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重城

　　“千雪——”

　　“嗯？”

　　“堕妖是什么？”姒重英和千雪急急而奔，千雪似乎另有方法找到目标，一开始就锁定了方向，并没有花时间去某一个区域搜寻。

　　“之后给你解释，先找到它们要紧。”

　　“哦……”

　　姒重英没有再死缠烂打，她虽不清楚堕妖是什么，但大抵就是妖魔一类的——妖魔一旦潜入寻常百姓的家里不知会造成何种伤亡！

　　虽然羽林军不是专职除妖的，但她还在值班时辰，自然也要义不容辞地帮助天师！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来到瀚京东面的永绥门，此刻夜色已临，各处百姓都纷纷闭门不出，武侯们也自然开始巡夜。街道上已经非常清净，饶是如此，姒重英也可以看见其他方位炸起来的光芒、还有远方嘈杂的喊声与爆炸声。

　　“已经有人抓到它们了吗？”姒重英抬起头看了一眼刚刚闪过蓝色光芒的地方，是紫阳街以西的方位。

　　千雪也停下脚步：“应该是，大奉常在那里。”

　　“大奉常呀……”一想到苏子乾，姒重英就有些感叹。

　　“嗯？怎么？重英君和大奉常很熟？”

　　“怎么可能！”姒重英连忙摆手，“大奉常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跟他熟？一面之缘而已，上次多亏大奉常出手相救我才能平安回到大将军府。”

　　“原来如此，是重英君被飞天夜叉袭击那一次？”

　　“你怎么知道……”

　　“天师众皆知，”千雪抿唇轻笑，随即脸色肃然望向不远处喃喃，“怎么……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什么？”姒重英下意识喊道，“又有什么棘手的妖怪吗？”

　　“……不……这是……”千雪难得皱起眉头，鎏金色的瞳孔缓缓缩小，然后在姒重英的惊呼中拔腿就朝前跑去！

　　“千雪等我！”姒重英惊悚地看着她狂奔而去的身影——平时千雪看起来那么优雅柔弱的一个人，跑起来居然那么快！风一样！她都差点追不上！

　　不过美人就是美人，这窈窕的身段就算狂奔也一样美的惊天动地。

　　永绥门前，一人一妖相互对峙。

　　那人穿的十分破烂随性，腰间别了一个很大的酒葫芦，手里提着一根棍子放在肩头，头发也很散乱，若是放到其他情境下活像个落魄江湖人。他长得极高大，虽然姒重英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也不难猜出这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

　　而他对面的东西就恐怖多了——一丈多高的鱼怪，浮在半空，胸腹上两条长长的鳍展开，竟然跟身子一样长！鱼鳍边缘闪着锋利的微光，在月光底下闪闪发亮，不难想象要是被那鳍击中普通人怕是会立刻被劈成两节！

　　鱼怪的双眼雪白，像是被煮熟了一样。

　　它身上长着坚硬的鳞片，姒重英甚至可以听到鳞片扣合的“咔咔”声；它的脊骨和翅骨都很突出坚硬，最让姒重英震惊的是，它长了一张很像人的脸！

　　“飞鱼。”前方的千雪淡淡下了结论，但是她的目光并没有凝聚在飞鱼身上，而是落在了那个落魄的酒客身上。

　　那酒客轻轻用棍子敲打着肩膀，甚至还扭了扭脖子，取下酒壶仰天喝了一口；他似乎很随意，但是姒重英看得出来，他浑身肌肉紧绷，杀气内敛但气势惊人，根本就没有破绽！

　　对面的飞鱼也明白，所以没有轻举妄动，仍是和酒客对峙。

　　姒重英动了一步，就见那人棍子平挥，做了一个阻拦的姿势：“后面那位姑娘，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哦。要是被卷入战圈，我可不保证你的安全~”

　　姒重英犹豫片刻，见千雪也点了点头，只好把脚步收回去静观其变了。

　　“这样才对嘛，”那人打了个酒嗝，对千雪道，“后面那位天师，记得保护好她……真是的，一来就遇到堕妖满街跑，皇城治安居然这么差吗……天师众果然越来越不行了啊……”

　　他嘟囔了一会儿，千雪也只是静静听着。待他说完，千雪眉目弯弯，突然开口道：“不知这位灭却师来瀚京有何事？若是被天机宫锁定，怕是比遇到飞鱼还难脱身吧？”

　　那灭却师浑身一抖，转过头来震惊地看着千雪嚷嚷道：“喂喂喂！我可是在帮你们义务除妖，你们不能过河拆桥吧——”

　　有破绽！

　　飞鱼见状，浑身缩成弓形，随即飞速弹开就朝那人冲了过去！

　　“小心！”姒重英大喊一声，只见那灭却师眉目一凛，以常人不可及的速度用棍子挡下攻击，刚好卡在飞鱼狰狞的嘴巴上！

　　“哎哟！”飞鱼见一击不成，立刻挥鳍，右鳍像是一把锃亮的砍刀朝他砍去！灭却师笑着叫了一声，侧身堪堪躲过，一只手放开了棍子，连飞起来的头发就被砍断了。

　　飞鱼见状狠狠一甩头，将那人甩开；灭却师身体半蹲后退一段路后直起腰来捧着自己的凌乱的头发，痛心疾首：“我平时梳都不敢梳，你居然给我砍断了……”

　　姒重英抽了抽嘴角——合着这人从来不梳头发？！

　　……高人都是那么不修边幅么……

　　他抹了一把脸，放开头发：“真是不可饶恕。”

　　说到这里，他眼里金光一闪，双手持棍，随手一扭，只听得“咔嚓”一声，居然从里面抽出一把长刀！

　　长刀很细，在微弱的月光下锋利如一盏薄冰。他冲着飞鱼笑笑：“正好拿来刮鱼鳞。”

　　飞鱼仰天张嘴咆哮，可是并无声音；之后便再度冲了过去，正在姒重英替他捏一把汗的时候，那灭却师双眼发红，闪出微光，随即骨骼肌肉都咔咔作响；他大吼一声，提到朝飞鱼冲了过去，姒重英可以听到他破空的风声，但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他的身影！

　　“这……”姒重英无比惊讶，“这还是……人类吗……”

　　千雪轻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前面复杂的战局，朱唇微启：“自然不是。”

　　姒重英又是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她。

　　这两个怪物打的天昏地暗，永绥门几乎都要被毁坏殆尽；不消多时，战局结束，灭却师一脚踩在伤痕累累的飞鱼身上，那飞鱼颤抖着想咬他一口，嘴里不停渗血，落在地上滋滋作响，把地板都腐蚀出一个大洞。正在它张开口器之时，灭却师的长刀毫不留情从它天灵盖上刺穿，把它钉死在了原地！

　　飞鱼头部痉挛，随即便死绝了，尸体迅速石化，破碎一地。

　　猎物已死，灭却师收回长刀，随手甩干刀身上的鱼血——说来也怪，那鱼血连地板都可以腐蚀，居然对长刀毫无作用，可见此刀绝非凡品。

　　一头堕妖就这么被解决了，那灭却师把棍子装回去，转过身来朝她们两人走来，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大大咧咧道：“请问两位，安王府怎么走哇？”

　　两人皆是一惊，姒重英最先反应过来，顿时无比警惕，上前挡住千雪，紧紧盯住那实力可怖的灭却师：“阁下……为何要打听安王府的位置？”

　　安王乃是当今圣上嫡亲的哥哥，两人都是路贵妃所生；当年这位王爷也是名动京华的人物，甚至当时很多人都支持他登基为皇。可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安王居然主动退出了皇位之争，转而辅佐自己的亲弟弟——五皇子萧鸿。

　　不过当时朝中也不止这两个皇子，大皇子三皇子都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把五皇子推上皇位，可见安王殿下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也由于这一层关系，加上两兄弟情谊深厚，所以安王是目前皇帝辈唯一的亲王，定居在皇城，在朝堂之中也有重要地位。

　　不过他也不怎么管事，甚至也不会天天上朝。虽然说起来不像话，可这样淡泊名利的态度更是取悦了皇帝，让皇帝更加信赖喜欢这个哥哥。

　　安王的地位举足轻重，这位灭却师刚刚展现的实力又太可怕，加上此人突然出现实在可疑，姒重英不得不提高警惕。

　　那位灭却师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太可疑，有些尴尬地拍了拍脑袋，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那个，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我找安王殿下也是有急事……”

　　越抹越黑了。

　　正在姒重英绞尽脑汁想说辞打发他的时候，一直不说话的千雪突然开了口：“瀚京东北方，过松泰街尽头。”

　　“什么？”灭却师没反应过来。

　　千雪低垂眉眼，夜色昏沉，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安王府就在那里。”

　　“啊？！”灭却师一愣，显然没想到这天师回答的如此痛快；他虽然不了解皇城，但也明白堂堂亲王的府邸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打听的，当即就在犹豫千雪是不是骗他。

　　“信不信由你。”

　　灭却师只好拍了拍脑袋：“信不信都没办法了。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姑且去看看吧，反正我又没恶意，全身而退应该没问题，哈哈……只不过……你为啥会告诉我这个？”

　　“不是你在问吗？”

　　“呃，是这样没错……”

　　“再不走，其他巡逻的天师就要来了，到时候想走也走不掉了。”

　　那灭却师一惊，果然看到远处有灯火正朝这边移动，匆忙跟她们二人道了别，跳上房就蹦走了，简直如履平地。

　　灭却师走后，两人静默在原地等待别的天师前来。

　　安静了许久，火光越来越近，千雪叹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就被姒重英打断了。

　　她很认真地看着她：“今日之事，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

　　“……”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告诉刚刚那人安王府的位置……但我相信你必然事出有因……所以……”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说辞，“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千雪哽住了，她心中有股说不出的酸涩：“那如果有人要查呢？”

　　姒重英愣了一下，随即坚定道：“那就是我说的罢！”

　　“……你……”

　　“反正只有你我遇到了刚才那人，就当是我说的罢，你放心，千雪，我早就把你当做顶好的朋友了，所以——”

　　“所以就要为我担罪吗？”千雪苦笑着伸出手来，在火光即将来临的那一刹那抚上了姒重英的脸——

　　“真是个……笨蛋啊，重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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