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骨五分

　　“你的金簪呢？”
　　“丢了。”
　　胡成林冷哼：“你干的好事！那不是？”
　　韦园顺着他手指看去，金簪深深插在秦宛戎眉间。便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从秦宛戎眉间拔下金簪，仔细地用衣袖擦拭着血迹，擦了一遍又一遍。
　　胡成林狠狠地瞪着韦园，眼睛里如欲喷出火花，：“夺魂大法，金簪，你怎么解释？在这里除了你跟路奇学过夺魂大法，还有谁？”
　　韦园似乎并未听见，只是平静地绾上青丝，把擦拭过金簪的外袍一脱，扔在地上，看也不看一眼便往外走。
　　“站住！”
　　韦园身形一顿，冷冷道：“我的金簪找到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尊敬宛戎也就罢了，你干什么杀了她？”胡成林怒不可遏。
　　“不是我。”韦园冷声道，颇有意味地看一眼肖白，然后转身离开。
　　“你——”
　　“也许真的不是韦园呢？”李冰若轻声道。
　　在这段时间里肖白扒开秦宛戎的眼皮，又看了看她的指甲，撬开其嘴，扇过气味闻了一闻，检查了脖颈、手，拿着她的脚捏了捏，最后又隔着衣服四处按几下。
　　脖颈处出现一道淡淡的红印。墙角一个古雅的香炉，炉上无香，肖白心中一动，走过去捏一撮香灰放在鼻尖闻了闻，在屋子里转了一转，没有打斗痕迹，墙壁很是厚实，并无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只是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心中益发奇怪。关上门，若非从里面打开，根本无法进入啊，那红印又是怎么回事？秦宛戎是怎么死的呢？凶手能进入秦宛戎的房间，那么这凶手与秦宛戎绝非毫无关系。
　　那么韦园的金簪又怎么回事，凶手是如何盗取她的金簪？我究竟漏了哪一点？
　　在众人眼球皆被韦园吸引去的短短时间内，肖白已经迅速观察一番。
　　胡成林仿佛没有看到肖白的动作，只是气呼呼地说：“让人看住那个丫头，没我的命令，她那里也不准去。”
　　李冰若道：“小伶，你找人小心收殓了秦夫人。”
　　小伶道：“是。”
　　胡成林点了点头，望着李冰若，眼睛里闪过一丝热烈的情感。她永远是那么得体。
　　“肖公子，古月楼出现这种情况，让你见笑了。”胡成林望着肖白，满怀抱歉的样子，他没有趁此机会赶走他，但是肖白知道他等着自己主动告辞。
　　“不妨事，恰巧在下跟着师大人许久，对断案一事略知一二，在下或许能帮得上忙。”他说的极为诚恳，不是借故留下。他当真想留下来，那个冷漠的女子让他放不下。
　　她这样的性子，不屑于他的撩拨，也不屑于解释自己。
　　肖白叹了一息，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
　　胡成林随着李冰若走了出去，肖白亦是走了出去。

　　走至门边，回首望了一眼，小伶和几个丫鬟在里面，却只有小伶在整理秦宛戎。门外干净的很，没有一点点的灰尘。
　　谁杀死了她？
　　另一个小婢女走在肖白身边，问道：“公子想吃什么，待会儿奴婢去准备。”
　　肖白摇了摇头，笑道：“带我去韦小姐房里。”
　　“这，老爷吩咐——”
　　肖白道：“老爷只是说不准韦小姐出去，并未说不准去看韦小姐。”
　　“那么好吧。”敏儿勉强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他很想看看她。

　　韦园的门外站了四个侍卫，人人腰间一把单刀，面色凝重、守在外面。
　　肖白走了进去，本来侍卫想要拦住他，可是一个白衣少女走了过来，与肖白一同进入屋内。
　　正是大小姐胡霜儿，胡成林的独生爱女。
　　韦园倚在案几边，长发散了下来，手里拿着金簪，仔细地瞧着发簪，一颗暗红色的真珠在黑暗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华。
　　见此三人进来，韦园绾上头发，站了起来。
　　肖白望着她，真诚地说道：“我帮你找到凶手、洗脱嫌疑，条件是佛血舍利，你觉得如何？”
　　胡霜儿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我就知道姐姐是被冤枉的。”
　　韦园淡笑着摇了摇头，道：“第一，我的嫌疑不需要你来洗脱，第二，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这也无需你管。”
　　“韦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肖白望了胡霜儿一眼。
　　韦园道：“霜儿不是外人。”

　　肖白看了一眼门外的四个侍卫，轻轻走至门边，猝然拉开门，一指点在一个侍卫的’章门穴’上，那个侍卫冷不防倒在地上。另外三个见韦园动手，一刀砍下，肖白不避反进，撞到一个侍卫怀里，手肘用力一撞，击在他的小腹上，瞬间又向另一个侍卫攻出一掌，同时飞起一脚，一招之内分袭三人，身法之快，招数之怪，闻所未闻，四个侍卫尚未及呼唤，便已被点到在地。
　　再看肖白已经好整以暇地站在屋子里，浅浅地笑着。
　　“姐姐，我们走。”胡霜儿拉起韦园的手，就要往外冲。
　　“干什么？”韦园疑惑。
　　“姐姐，他不是要带你走吗？”胡霜儿仰面更加疑惑道。
　　肖白一怔，苦笑道：“我只是担忧咱们说话被人听了去。”
　　韦园亦只是微微一笑。“有什么话请讲。”
　　干嘛要那么紧张？肖白懒懒散散地笑了笑：“韦小姐心情不错。”
　　韦园皱了皱眉头，她讨厌别人拐弯抹角，便冷冷道：“你只是为了和韦园聊天来着？”
　　“当然不是。”肖白笑了笑。“韦小姐为何不解释，秦宛戎并非小姐所杀？”
　　“我猜也是。”胡霜儿笑道。
　　“以你功夫，根本无需用到夺魂大法，嘿，还留个金簪，难道为了提醒别人这人是我杀的？显然是遭到陷害。却不知陷害你的人为的是什么？”
　　“那么你觉得韦园有什么可图？”
　　“佛血舍利。”肖白笑了笑。
　　韦园道：“那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留下金簪，为何不能是故布疑阵？聪明一点的人脑袋总喜欢多转几圈，但是一旦认定就会苦苦坚持。这种心理，难道韦园就不能利用？”

　　胡霜儿疑惑地看着韦园，道：“姐姐，难道真的是你因恨杀死三娘？”
　　肖白微微一笑道：“当然不是，虽然说韦小姐有足够的动机、时机。韦小姐的说法也有道理，但是你不得不承认人不经意间的细小动作常常暴露一个人的习惯。”
　　韦园冷哼了一声，她讨厌他这么自我得意爱好表现自己的样子。
　　“那此话怎讲？”胡霜儿笑道。
　　肖白道：“昨日，韦小姐扬言要杀秦夫人，她是用簪子指着二夫人的。”
　　“对啊！”
　　“但是不知胡小姐注意没，你姐姐拿着金簪的姿势，你瞧，是这么着，拇指和无名指扣着两瓣花萼，食、中指交错托着金簪，这样的姿势本不容易，但是你姐姐却习惯性地作出这样的动作。人在神情激荡时常常做出一些最本能的动作，除了千百次的练习，还有何解释？况且，这样的姿势，根本无处用力，但是你想一根簪子要插进一个人的头颅，需要多大的力量？”
　　胡霜儿沉吟道：“那是为什么？”
　　肖白笑了笑，道：“至于为什么？我也是猜的，我想着你姐姐自小跟‘筒里乾坤’路奇长大，身上带着个把件机筒暗器，岂非很正常，再想到昨晚莫小姐半夜三更外出，想必是发现发簪丢失而去寻找，所以这发簪必是一个精巧的机筒暗器，但是盗走发簪的人却不会使用，所以就将就着插进二夫人的头颅里了。”

　　韦园冷冷道：“秦宛戎的确不是我杀的，但是别忘了你也有嫌疑。”
　　“我？”肖白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尖苦笑，拜托，大小姐，不要作弄我好吗？
　　“怎么？难道不是你？”韦园冷笑道。
　　他不知道她为何非赖着他，她却分明知道自己乃是看到他就烦，所以给他找点麻烦事。

　　韦园根本不等他同意便说道：“昨天晚上我的金簪被盗，我追了出去之后好一段时间遇到你，萧公子的确有一段时间不在房里，是不是？时间上是吻合的。”
　　肖白苦笑着望着这个不可理喻的女子，自己帮她却被反咬一口。
　　他只好老老实实道：“不错，我的确有足够的时间，但是动机？我的动机何在？我和秦夫人根本无冤无仇好不好？
　　韦园皱了皱眉道：“杀个人而已，何须什么理由？本来嘛，为杀人而杀人也无可不可。”
　　“我——”肖白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
　　虽然明知她强词夺理，却偏偏说的有头有理，自是无法辩解。
　　他再一次栽在她手里，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幼跟着大魔王，所以这个女子心底极为冷漠，对于人的生命丝毫不放在心上。倘若如此，未免太过可惜。
　　跟着师文卿这么多年，他已经被他熏陶的如同师大人本尊一般在乎别人的性命。

　　“当然，你和秦宛戎是否有怨有仇我不知道，但若是觉得理由不充分，那么我再问。”
　　“好吧，我接受你的审判。”肖白无奈地耸了耸肩。

　　“色字头上一把刀，为美色杀人，这个理由足够吧？”
　　肖白哑然失笑，为秦宛戎的美色而杀了她，这理由亏她韦大小姐能想得到？
　　韦园忽然笑了笑，柔声道：“你说，我好看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肖白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却依旧悠然笑道：“正常笑的时候好看些，怒的时候和非正常笑的时候就差多了。”

　　韦园面色一沉，冷哼道：“果然是以貌取人，好色之徒！”
　　“……我……”肖白再一次折服在韦小姐的神奇逻辑之下。
　　他不知道的是，永远不要试图和女人讲道理，无论这个女人看起来多么讲理。
　　她永远有法子叫他目瞪口呆，再这样下去，迟早他会被她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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