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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买卖罗定，姒重英看着怀里的三只小猫叹了口气，和苏子乾对视了一秒，认命地低下头道：“大……苏先生，某要先把它们送回家。”
苏子乾在被抓包的尴尬情形下还不忘抱紧怀里的狗，但大奉常就是大奉常，什么场面没见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嗯。”
于是姒重英点点头便要离开，没走两步，就听苏子乾突然道：“你……”
“苏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苏子乾的眉头紧了又紧：“今日之事，不可多言。”
姒重英觉得莫名其妙，遇到大奉常上街买狗是什么大事吗？值得四处说？不过见苏子乾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还是懵懂地点头：“某知晓了。”
苏子乾的眉头这才缓缓放松了：“无事了，右郎将慢走。”
“某惶恐，告辞。”
姒重英走后，苏子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抱着那小狗上了马车。他长得惹眼，再这么站下去不晓得还会遇到谁，毕竟天子脚下尽是朝臣，不是每一个都像姒重英这么好说话。
那奶狗半晌不吭声，只是被抱上马车的时候冲着姒重英的方向“汪汪”叫了两声，声音软糯可爱，听得苏子乾满心怜爱。他把那奶狗举在跟前，轻声问它：“怎么？你在叫什么？”
奶狗歪着头看着他，小尾巴摇得欢实。
苏子乾见状破功一笑，简直犹如春日河冰乍破，让人目眩神驰的惊艳。
“是有些……像了。”
他把狗再度抱回怀里，轻轻抚摸着它细软的毛，脑子里竟然浮现出姒重英那认真又有点呆傻的脸——
“姒家二小姐，姒重英么……”
花苗没买到，倒是带了三只猫回家；姒卿堵在忐忑不安的姒重英面前挑着眉毛看了她许久，直看得姒重英脸冒虚汗才作罢。
“罢了，三只猫而已，大将军府养得起——”他刚刚开了个头，姒重英还来不及松口气就被杀了个回马枪，“不过，二姐，我要你买的东西你还得买回来！”
好么，果然空手而归交不了差；姒重英只好把猫给了一旁候着的文彦：“我这就去……”
姒卿笑眯眯：“那就劳烦二姐了。”
“不麻烦不麻烦。”姒重英仰天长叹，哎，姒家的儿子都是债啊……
最后姒重英还是重返了东市亲自挑好花苗拉回大将军府，只是回程半路的时候，有人拦住了她的车。
是之前斩杀了堕妖飞鱼的灭却师。
姒重英下车，见那汉子衣衫褴褛、吊儿郎当地站在车前；头发很凌乱，随意用发带绑了，一手提个不起眼的棍子、一手握住酒葫芦；窄窄的眼睛快要眯成一道缝，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脚步都好像摇摇晃晃，就差把“落魄潦倒”四个字刻在脑门儿上。
但他倒是意外的……干净。
灭却师打了个酒嗝，搔了搔乱糟糟的一头鸟毛，嬉皮笑脸地问她：“这位官……官娘子好，劳驾问你一问，天衍处怎么走哇？”
姒重英晓得了，这人就是个路痴。
“你不是前几日去找安王殿下？”
“嗨，这个，见是见到了……”灭却师心虚地别过眼，“可什么都没问出来不是……”不仅没问出来，还差点被打出来了。
姒重英静听了一会儿道：“既如此，还请先生快快离京吧。”
“有意思，官娘子也要赶我这落魄人走吗？”
“先生是灭却师吧？瀚京乃是天机宫本营，纵然先生有通天本事，还是少留为好。”
此言一出，灭却师原本昏沉的眼神立刻清明起来，甚至透着些许凌厉的光：“官娘子的意思是，天师众已经在追捕我了？”
姒重英老实摇头：“不清楚，但……”
“什么啊，不是还没动作吗？那就没关系啦哈哈，”那灭却师松了口气，眉开眼笑起来，“官娘子放心，只要我的事儿办完了立刻就滚，一辈子都不会再滚入瀚京！”
姒重英无奈地看着他，不敢苟同：“你为何要去天衍处？”自投罗网么？
“还不是为了找人……不然谁去那都是天师的地方……”
“谁？”
“告诉你，你就帮我带路？”
“……”
“哎！别走哇！我只认识你，别那么绝情嘛！”那灭却师连忙拦下姒重英，不依不饶道，“好好好我说我说，我是来找那个……呃……不清楚她叫什么，总之！我是来找阿苏来之女的！”
姒重英瞳孔一缩，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原本牵住缰绳的手都颤了；那灭却师浑然不觉，还在兀自啰嗦着：“我本来也不一定非要问你的，谁叫我打听不到呢……二十年前究竟是怎么了，阿苏来不该很有名吗？为什么我来瀚京一路上遇到的人不是说不知道就是支支吾吾不肯言明的，奇怪，和当年师兄信里说的简直天壤之别……你怎么了？”
他突然发觉了姒重英的不对劲。
“你……”姒重英咬着牙缓缓开口，连声音都在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要找阿苏来之女？”
“啊？为、为了问一些事……”
“什么事……？”
灭却师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咯噔，连说话都不自觉斟酌起来：“就是……当年阿苏来发生了什么啊……二十年前和她有关的人——”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不知何时，姒重英已然泪流满面。
“你……”
“诶？”没等他说完，姒重英就自己呆呆地抚上满是泪水的脸，指尖缩了又碰，自己都搞不清似的，“我怎么会……”
灭却师眼神一凛，表情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你难道被人——”他正想问，却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硬生生闭了嘴。倒是姒重英慌忙抹了泪水，觉得有些丢脸，一时间赧然，脸皮也红了：“让先生见笑了。”
灭却师欲言又止，还是缓缓道：“没什么……对了，你也不必老是先生来先生去的，我有名字，叫做荆烛，以后唤我荆烛便是。”
“在下姒重英。”
“姒？女旁姒？”
“没错。”
“哦，你竟然是峥女族人……”荆烛来了兴致，“听说漓国境内峥女族人百不存一，没想到皇城内居然还有啊。”
“荆烛也知道峥女族？”
“不算很了解，只是有个熟人是峥女族的，”说到这里，他颇为感慨，“她嘛……是我平生仅见的奇特女子，认真固执、独来独往的，很是厉害，比一般的男人强上不少。”
姒重英点点头，峥女族是母系氏族，族中女子扮演着外族男子一般的角色，荆烛所描述的情况在族内并不罕见。
言归正传，荆烛又问了一遍天衍处的地址，姒重英道：“其实……所有瀚京人都知道天衍处的位置，你……”
荆烛默了，随即哈哈大笑拍着自己的脑袋：“那什么，我初来乍到，只是个异乡人嘛！”
“你是想具体问某个天师的住所吧？”
“呃，这个……好吧，我就是想找——那谁的女儿……”
这个名字已经听进耳朵里了，眼泪也下来了，此刻她反而豁达不少：“那只是谣传。”
“我倒是听说那个天师长得跟那谁一模一样。”
姒重英回想了一下千雪的容颜，不自觉点了点头；不过千雪素来不喜欢生人，再加上谣言可畏，她不会喜欢被荆烛贸然打扰的。
所以她思前想后，还是没把千雪家的地址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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