抹药？转性了？！”

　　“别这么说，我看那小姑娘本性不坏……只是人类和妖族之间仇恨过深罢了。你我只要对她真诚相待，她应该也能感受到。”

　　“……好吧，言之有理，重英君真是厉害，我原本是不抱期望的，没想到你真的收服了她……”
　　姒重英苦笑：“说什么‘收服’……那这代价未免惨重了些。”

　　她这样说，是因为她身上的伤就是为了给鹿女采生生草退烧摔的。生生草长在一处峭壁上，那峭壁松软，她脚下一空就摔了下去；若不是下面还有树林现在不死也半残了。

　　说完这些，她正色道：“这两天因为鹿女发烧而耽搁许久，待她痊愈之后，你我便要全力寻找山神……荆烛，无论是你还是她的情况都不能再拖了。”

　　荆烛见她表情凝重，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鹿女吃完药后就昏睡了过去，姒重英睡在她身边，见她发了许多汗后总算松了口气。果不其然，第二天清晨她便退烧了，虽然身体尚虚，但好歹可以走动了。

　　“之前……谢谢你们，”她低着头，带着些许愧疚对那两人说道，“你们不是坏人，还照顾了我那么久，给我准备了食物……”

　　“哎呀，不用谢不用谢，”荆烛摸了摸鼻子，他吃软不吃硬，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愿意道谢，一瞬间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而且给你准备的吃的有一部分也是你那位族人留下的。”

　　鹿女一怔：“紫辉哥哥？”

　　“他对我们成见比较深，每次都是把东西放在河边，不过我想他还是很关心你吧……不过碍于我们之前的约定没有现身而已。”

　　鹿女听了，鼻头有些发酸：“我就知道……紫辉哥哥对我那么好，他肯定放心不下我……”

　　“现在你身体无恙，他也应该松了口气，”姒重英道，随即又蹙起眉头，“只是梵泪之毒未解，我们还得抓紧寻找山神。”

　　鹿女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后，她提出要将自己的血给荆烛。原来夫诸一族在青要山繁衍千年，它们的血液可以解开某些毒素。只是梵泪之毒霸道，此举只能拖延时间。

　　饶是如此荆烛也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他也不推辞，毕竟他是主要战力。至于姒重英，鹿女明显看到她脸上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欢欣和难过——她为什么要难过呢？鹿女想。

　　但她好像很难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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