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狗

　　在患上情感障碍的第423天，在失眠的第78个夜晚，在刚搬来的新邻居家次卧的床上，在喝了一杯温热的特浓牛奶后，粟玛终于一觉无梦地睡到了清晨。
　　直到床帘缝隙中透过一缕光，轻柔地抚过脸颊，她才呢喃了一声，然后打着呵欠从床上坐起来。
　　房间门外传来敲门声。
　　飞快地穿上拖鞋，粟玛扒拉了几下头发，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后开门，从门缝中探出头去。
　　“睡着了吗？”或许是刚洗完脸的缘故，姜止亭的下巴上沾着几滴小水珠，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极了，眼睛黑润透亮。
　　“睡着了……”粟玛愣了一下神，然后挺直了背，突然一把抓住了姜止亭的双手，“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男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连脑子里最后一丝困意都烟消云散。
　　他张了张嘴，迫使自己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不客气……”
　　“这是我失眠了几个月以来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了。”他面前的女生鼻尖有些发红，巴掌大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和感激，“我请你吃早饭吧！”
　　心又剧烈的跳动起来，牵出一丝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愉悦。
　　姜止亭垂眸，清黑的眼眸有一瞬间的定格，女生此时此刻的模样完整映入他的眼睛。
　　他偷偷将手背在身后，摁断了来自乐队成员的来电。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拒绝了早晨和他们在工作室见面的邀约，然后看着粟玛，轻轻笑起来，“好啊。”
　　“那等我十分钟哦！”粟玛仰头，眼睛眯成一个弯弯的弧度，“我很快收拾好!”
　　“嗯。”
　　………………
　　粟玛带姜止亭去的小区不远处一家装潢地十分精致的茶餐厅，鉴于姜止亭对此地不熟，她便做主点了好几样菜。
　　一份虾饺皇，一份叉烧包，一份蒸凤爪，两份猪骨粥，三个流心芝士挞，最后还给姜止亭点了一份云吞面。
　　姜止亭用勺子吃了一口猪骨粥，再看看面前满满一桌的早点，叹气道：“你是不是点得有点多了。”
　　粟玛整个头都快埋进了粥碗里，她坦然自若地抬起头：“吃不完就打包，不要担心。”
　　“……你点菜一直都这么豪放吗”
　　“这不是请你吃饭吗？当然得多点一点。”
　　姜止亭对粟玛微笑，然后将叉烧包递到她面前：“嗯，你也多吃点，争取再长高个几厘米。”
　　粟玛脸红了一下，夹起一个包子，又将头埋进碗里。
　　因为吃得急，很快她便被噎了一下，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都皱成小小的一团。
　　姜止亭急忙站起来，一手按她的肩膀上，连续有力地拍了几下，等她缓上了一口气，又再倒了杯温水给她。
　　抱着水杯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粟玛大松一口气，眼泪汪汪：“想不到早餐比安眠药还有毒。”
　　姜止亭凉凉地斜看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谢谢你!”
　　“歇一会再吃。”他抿着嘴，“现在多喝点水。”
　　粟玛乖巧地点了点头，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不时瞅向他。
　　“说起来，粤式的马蹄糕也蛮好吃的。”喝了一口粥，姜止亭漫不经心地说起自己的年少时候，“以前我家人经常做。”
　　粟玛放下手中的杯子，向前移了身子，开心地接话：“我会做柠檬绿豆马蹄糕!”
　　“是用马蹄粉做吗？”
　　“嗯，放切碎的马蹄和绿豆还有柠檬皮…………”
　　…………
　　对粟玛来说，这一顿饭吃得开心，其实光是和别人一起吃饭，不是自己孤孤单单，就很愉快了。
　　当然，更多的是因为她喜欢和姜止亭聊天。
　　他永远很轻松地抛出一个话题，没有因为粟玛的话很无聊而随便敷衍，也没有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声音低沉好听，语气温柔。
　　“姜邻居。”酒足饭饱后，粟玛靠在软凳上，兴高采烈地喊他，“如果我是个正常人的话，绝对会对你一见钟情。”
　　“为什么你不是正常人？”姜止亭蹙着眉问。
　　“因为我有病呀!”粟玛一副理所应当又正儿八经地回答。
　　他彻底无语了，粟玛的思维逻辑总是怪怪的，但也让他无法反驳。
　　这相当于被发了好人卡吗？他笑了笑，并没有将粟玛的话放在心上。
　　因为选了靠窗的座位，有一瞬间，早晨的阳光直直地映进来，在粟玛手背上漾开金黄色的光，又慢慢暗下去。
　　她翻转手腕，摊开掌心，手指在空中抓了抓，任由明媚的光穿过指缝。
　　“你看，这些世间的美好我都抓不住。”她敛了目光，背微微驼着。
　　许是察觉到女生忽然低落的心情，姜止亭把热水推过去，放软了声音：“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感慨。”
　　粟玛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起身准备去结账，这才悠悠然开口，“我刚刚付过钱了。”
　　这场耗时许久的早餐，直到最后，粟玛也没有能够将自己的感谢表达出去。
　　姜止亭将打包好的虾饺和蛋挞提在手上，站起身，看了看时间：“你要回去吗？”
　　“嗯，找保安来开锁。”她拿起包。
　　“我先送你回去。”他走了几步，回头示意她跟上。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阳光一下子照射在粟玛脸上。
　　她短暂的晃了晃神，无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正巧撞在姜止亭身上。
　　他及时扶住她，手背却正巧擦过粟玛光洁白皙的下巴。
　　时间在此刻定格，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一秒钟变得无比漫长。
　　粟玛揉了揉脑袋，不好意思地抬起头。
　　察觉到女生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姜止亭飞快收回了手，淡淡地提醒她小心点。
　　一路上，他都安静极了。
　　两人并排着向家的方向走。
　　姜止亭比粟玛高出了一整个头，腿笔直修长。惹得她跟他说话时不停地仰头。
　　在过一个交叉路口时，粟玛趁着他不注意悄悄走近了他一些。
　　“到了。”在小区门口，她说，“谢谢你。”
　　“不客气。”他礼貌地回答。
　　“下次我做芝士蛋糕的时候给你送过来。”她认真地说道。
　　“好的。”
　　到了告别的时候，两个人却开始磨蹭起来。
　　粟玛站在姜止亭面前，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家狗狗很可爱。”
　　他挑起眉，“胖的可爱。”
　　粟玛小声笑起来，“那，再见啦。”
　　“再见。”
　　她冲他挥了挥手。
　　“等等。”刚要转身，姜止亭忽然叫住了她。
　　粟玛疑惑地看着他。
　　“你手机号码多少？”他掏出自己的手机。
　　她乖乖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
　　姜止亭在键盘上敲打，然后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一阵轻柔的音乐声从听筒中传出。
　　“打过去的是我的手机号，如果你以后想要联系我，回去后可以存一下，如果不需要的话，就不用保存。”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兜里，迈着大步离开。
　　粟玛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小会，直到感觉自己的掌心一丝湿润，方才摇了摇头，朝保安室走去。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了神，男人清冽的眉眼浮现在她的思绪中。
　　粟玛小声念叨了一下他的名字，然后将自己浅浅的小心思压在了心底。
　　无人可诉，这是她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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