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录

作者:暮晚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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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9章。愿赌服输


      楚润波澜不惊地望着他远山凌峰之下微微发亮的浅色眼眸,不禁莞尔一笑,语气有些俏皮地反问他道:“所以,这就是你‘不理世事’的理由?”
      “……”孟渡见她不以为然,有心转移话题,还存心打趣他,顿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不知是气是笑,唯有顿了顿,咽下了恨不得替她家长辈教训她一顿的话,无力地反驳她道,“不是。”
      “那是为何?”然而,楚润惯是个坏心眼的,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轻易放过他,只装作一脸无辜地追问他道。

      孟渡:……这个,说起来还挺丢人的。
      他无言回过头去,试图忽略这个问题——然后,很不雅地被久未得到满意答复的楚大小姐走上来一把揪住了前襟。
      ……回避问题失败。

      “说呀。”楚润言笑晏晏,浑然不像是正杀气腾腾地揪着人家衣襟的人。
      ——如果忽略此刻楚大小姐咄咄逼人的气势的话,梦境第一帅和人间第一美并肩立于大梦观山间,那画面还是相当的如诗如画的。
      当然,因为有颜值担保,所以即便现在两人的姿势有些尴尬,但总体还是很唯美养眼的。虽然两位当事人此刻无暇在意这些,这里也没有第三人在场了。

      “咳……其实也没什么。”
      梦境第一帅观主大人有些心虚地抓住楚润揪着自己前襟的手,一点一点地把她的手指松开,把自己纯净无瑕的琉璃白常服给解救了出来,语气依旧优雅平静但语速却显然慢吞吞了不少地向她如实解释道:“不过是我同人打赌输了——愿赌服输,理应如此。”

      “打赌?打的什么赌?”听到打赌,楚大小姐又来了兴致。
      孟渡朝她人畜无害地笑笑,反击道:“这个,无可奉告。”

      楚润与他并肩,转身去看那亭外的烟云沉浮,凉凉地笑了笑,不甘示弱地吐槽道:“我说你这人也真是奇怪——我这种长年赌赢的,都不见得多爱和人打赌。你这逢赌必输的,怎么老是和人打赌?还留下这么一堆后遗症似的后果来?”
      孟渡虽说“不理世事”,闲散惯了,却还是坐镇大梦观这么多年了的——据说,这也是他打赌输了的下场。

      梦荒本就事务繁多,大梦观相对人间他界日常事务算得上清闲,但主顾到底身份不同,要么没有事情,要是有事情,往往会复杂不少。因此,大梦观不是人人都担得的差事,更不是人人都愿意常年费心的职务。
      但无论如何,大梦观都要有人负责。于是,孟家内部便产生了各种选举负责人的办法。
      现任观主孟渡大人,就是被各种办法坑上位之后,由于业绩优秀且以此为赌注和人打赌老是输,一口气做了数万年的观主大人,有被迫终身制的嫌疑。

      “……楚大小姐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显然,英明神武的观主大人被狠狠地扎心了。他偏头过来看她,眼底是晦暗不明的情绪,落地却只剩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似是为自己辩解,又似乎只是在淡淡地向她讲明事实:“其实,并非如此。楚润,说实话,我的赌技还是不错的。”

      楚润不语,默默微笑着看着他,就差在脸上写明“请开始你的表演”一行指示了,摆明了是不相信他的话。
      孟渡:……

      “我因为打赌输了所以执掌大梦观至今,此事不假。”孟渡回过头去,不再看楚润那戳心窝子的视线,无可奈何地解释着一些不知何时起在界内被越传越奇怪的误会,“但我输,并非是我赌技欠佳,而是我‘遇人不淑’。”
      楚润:???什么“遇人不淑”?谁?!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但还是维持着容楚神祗高贵优雅的形象,将诧异和八卦的情绪都收敛在嘴角神秘的微妙弧度里。

      “我之所以敢以此为赌注,是因为信赖一位老友。我信她能够破解困局,也信她不会让我为此而输。”孟渡的声音淋了雨,落地有一些凉,有一些安寂。
      楚润闻言,眼皮一跳,随即默了。
      既然说了是“遇人不淑”,那么……

      “然后,你就被她给坑了?”
      “是。”孟渡微微一笑,浅色的瞳孔里散落着安静的碎光,无声地落入眼下不明远近的山川风物里。
      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如梭的雨,如同过往他在此历经的点滴光阴,眉目如烟地淡淡道:“如你所见,我做这大梦观的观主,差不多也有九万年了。”
      九万年飘忽一瞬,就如同一场梦一样。
      然于这大梦观,皆不过恍如昨日。

      世事无常。
      楚润静静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时无言间,她也伸出了手,婆娑的雨丝轻盈而眷恋地蹭过她的掌心。
      静默片刻,她开口,如玉的声线比亭外细雨更凉更润,道:“你那位老友若是知道,她定然对你有所歉疚。”虽然这是一句太不够漂亮和充分的安慰人的话。
      楚润当然知道,孑然一身伫立着,看九万年光阴如这眼前烟雨般飘然而过是什么感觉。生而为精神容器,她在这世间本就不存在一脉相承、血浓于水的羁绊。

      “她是否歉疚是她的事;我愿赌服输是我的事。”孟渡收回了手,侧眸望向她的双眸清澈明亮,浅色的瞳孔里宛若开尽散落着无边的光华和邂逅,“楚润,如今,我也把你当作我的朋友。”
      楚润心头微颤,笑意盈盈地答道:“那是自然——孟渡,我也把你当作我的朋友。”明冥之中,心有所感,孟渡似乎还有没有说完的话。但是显然,他只能够说到这里了。

      她想了想,又开口补充道:“虽然我也不会害你输,但是孟渡,如果有一天有人拿和我有关的事情再与你打赌,你可千万别再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尽管如你所言,你并非赌技欠佳,但是根据目前你打赌的事迹和结果来看,至少你绝对算得上是赌运不佳。所以啊,咱们灵活一点,尽量别赌了。”
      “实在不得不赌的话,你给我传个信儿——我的赌运,可要比你好得多了。”

      楚润说的可是大实话。
      孟渡闻言,眉毛似是无言地抽搐了一下,却还是顺着她的话,低声答了声:“好。”然而,这并不是重点。
      “楚润。”他眉眼凛然,神色间是再诚然不过的严肃认真,语气郑重地叮嘱于她,“你要切记,别把自己活进梦里。”

      “什么?”听到孟渡刻意提到“梦”,楚润心头灵光一现,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夜羽尾梦中的托付,下意识地反问他道。
      不知为何,她不禁摒住了呼吸,感觉明冥之中有什么在向她靠近——而且,那是她一直等待着的、希望看清楚的东西。
      这种感觉,让她陌生得有些难以置信。

      更令她不可思议的,是孟渡接下来的话:“做好你应该做的事,其他的一律不管不做。我刚才说过的,楚润,你是神灵,必须和人事保持距离。”
      他将方才的话,又强调了一遍。结合他端然穆然的神情,无不表明这不是他信口一提的戏言,而是他慎之重之的警诫。
      “一直沿着你该走的路向前走,才会有你想要的。前方,还有不少人在等你。你不可以被红尘浮世绊住,停在中途。”
      “如梦的,皆为虚晃;脚下的,方是真实。”

      山风拂来,吹开迷雾,沾染着霏霏细雨,浸湿了楚润的眉眼容颜。
      “孟渡,谢谢。”万籁俱寂,满观山雨,开出了她一句拂之不散的感谢。
      楚润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作答,只是忽而福至心灵,便水到渠成地随了心而已。她向他许诺道:“我会沿着属于我的路,一直往前走下去的。”

      孟渡一直送她到山下,目送着楚润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离开大梦观,最后在梦境之土上,不见了容楚神祗的力量气息。
      而后,随着山间不知何处风铃闻风声声“叮铃叮铃”的泠泠脆响,云雾深处琴声渐起,山林葱郁,静默不语。
      孟渡闻声侧眸,无言地微微笑了笑,一身琉璃白衣,一人缓缓拾级而上。再回山亭,亭中已有一人,一袭青衣坐于桌前低眉抚琴,容颜绮丽,神色清冷。

      见孟渡回来,一曲终了,他才收手,皱着眉头眉眼冷然地看他,没好气地指责他道:“孟渡,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与孟渡以大梦观观主之位为由打了一个大赌的另一位当事人——孟渡大人的“好前辈”,孟声。
      若非当年孟渡打赌落败,孟声才会是被按在这个位子上一坐恨不得终生的“倒霉”孟家人。孟渡这一败,既是天命为之,也算是“拉”了孟声一把。毕竟,孟声大人早年间便被这大梦观的种种事务给烦怕了。

      “我说什么了吗?”孟渡不以为然地清浅一笑,浅色双眸里流露出再真诚不过的茫然情绪,却让孟声气得说不出话来。
      孟声叹了口气,道:“如若一切都是命数,你这又是何必呢?”
      “如若这一切都是命数,那我多说一句少说一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孟渡神色温柔地给孟声斟了杯茶,语气很是轻松。

      “所以说,不要多管闲事。”孟声睨了他一眼,怒其不争道,“这点上,你俩都是一样的——楚润若是过不了这个坎,是因为她多管闲事。你若是退不了休,也是因为你多管闲事。”
      孟渡笑着摇了摇头,反驳他道:“孟声,你这话说的可不对。”
      “楚润那叫多管闲事,我这是忠于职守、遵从本真。”
      “——这是我以‘渡’为名的根由。”

      “所以梦司大人说,你天生便是大梦观的主人。”孟声抬手端走了孟渡给他斟的茶,低头喝两口,舌尖因刚刚好的茶水而感到清润,神情却因为说出口的话而染上了欲言又止的苦涩。
      他放下茶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最终只凉凉地说出口了一句:“恭喜啊,观主大人——照你这样,当真是永远都不能从大梦观退休了。”

      “不能退休有不能退休的坏处,自然也有不能退休的好处。”孟渡瞧着他,意有所指地轻抬指尖敲了敲桌面,幽幽道,“观主大人累了。”
      “凤凰一族的五月嘉会就在眼前了——我要向梦司大人复命,下来一段时间都有别的事情要忙。”

      孟声眉头一挑,心知这事要糟。
      只见孟渡话锋一转,清亮如月的目光便凉凉地落到了他的脸上:“原想着厚着老脸再请孟茉回来坐坐的,正巧你回来了。”
      “如此,下来五月嘉会和观中的一应事务,就拜托你了。”
      观主大人大言不惭地直接下了吩咐。

      孟声:……
      他就知道。

      “知道了。”没有办法,只能答应。
      谁叫——“官大一级压死人”呢?
      观主大人于梦境,有如阴阳大人于地府,他是臣属,且是自愿当的臣属,便只好自己送上去的主子自己好好听命于他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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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求收藏、求评论、求收藏专栏~~~
    *
    观主大人的形象设定参照《千里之外》哈~(没错,我的灵感来源就是这么神奇……)
    “一身琉璃白,透明着尘埃,你无瑕的爱”
    *
    下来就不说了,暂时不能说嘻嘻~
    悲伤归悲伤,但我是亲妈……嗯。对观主大人也是亲妈~
    阿渡会好好的哒~因为梦司大人和亲妈我都会护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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