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月之林

作者:涵云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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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恋


      那日,父子俩说了许久的话,从小时候的趣事再到入了军营后的一天天,方茂行憔悴了许久的病容上终是现了些许神采。他从柜子里翻出不少风澈童年时候的玩具,一个个细数着他与每一个玩具的趣事,而他总是羞赧低着头,报以淡淡的微笑,若是羞得不行,他便用撒娇的口吻让义父别说了。方茂行还想问问他落崖后经历了什么,但见他目光闪避含含糊糊也将疑问压了下去;他又试探地问了他有没有心上的姑娘,但见他的眉突地就低落了下去便不忍再问。日光渐渐淡了,在这被帘幕遮蔽的小屋中更是苟延残喘,轻轻地门被叩响,方夫人含笑的声音传来,原是晚膳的时间到了。

      父子俩相互搀扶着站起,走到门前几乎同步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迈出了屋子。

      饭菜的香气夹杂着初春的味道温暖了夜,他们围坐在一起,烛光将他们的脸上照出喜人的红晕,墙壁上的影子相互交叠着。

      彦歌让效王府的马车等在门外,一定要吃了晚饭再走,她说她好久没吃到方夫人的栗子羹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隐藏在栗子羹后的韩风澈,他才是让彦歌真正留下的理由。

      “澈哥哥,吃兔腿!”彦歌在他堆满米饭的碗里夹了兔腿。

      “喂我!”“月生”坐在地上,身上绑着藤蔓张着嘴对他。

      “那你不许咬我了!”他笑了笑。

      彦歌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迷惑看着他问:“澈哥哥?你不爱吃兔腿吗?可是我记得你爱吃的啊……”

      “月生”不见了,彦歌小脸贴着很近,褐色的眸子里全是他带着痴笑的脸,他回过神来,慌乱朝后避开,将兔腿塞到了嘴里,味如爵蜡。

      “澈儿喜欢什么彦歌都记得,真是羡煞了我们……”方夫人掩嘴一笑,停顿了一下道:“澈儿失踪的时候,彦歌日日都要来这儿看你回来了没有,有一日不知从哪听的术士的鬼话,把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扔到了河里,求河神把你送回来……”

      “咳咳!”方茂行听出了夫人的意思,想到澈儿之前的抗拒,连忙打断。

      风澈侧脸看了彦歌,果然没有见她手腕上佩戴着之前的玉镯,他低垂着眼看着她空了的手腕,小声道:“对不起。”

      “伯母!别说了!那些东西怎有澈哥哥重要!澈哥哥才是彦歌最大的宝贝!!”彦歌环在他的肩上,侧脸靠在他的肩头,就像抱着她那大布熊一样蹭着他。

      风澈忍痛挺直了身子,微不可见地避了避。

      “彦歌,下来!”方茂行的声音里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唬的彦歌一愣,慢慢松开了手。

      “吃饭吧。”风澈怕义父因为他影响了这难得的气氛,忙解了围,他拿了旁边的空碗舀了栗子羹,推到彦歌面前,见她本来错愕的小脸猛地喜笑颜开,便稍稍放下心去。

      “月生”在一旁瞪着他……

      “不是那样的……”他解释给自己听。

      风澈一共在方府住了三晚,身上的伤也好了些,至少能像正常人那样走动了。彦歌日日都来找他,或是要看他写字,或是要看他读书,或是要他带她出去打猎,正当他难为的时候,方茂行总能及时出现,将她“赶走”。

      “澈儿……”方茂行见他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义父,澈儿想回府看看……”他有自己的将军府,就在方府的不远处,那是他十八岁时方茂行送给他的成年礼。

      “去吧。”方茂行知自己不能总把他当一个孩子。

      他步行回了府,在门口抬眼看了看义父亲自题下的“将军府”三个鎏金大字,正午的日光里,刺得他眼微微疼痛。他自己推开了们,吓了正在清扫庭前落叶的老仆人一跳。

      “将军?”老仆人眯了眯眼。

      “嗯。”他抬手摆了摆,示意他下去。

      府邸里的仆人是他从方府带来的几个从小伺候他的,他没有去学其他达官贵人购买丫鬟安排管家,他觉得自己一个人的日子不需要麻烦那么多人,他也没有将府里那些空房子填充起来,只留了大厅卧房等一些基本的生活用途的房间。

      “这里你喜欢吗?会不会觉得萧条了些?”他抬头对着撑着下巴倚靠在二楼窗台上的“月生”问到。

      “是有些,连一朵花都没有。”“月生”绕上自己的头发,嘟着嘴。

      “那我去种好吗?”他微微一笑。

      “将军,种什么?”老仆人捧着一件居家的常服在他身边问到。

      “种花,这里,还有后面,全部种上花朵……”他指了指四周,取过老仆人手上的衣服低头含笑冲进了屋子。

      “种……种花?”老仆人呆立在阳光下,打量着今日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了来。

      风澈关了门,径直冲上二楼的窗前,渐渐凉了嘴角的微笑……小窗依旧,简单的几个摆设也在,只是那个托腮的姑娘不见了。他怔了怔,垂了手慢慢走到了床边,疲惫倒下。

      许是他的府邸太寂静,许是他被相思折磨了太疲惫,只那么一合眼便沉沉睡了去,风带着寒意从窗外涌入,他在梦里抱紧了自己。

      待他午睡醒来的时候,那日头竟朝向了西边,自打入了军营他从未这般睡过,一时间竟不知所措,一跃而起差点撕裂了伤口。

      小窗被风吹出一声吱呀,老仆人在窗下和其他人交代着今晚的晚膳,今儿因为他的回来,厨房那边好像专门派了人出去采购,准备今晚好好为他接风洗尘。

      “没必要为我一人这般折腾。”他心里暗想,他从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他不知道每月他们的工钱,不知道他们都是多大,有没有子女,甚至有的他连名字都不知道……义父将一切打理的太好,他从来都是自己一人安安静静过好自己的日子。

      “将军说要在这里种花。”楼下的老仆人道。
      “种花?将军不是从来不在意这些……”似是洗衣的卢婶声音。
      “将军说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们无需过问太多。”
      “是不是将军这次打了败仗,心里难受的紧啊……老越啊,你劝劝将军想开啊……”
      “我觉得不是,我看将军今儿进来的时候挺开心的……”
      “难不成……难不成将军府要有女主人了?”
      “看来老爷夫人开始着急了……”

      风澈关了窗,将那些声音隔了去,却心绪难平;关了窗的屋子更是让人烦闷,他想了想,迈出了屋子。

      下午的东市大街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还价声层层起伏,他垂了头,有些紧张地迈向这条他并不熟悉的街道。

      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觉得这样走走总会遇到什么,若再不济就当散散心。

      他在一家花店门口停了下,眼角的余光被门口摆放着的几盆含苞待放的月季占满。

      “客官,买花吗?新得的月季,等天一暖就开了,可美了。”花店的伙计寻了空子探身向前,不愿失了这么个穿锦缎的客人。

      “嗯,这盆,多少钱。”他问到。

      “不多不多,五十文,这花盆也送您。”那伙计躬身向里迎了迎他又道:“小店里面还有其他的花种,客官再看看不?”

      他迟疑了片刻走入了花店。

      “有这样的花的花种吗?”他环顾了花店四周,走到账台前拿了支笔沾着水画了画。

      “这……这不就是田野里随处可见的野花嘛……”伙计愣了愣,想他装束应是个富贵人家,那富贵人家经常变着法寻乐子,他倒也没多奇怪,从抽屉里取了个纸包放在了台上道:“小店应有尽有,这些便是。”

      他点点头,将花种收于怀中,一手捧起那盆月季付了钱离开。他又开始了漫无目的游荡,又在经过凤凰楼的时候买了两瓶陈酿,待他从凤凰楼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了,对面的玉器店正准备打烊……他突然想到彦歌空了的手腕……

      “客官请。”玉器店老板没想到这个点儿还能迎来一位贵客,自是喜笑颜开。

      “我想买个镯子,给小姑娘的那种……”他把酒和花放一边,扫了扫放镯子的柜台。

      “有的有的。”老板立刻取了几只通透的带着的淡淡绿意的玉镯摆在他面前。

      “彦歌的镯子因为我没了,我要赔她一个,你别介意……”他对着撅着嘴趴在柜台上吃醋的“月生”道,见她脸色平和了一些,忙低了头挑选起来。

      “就这个吧。”他实在不太懂女孩子家的这些,随意选了个青底的让老板包起来。

      “多少钱?”他摸了摸怀里。

      “一锭金子。”老板笑得开心。

      “我没带这么多……能,能记账上吗?”他有些局促。

      “可以可以,客官是哪个府上的?”老板取了笔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达官贵人们的购买记录。

      “韩……韩风澈。”他说的小声,好像自己并不想提这个名字。

      老板的纸笔应声而落,随即传来他抖动的声音:“你是……你是玄火军的主帅韩风澈!!!”

      他没有回话,嘴角微不可见苦笑了下,他吃了败仗,丢了玉川,是大魏的罪人,大家都不会欢迎他了吧,想到这,他将包好的玉镯慢慢放回了台上。

      “天啊!韩风澈韩将军在我店里!!!”那老板似是疯了般对着大街吼了声,像是在平静湖面丢了一颗惊雷。

      人们,尤其是女孩儿,蜂拥而入。

      “韩将军我仰慕你许久了!!能帮我签个名吗!”

      “小绿你快画,快把我和韩将军画在一起!!”

      “韩将军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韩将军!”

      “韩将军……”

      人们像洪水,像猛兽朝他涌来,他吓得“花容失色”,不停朝后退着,直到被逼到了墙角里……

      “谢,谢谢众位。”他硬着头皮抱拳对那些疯了般的人们。

      “我……我会继续努力的,不辜负大家对韩某的期望……”

      “众位,能放韩某走了吗?”

      他猛吸一口凉气,拼命朝前走着,挤出一条生路,刚到门口就听见老板喊他的声音。

      “韩将军你的东西!”玉器店老板捧着花,提着酒,拿着玉镯点头哈腰。

      “谢,谢谢。”他忙接过,见那些小姑娘又要冲过来,吓得一抬腿,运起真气飞上了屋檐。

      “我刚才碰到韩将军的手了!!”一个姑娘举着她的手掌兴奋大叫,几个姑娘蜂拥而上,伸手去摸她的那只碰过韩风澈的手。
      “太帅了太帅了!”一个姑娘似是激动过头发了心病,捂着胸口大喘着。
      “玉镯,正宗乌孙进口玉镯,韩风澈将军亲力代言,欢迎采购!!”精明的老板摆开一排玉镯在台子上,引得人群一轮抢购。

      他是从天上落到了府里,一脸惊魂未定开了门躲进了房里,插上了门梢。他的心砰砰跳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之前的那些画面,那些疯狂的人们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寂寞的喧闹,很快他的心湖渐渐平息了下来,浓郁的悲伤又翻滚而起,蔓延到四肢百骸,他一阵阵发冷,这寂寥的月夜,最是让人回想往日。

      小窗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了开,窗下是一个用作景观的小后院,他一抬眼便将满月下的孤寂庭院尽收……好像,有人坐在那儿抱着双膝……

      “我好像从未问过你会不会喝酒。”他从窗上飞下,落在“月生”身边,将两壶陈酿置在身旁。

      “会!”“月生”提起一壶,举头饮下。

      “好!”他举起另一壶,和她相碰,两人对饮了几口。

      “你现在好吗,回家了吗?”他看着“她”泛起红晕的侧脸问到。

      “挺好的,就是有些想你。”“她”答。

      “我也很想你……”他狂闷下一口,酒入愁肠的炙热勉强压住了心头的痛意,却未能阻挡因相思而落的眼泪。

      “两人”静默了下来,共望着天上的明月,寂月无声,几处云行,月光穿行而过,清冷伴着离愁笼罩着寂寞空庭。

      “我给你买了花……这样你就会喜欢这儿了。”他打破沉默,小心从怀里掏出花种,打开递到“她”面前道:“我们一起种好不好?”

      “月生”笑着将他看着,渐渐在夜风中淡了身形,他能抓住的,只是一缕月光……

      仆人们在人迹罕至的后院里找到了风澈,他一个人像是被遗弃的小孩躺在天地间,两个滚落在身旁的空酒瓶散着浓烈的酒香,月光下泪痕在他的脸上纵横,置在他胸前的纸包里,一些不明的小颗粒从他的身上滚落到泥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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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一个内心很孤寂的人,只有女主是真正照入他内心深处的白月光,他与女主其实是相互依存,相互慰藉的,之后的章节我会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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