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狗

　　研究生的学习任务不是很多，但还是有许多门课要去听。
　　粟玛是系里出了名的学霸，也是大家公认的边缘人物。
　　如果一一去采访粟玛的同班同学，大抵会得到许多类似的答案。
　　这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深褐色的长发柔软地披在肩膀，五官清秀，眼睛是浅淡的棕，不爱说话，不喜欢跟人一起走，独来独往，甚至有些孤僻。
　　除了上课，做课题研究，还有考试，大家基本上都看不到粟玛的身影。
　　完成学习任务，回家打扫卫生，一个人买菜做饭，睡觉失眠，这样每天重复单一的生活，粟玛早已经习惯了许多年了。
　　而最近，在空了一年多的隔壁房子搬进来一个新邻居后，粟玛单调的生活，终于渐渐变得有所不同。
　　她那颗甚至快要枯萎的心，奇迹般再一次有力跳动起来。
　　自从那日姜止亭送她回小区后，两人已经有一整个星期没有再见过面了。
　　也不是没有鼓起勇气，精心做好一个完美的蛋糕，然后敲响对方的房门。
　　可是回应粟玛的，往往都只有扑在门边兴奋地挠着门把手的蛋挞。
　　姜止亭似乎像是一个夜行动物，白天基本上都见不到他的人。
　　直到有一天晚上，家里洗衣液用完了，粟玛下楼去买。
　　回来的路上，正巧碰到红灯。
　　她便停下来，与一群等待绿灯的人一起站在人行道这头。
　　随意向四周瞅了瞅，便发现了马路对面的人。
　　街道边有个人正定定地看着她，不是别人，正是她从未在白天碰到过的姜止亭。
　　他背着个黑色的单肩包，漫不经心地坐在摩托车上看着她，仿佛笃定了她一定会过去找他。
　　仍旧是一件深色的卫衣，姜止亭微微挑起眉，幽深的眼瞳泛出点点光芒。
　　他的手随意地搭在摩托车把手上，颀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还未熄灭的烟，有白色的烟雾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绿灯亮了，粟玛跟随着人群快步走过马路，然后停在他的面前。
　　“你怎么在这？”她犹豫了一下，带着一丝小雀跃问道。
　　“看到你了。”姜止亭言简意赅，迅速地熄灭了手上的烟，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上车，带你回去。”
　　“我……”粟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顺路。”摩托车发出轰鸣声，他把安全帽和自己的包递给她，“安全帽你带好，包帮我拿一下。”
　　粟玛顺从地接下他的东西。包不是很重，一晃动，里面便有东西窸窣作响。
　　“你包里装的什么东西啊？”她好奇地开口。
　　姜止亭笑起来，示意她上车，“鼓棒和镲片，还有踩锤。”
　　“……那是什么东西？”
　　“打架子鼓用的。”他又从包里掏出一盒蓝莓味的口香糖，倒出两粒后将整盒都丢到粟玛怀里，“你今天没洗胃吧？”
　　“没有……”粟玛的脸腾地一下子灼烫起来，她飞快地坐上后座，将安全帽戴好。
　　“坐稳了。”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就听到他的声音。
　　摩托车在夜里飞驰着朝家的方向奔去。
　　风呼啸着从耳边擦过，粟玛从刚开始矜持地揪着姜止亭的衣摆到最后直接死死地抱住他的腰只来得及思考了几秒钟的时间。
　　安全帽里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她将头整个贴在男人背上。
　　路程不长，短短十分钟，摩托车便已经停在了小区楼下。
　　粟玛摘下安全帽，并着手中黑色单肩包一起递给姜止亭。
　　“走吧，上楼。”他停好了车，一手提着包一手甩动钥匙。
　　粟玛小跑着跟上去，迟疑地开口：“这么说，你的工作是打鼓？”
　　“是啊。”
　　她偏头打量他。
　　男人的侧脸干干净净，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渗出几分柔和。并没有像印象里那些所谓的音乐家花里胡哨的打扮。
　　很快就到了门口，姜止亭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粟玛的心跳得很快，像是某种隐秘的心思被人揭穿了一般。
　　“早点休息吧。睡前喝杯牛奶，别老吃安眠药。”这是那晚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
　　“你最近很奇怪诶!”课间的时候，曾经一个宿舍的林妍凑过来。
　　粟玛手上的笔还在刷刷地写着，头也不抬地反问：“怎么不正常了？”
　　“你最近老是上课发呆。”
　　笔尖停顿了一下，粟玛合上了书本：“大概是最近休息得不好。”
　　“你以前长时间失眠也不见你上课发呆啊。”林妍托着腮，将脸凑得更近了些，“你是不是恋爱了？”
　　粟玛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怎么可能会有男朋友。”
　　“也是。”林妍想了想，也觉得粟玛谈恋爱的可能性说不定还没有讲台上那个秃顶教授再次拥有一头飘逸长发的可能性高。
　　上课铃响了起来，她冲粟玛做了个鬼脸，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这节课正好讲到了激素。
　　秃顶教授在讲台上一字一句地给大家讲解荷尔蒙的作用。
　　粟玛随意勾画着书上的知识点——
　　“当异性间产生渴望时，荷尔蒙大量分泌，也促进多巴胺的大量分泌，最终相辅相成，对异性的渴望成为狂热的迷恋，产生爱情的甜蜜和幸福感。”
　　手下的笔偶然地停滞下来，她的思绪渐渐飘远，逐渐离开教室。
　　教授的PPT已经翻到了去甲肾上腺素，而粟玛面前的书却仍旧停留在那一页上。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变成这样，更加找不到合理解决的办法。
　　虽然手机里存有那个人的号码，但却找不到一个适合的理由打扰他，本来就只是陌生的邻里关系，他没必要走进她的生活当中。
　　也许只是偶然找到能让自己安心入睡的一剂良药，也许是发现了难得的能和自己愉快聊天的人。
　　她试图安慰自己，过段时间自己就会恢复正常。
　　可是有时候又忍不住想些什么，心情总是跌宕起伏，世间千千万万个人，偏偏就一个姜止亭，她看了一眼后就再也忘不掉。
　　她在笔记本上乱画出他的名字，她在晚上失眠时想起他的轮廓，她清晰地记得和他有关的情节，可是却又很长一段时间没再遇到过他。
　　直到他家那只饿红了眼的胖柯基，从对面纵身一跃跳进她的阳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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