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封喉

　　戚逐舟答应戚北楼每两天要进宫一次。这次进宫，却听闻皇帝被皇太后传唤去了。
　　想起那位年轻时素雅安静的女子，戚逐舟对她心中还是颇有好感的。 这些年来宫中的尔虞我诈似乎都没有影响她分毫。
　　但其实戚逐舟明白，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不可能没有人不改变 ，只是心境不同，选择不同罢了。
　　想去见她，也不知此时去会不会打扰。不过戚逐舟一向是率性而为，便转身往皇太后的宫殿去了。
　　听宣过后，戚逐舟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身着玄色龙袍，头戴雕龙金冠的年轻皇帝正与一位妆容素雅，衣着华贵的女人对榻而坐。
　　女人看起来保养良好，只是鬓间的银丝与眼角的皱纹显示了岁月的残忍。她就是当年的素妃，如今的太后。她并不是戚北楼的生母，却深得先皇宠爱。
　　“参见陛下，皇嫂。”
　　戚逐舟跪在地上行了一大礼。
　　还没等戚北楼出声免礼，一旁的女人难掩神色激动的出声道：
　　“舟儿，快过来让皇嫂看看。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一走就是五年，皇嫂每日都焚香念经祷念你平安无事。”
　　说话间，语气已是哽咽。
　　看着她眼角闪烁的泪光，戚逐舟又记起他还年少时，素妃的模样。那时她芳华正盛，却不得皇帝宠爱，宫中狗仗人势东西又多，生活过得很艰难。戚逐舟就从那时认识的她。
　　戚逐舟站起身，走到女人身边，笑道，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皇嫂就别伤心了。”
　　太后保养良好的手温柔的抚摸着戚逐舟的脸颊，眼中闪烁着慈爱的泪光，
　　“舟儿瘦了，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一旁的戚北楼也微笑着劝慰太后，“母后，皇叔他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吗？以后您就不用再担心了。”
　　说着又趁太后没留意，颇有些幽怨的瞪了戚逐舟一眼，“不过皇叔他这五年来毫无音信，害得母后担心实在可恶，朕看皇叔该罚。”
　　戚逐舟轻笑了一声，“哦？陛下想罚皇叔什么？”
　　戚北楼墨沉的凤眸里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朕就替母后罚你今夜留下来陪母后用膳。” 而后又看向太后，温声问：“母后看这个惩罚可好？”
　　太后笑了笑，语气温柔而慈爱， “皇儿的意见母后同意，舟儿走了五年，很久都没有同舟儿用过膳了。”
　　***
　　三人用着晚膳，说说笑笑，气氛十分温馨祥和。
　　这时，戚北楼突然看着戚逐舟道，
　　“皇叔一走就是五年，不知这五年发生了什么趣事，可否同朕跟母后讲讲？”
　　太后依言也慈爱又心疼的看着戚逐舟，“舟儿这五年来可曾受了什么苦？”
　　戚逐舟勾唇笑了，“我本就是个不羁礼数之人，经常浪荡江湖之中，皇嫂安心，我未曾吃过什么苦。”
　　见戚逐舟岔开话题，戚北楼细长的凤眸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又道，
　　“看来是朕多虑了。既然没受过苦，那皇叔一定是过得还不错了。想必定是美人在怀、左拥右抱，风流快活吧。”
　　听出他话中浓浓的酸味，戚逐舟哭笑不得，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尽，“美人儿倒是没有，美酒却尝了不少。”
　　太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戚逐舟半晌，而后面容慈爱的轻声问道，
　　“舟儿今年已有二十七八了吧？”
　　“今年刚满二十八。”
　　戚逐舟道。
　　太后仍旧慈爱的注视着戚逐舟，语气温柔而关切，“至今淮安王府里还没个妻妾吧，我还记得当年纪大人家的千金想许配给你做侧妃，你还没有同意。先帝还说你眼光太高呢。”
　　提起陈年往事来，戚逐舟颇有些感慨，他语气调侃的道，
　　“哪里是皇兄说的眼光高，只是我一贯风流不羁，怕纪家的千金许给我难免耽搁人家大闺女。”
　　戚北楼突然轻咳了两声，微垂眼睫纤长浓密，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母后说的可是皇后？”
　　太后脸色一白，蓦然发觉自己说了什么，有些尴尬的没再说话。
　　戚逐舟却是有些惊讶，纪茹白竟是当今皇后？
　　想起那个温婉安静的少女，戚逐舟眼里划过几分怅然来。
　　这份怅然落入了坐在他对面的戚北楼眼里，心底某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故作惊讶的问：
　　“莫非皇叔认识皇后？”
　　戚逐舟坦然的点头，似是忆起往年旧事，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
　　“茹白是我少年时认识的，当年我对她也颇有好感，只可惜我与她缘分尚浅。”
　　戚北楼心里又是一痛，眼前的男人眉宇之中全是坦然，在提到那个女人时眼中的怀念与情意都不曾掩盖。
　　“皇叔为何说可惜？方才母后不是说，当年父皇和纪尚书欲撮合你们这对姻缘吗？”
　　戚逐舟抬手将杯中的酒斟满，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将杯中的酒仰头倒入口中，“人各有志，我尊重她的选择。”
　　戚逐舟语气淡淡，不欲多说，但敏锐如戚北楼，只言片语却已经明了话中的深意。
　　那个可恶的女人！
　　戚北楼握住玉杯的手指节用力而泛白，墨沉的凤眼微微眯起，酝酿着黑不见底的情绪。“砰”的一声，玉杯碎了。
　　“陛下，你怎么了？”
　　戚逐舟和太后疑惑的看着他同声问道。
　　戚北楼却忽然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皇叔和母后不必担心，朕无碍。”
　　饭桌上气氛又缓和了起来，太后十分关心戚逐舟的婚事，说是要替他张罗几门保准他满意。
　　戚逐舟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戚北楼反应却比他还要激烈。
　　戚逐舟是真没打算取妻室，不同于当年那桩差点要成的姻缘，如今的戚逐舟知道自己只剩下五年了。他可不打算去耽搁人家大闺女的锦绣年华。
　　二人各怀心思，却在这个问题上一唱一和，气得太后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到她这个年岁，也没其他的指望了，她不过就想抱个孙子。可这一个两个的倒好，仿佛就是合起伙来为了气她似的，一个对后宫佳丽不理不睬，一个更是连结婚都不肯了。
　　戚逐舟大约猜想到了太后的心思，出声安抚道：“皇嫂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陛下后宫和睦，想来皇嫂抱孙子也不过是今日明日了。你又何必着急呢？”
　　太后却看着戚北楼深深的长叹，若是这孩儿真是如此的话，她也不会这般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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