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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土匪追夫记(十八)
周晚月说了那句似是而非的“庸人”与“侠客”后,便让他们出去了。
虽然她说要放李守一离山,但楚雁离毕竟伤重难行,她便让李守一留到楚雁离伤好之时。
现在的连云寨待他们二人倒真如客人一般,给他们分住两间最好的客房,也给楚雁离请了最好的大夫,至于软筋散消功散更是一样没用,不过楚雁离这伤筋动骨的,一时也没法子动手就是了。
只是唯独,周晚月不再见李守一了。
白晓晓在那边暗自着急,可周晚月也不见她,当然,话说得委婉,只说忙得很。白晓晓也不知她是真忙假忙,只觉得这段时间寨子里的气氛着实微妙,光看得见的明哨就增加了许多,有些地方还要对上口令才能出入,这口令有时三五天一换,有时一天一换,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些当然动摇不了白晓晓完成任务的决心。又一次没在议事厅堵到人,白晓晓思量半天,决定转换方向,先去找李守一。毕竟李守一上次表态,说想留下来。虽然白晓晓目前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但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不定她能和李守一合计出一个好对策呢。
另一边,周晚月见白晓晓走了,便从厅里挑了帘子出来。此刻,厅里空无一人,周晚月抿了口桌上的茶水,盯着墙上的羊皮地图出神。
“我能问问,大当家如今在想什么吗?”身后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
周晚月按刀回身,却见是拄着双拐的楚雁离。她默默将扶住刀镡的那只手放下了,只道:“看来曲护卫伤势见好啊。”
楚雁离便道:“多谢大当家不计前嫌。”顿了顿,又道,“既然大当家不愿说出所思为何,那可愿猜猜在下所来为何。”
周晚月看了他一眼:“为你家少爷?”
楚雁离摇头:“我家少爷的事,大当家心中已有定论,我又何必多此一举。”顿了下,看向羊皮地图,道,“我是来为大当家献策的。”
周晚月愣了下,扶楚雁离到一旁坐下,又给楚雁离添碗茶:“曲先生请讲。”
楚雁离没有饮那碗茶,只道:“我有上下两策可献,不知大当家愿先听哪一个?”
“便上策吧。”
楚雁离没说话,就着那碗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周晚月盯着那字看了半晌,一时间也没说话,过了许久才道:“请问何为下策?”
楚雁离用指节轻扣桌面:“亦是此字。”顿了顿,又道,“上下两策有何分别,想来大当家自知。”
周晚月不置可否,过了半晌,微微垂下眼帘,评价道:“太过无情。”
楚雁离笑了下:“情是什么?情是欲;欲是什么?欲是人心。情不是人心唯一的欲,也不该是唯一的欲。”
又道:“重情未必是好事,无情也未必是坏事。”
周晚月沉默半晌,忽然道:“这话,有些傲慢了。”
楚雁离便回:“总比偏见来得好。”
说完,楚雁离便拄起双拐,吃力地站起来:“今日也是我多管闲事,该如何做,想来大当家心头自明。我要说的话说完了。我这便走,大当家不必送。”
周晚月目送着楚雁离,在她手边,一个茶水写出的“弃”字正慢慢干涸、消于无形。
就在楚雁离快消失在她视线里的时候,她终是唤住了他:“你觉得……你家少爷的事,我该怎么办?”
她觉得她不该问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既愚蠢又儿女情长,况且她已经有了答案。可她还是忍不住。她不知道她想听到的回答究竟是什么,也许是与她心中所想相同,好验证那是唯一正确的答案;也或许是背道而驰的那个,好让她可以说服自己,其实那个答案不唯一也不正确。
可楚雁离默了一瞬,只道:“同是此字。”
果然。
周晚月再没说话。
.
白晓晓在李守一住处转了一圈没见着人,便四处寻了一阵,却不想看见这位公子哥附耳贴着学堂的窗户,也不知在听什么。
白晓晓好奇地走过去,学堂里的声音便渐渐传进她耳里,原是镇上的吴老先生在讲课。
虽说这连云寨是土匪窝,但在周晚月的坚持下,还是腾出几间向阳的屋子当做学堂,再请镇上教书先生隔几天过来一趟,给这些大老粗们讲讲课。当然,这吴老先生因材施教,自然教得也不深,主要就是让他们识识字、背背书、再兼讲讲故事。
白晓晓看了李公子一眼,低声问道:“站着干嘛?有事?有事进去啊。”
李公子有些窘迫地挠了挠鬓角:“……我没钱。”
白晓晓愣了下,她倒没想到这李公子竟是来听课的。
这李家虽然有钱,但目前还是李公子他爹的钱;而李公子离家出走时虽然抓了一大把银票,但都在面对那匹枣红马的时候撒掉了。
而这个吴老头吧,虽然有教无类,但没钱绝对不教。
要说坐里头的那些土匪,不管在听不在听,反正到时候给吴老头的束脩都是走公账。而这位李公子不是寨中人,没人替他报销,吴老头自然不会让他进去。
这时候吴老头正抽人来背书,里头的人背得磕磕巴巴,不少地方背错了不说,不记得的地方就直接跳过去了。白晓晓听了半晌,才辨出是《蒹葭》。
要说这《蒹葭》也实在是应景,白晓晓想到大当家近来的态度,忍不住哀叹两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啊。”
哀叹完,白晓晓再度打起精神。她刚要拽着李守一找个地方密谈商讨,却见李守一竖起食指冲她“嘘”了一声。白晓晓左右也没想到什么办法,便干脆先陪着他听课。
屋子里头,吴老头连抽几个人之后,最终放弃了让他们背书的打算,转而换了一篇《子衿》来讲。
《子衿》也是《诗经》中的名篇。但白晓晓一想到一个老头跟满屋子大老爷们说什么“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就忍不住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吴老头显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还大声地把诗句念了出来:“……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李守一听到这一句,却仿佛魔怔了一样,反反复复地念着:“纵我不往,子宁不来……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白晓晓也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许久,她见李守一还是这幅魔怔样,觉得这样不行,正要摇醒他,却见这位李公子仿佛一下回过神一样,先是直愣愣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撒腿就跑!
白晓晓赶忙追上去。学堂里的声音自然渐行渐低,但在完全听不到之前,那吴老头不知怎么,又说到了《诗经》中的另一篇。
白晓晓也终于听到了更适合这里的诗篇。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
白晓晓一双胳膊毕竟还安着夹板,跑起来不如李守一灵便,虽然她几乎拼了老命在追,却还是被甩掉了。
但她很快又发现了李守一。
原因无他,只因这李公子竟爬到了屋顶上,手里还拿着一面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破锣,咣啷咣啷敲了半天。等底下人循声而来,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时候,李守一忽然涨红脸喘着粗气,腿还打着颤。但他依然将手环在嘴边,大吼道:
“周晚月!你听着!”
顿了下,他道:“我上次说谎了。我说我不喜欢你,因为我害怕。我怕我配不上你;我怕我不够喜欢你;更怕你没那么喜欢我。”
“可这些天我一直一直在想你,真的一直一直想你。想你一次,就难受一次……太难受了。”李守一说着眼眶微微泛红,“难受得受不了的时候,我就想我怎么就偏偏遇上你了呢?我不想上山的时候,说抢人就抢人;我想留下来的时候,说让我走就让我走。”
“最难受的时候,我都有点恨你,我就在想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玩具吗?小狗吗?就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我知道我文不成武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庸人。但庸人再庸,好歹也算个人吧?难道就这么、这么……贱?”
“当我感觉我有那么点恨你的时候,我甚至还有点开心,因为我觉得我大概快忘记你了。可没用,一点用没有。”
“我还是想你。”
白晓晓怔怔地抬头。屋顶上的人几乎是将一整颗心都剖出来用双手捧着献了上去。
李守一见不到周晚月,只能用这种直白到近乎惨烈的方式来让周晚月听见他的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白晓晓相信周晚月不是欲擒故纵,想来李守一也明白。可他还是“来了”。
李守一说了这么一大堆之后,终于默了一瞬,将压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些话掏了出来。
“周晚月,我心悦你!”
“我来求娶你!”
这两句,他还喊了不止一遍。
而是一遍又一遍。
白晓晓觉得眼眶有点酸,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拔腿去把周晚月找过来。如果她不愿来,那么生拉硬拽、撒泼打滚也要把她拽过来。
这样真诚、热烈、直白的心意,不应当被漠视。
可她还没动身,周晚月却已来了。
人们见到周晚月,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又空出好大一块地方让周晚月站着。
今日的周晚月穿着厚重的皮甲,可她还是莫名觉得这身铠甲太轻太薄,远远不够坚硬。她抬头看着屋顶上的那个人,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与他对视,只能挪开眼。
她当初要放他走,是因她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那是个很不祥的梦。
却提醒了她:
他不该留在这里。
尽管她想证明自己错了,可她清楚地知道,让他离开才是唯一正确的那个答案。
只有弃。
只能弃。
她想说“你不是庸人,你只是废物”;想说“我选你只是觉得你好玩而已”;也想说“没错,你就是贱,滚吧。”
滚得越远越好。
可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刀鞘,在心头盘桓多时的残忍话语却始终说不出口。
她不忍伤他的心。
最终,她再度抬起头:“求娶,可以。”但马上又道,“但你要完成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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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好像说要轻松的……(看天.jpg),算了,当我没说吧,我决定不立flag了。
下一章是周姐姐的三个难题嘛,前两个是周姐姐出的,最后一个是楚雁离出的。所以最后一个题目最变态。
对,又是白晓晓和楚雁离他们两个人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