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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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汉四十七年,刘旻在未央宫病逝,皇上驾崩,举国如缟素,文武百官跪在宫阙哭丧,未央宫的太监宫女皆要陪葬之,他们哭得更是伤心,哀哉。
      邑王终是举私兵造反,他与戚国公声势赫赫的带兵逼宫。两雄相争,成王败寇,温行知举虎符号令天下,亲自手刃了倒逆而行的反贼邑王。
      太子刘倾继位后,改了国号,新皇登基赦免天下,德披后汉,恩加四海。
      温行知一并赦免了静王刘致,令其自由出入静王府,满朝文武纷纷赞颂皇上头角峥嵘,圣贤宽厚。
      静王已经没甚势力了,不足为虑,温行知自会晓得掣肘他。
      后汉并未安稳多久,梁王拿着另一半虎符勾结姜竺国,在南边自称越皇。
      温行知依旧从容淡定,他不慌不忙调令南中大将军和国大将军,令他们二位去南边与梁王交手,平定反贼。
      温行知自个儿则在京中稳住阵脚,着手管理朝堂。
      他紧跟着做的事便是替赵丞相沉冤昭雪,然后将罪恶的戚国公挫骨扬灰,诛其九族。
      为仪德贵妃翻案后,他又将戚贵太妃贬为庶人,圈禁在冷宫里,暗中让人日夜折磨。
      景铄被封为了禁军统领。从前在邯郸诗社见过的几位才子,被温行知升了官儿做,难怪当初他要去瞧一瞧才子,其实是在看能人。
      我这史官继续记录皇上的起居言行,温行知成了皇上,我既高兴也难过,一国之君很快便要纳后了,由此我下定决心要与他撇清关系。
      今日温行知下朝后,屏退了宫女和太监,只留了我一人在未央宫中,他脸色阴郁沉沉,眉宇之间疲惫不堪,眼圈甚是乌黑。
      温行知走过来环住我,他头靠在我肩膀上,浑身逐渐放松,便低喃道:“阿从,做皇上真累。”
      我拨开了他的手,镇定退后几步,尊敬作揖:“皇上,微臣还有半年要成亲了,届时可否告个假?”
      温行知眼神冷了下来,像冰那样刺骨。他充耳未闻地坐到案桌边,专心致志地批折子。
      我跪到他面前,礼数周全一拜,将头磕在地上不起,重复道:“臣还有半年要成亲了,届时可否告个假?”
      温行知声音从上方传来:“准。”
      故此,我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继续尽职,记录史书。

      他忽然抬头,双眸淡如清水,平静道:“你知道我的别名为何叫行知吗?”
      “臣,不知。”
      他低笑着,自顾自地说道:“一路行一路知,我该做甚,所以为行知,我背负责任已久,难以卸下,如今更不可胡作非为。你体谅……寡人吧。”
      我回答得毕恭毕敬,“满朝文武,天下百姓,自是体恤皇上的,微臣也不例外。”
      “你……”他默然,无奈地批折子。

      不出几日,温行知竟将李巡抚所有的女儿赐婚,成年的即刻完婚,未成年的,等年纪一到,即可完成赐婚。
      待到我进宫时,温行知露出纯净的笑容,他一脸天真无辜,轻声细语问道:“爱卿,半年后你要娶哪家姑娘?”
      我无奈叹气,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微臣,暂且不知。”

      沈家与李家的婚事吹了,沈道文特意来京城安抚我,他坐在桌前,脸色十分温和,轻言道:“你的婚事,我这几月内再帮你物色物色,不过你舅爷不知何时得了新皇眼缘,膝下六个女儿都被赐了婚,真是天大的荣耀,近来李巡抚春光满面,巴结的人诸多啊。”
      我笑笑不语,喝了几口茶,下定决心后,方道:“父亲,我想弃文从武,梁王逆反,前线需要武家栋梁,实不相瞒,我成日跟在陛下身边记些无用的东西,满腔抱负都郁郁在心。”
      沈道文眉头一皱,使劲拍了下桌子,生气训道:“你为官才多少时日?便不耐烦了?你以为武官的路好走么?你啊,遇到事情半途而废,人家笨鸟先飞,你这只笨鸟却要遇难逃离,你就是个不成器的笨鸟!”
      我放下茶杯,站起来一撩衣摆,跪在地上给沈道文磕了一个头,斩钉截铁道:“儿不是在逃避,是早就想从武了,只是碍于父亲的期望,从未提过什么,自古以来弃文从武的英雄不在少数,名流千古者更不在话下,望父亲成全。”
      沈道文叹气一声,半晌,他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望着湛蓝的天空道:“罢了,你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胸有志,该前行,你若马革裹尸,也算光耀门楣。”
      我看着院子里新栽的木槿树,轻笑道:“父亲自小严厉,我以为这次要求很久,啧,第二遍就答应了,您真是越来越宽厚开明矣。”
      沈道文脸色有些惆怅,他缓缓道:“为父只是不想,你将来怨我。”
      既然争得了沈道文的同意,第二上早朝时,我便站到朝堂中央,拱手作揖道:“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坐在上首的那玄色身影顿了顿,只听他声音清脆道:“奏。”
      我捏紧了手上的暗黄笏板,盯着上首那双蟠龙靴,铿锵有力道:“微臣虽为史官,却忧心后汉,欲弃文从武,想为筋疲力尽的皇上分忧,更想保卫后汉,替微臣心中辛苦圣贤的皇上保家卫国。”
      诸位臣子看向我的目光隐隐钦佩,温行知的手扶在金雕木龙椅上,他的五指越收越紧,手背凹凸不平。他沉默了许久,许久,喉结上下移动着,最后落寞道:“准。”
      我跪地磕头,诚挚叩首道:“微臣谢过陛下。”

      叩首完,我便退到一旁去了,温行知在上首有些心不在焉,我转头看向朝堂内。刘君平握着笏板,他眼神痴迷地盯着温行知,光看他的眼睛我便知他还是喜欢上温行知了。
      定王虽没有参与逼宫,他先前是邑王一派,因此很遭温行知嫌弃,连带的刘君平也不受待见,定王爷的铁帽子王已经被下旨削掉了,他仍然是定王,只是没了世袭罔替,变成了普通王爷,以后定王的位置会传承下去,承袭一代爵位便降低一级。
      刘君平每回兴致勃勃禀奏吏部的事情,温行知态度十分冷清。而后,刘君平便会黯然伤神,他的苦情戏,真是比我还苦。
      自温行知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我已考虑了许多,弃文从武只是为他,我无法看见他临幸妃子,索性远赴沙场替他守护江山,若我哪天战死,该是最好的归宿。
      退朝了,我一步一步跟在温行知身后,他的背影依旧如年少时一般单薄,只不过如今多了一种孤寂,等进入未央宫,他如往常一般屏退了宫女和太监。
      关了暗红的门,他徐徐坐到了暗红的木桌前,那张明眸皓齿的面容上没有任何神色,他缓缓转头,那双眼里的情愫如秘事暗潮涌动,道:“阿从……你知,当年我拽你去青楼,是想看看你是否为断袖,我猜测了许久,知道你是断袖后,并没有太高兴,我清晰自己将来的路,以是一度不想和你开始,因为羁绊太多,可是理智克制不了情绪,后来就想能走多久便走多久,不过现在,你想做什么,都放手去做罢。”
      他说完,流露清淡的笑容,就这么看着我笑。

      不知怎的,我鼻头有些发酸,摸着鼻头擤一擤,低眉垂眼道:“行知,你不该告诉我这些的,若你从前告诉我,我必将欢喜至极,可如今,我是难过至极。”
      他转头看向墙壁,侧脸朦胧,眼里似乎带着泪水雾气,也带着温柔,道:“我就是要告诉你,我怕……你将来忘了我,所以我要你知道我的心意,更要你记住我。”
      他不轻不重的声音敲击在我心间里,像尖凉的细针,扎得我心口发疼。
      他的表白来得真不是时候,好不易知他喜欢我时,我却决定要放手了。我沉默不语,彼此在未央宫内静了多时,他慢慢地趴在桌子上,将脸埋进了手臂里藏着。

      落日余晖时,我打道回府,温行知穿着翩翩贵公子服饰,漫步与我一路去家中,景铄便随行其后。
      路上寂静,谁也没说话,并排走路时,他的肩膀挨得我很近。
      走到府前,意外见了两个熟人,便是秦青和秦玉霜了,秦钰双老样子女扮男装,一眼能看出她是女子。
      秦青穿了深蓝华服,腰间挂着透白的玉坠,他的剑眉斜斜上扬,丹凤眼一如既往有神。他携着秦钰双走近,懒洋洋地道:“史官,去喝花酒么?”
      而后,他又看向我身边的人,神情顿时正经起来,连忙作揖道:“下官,见过……贵人。”
      言罢,秦青扯了扯秦钰双的衣角,秦钰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行知,她照葫芦画瓢地作揖道:“下官,啊呸,我见过贵人……”她将食指放在嘴巴上,歪着脑袋,打量道:“我在邯郸的春花楼附近确实见过你,你跟沈公子不是……”
      温行知出言打断了秦钰双的话:“不必客气,姑娘记得便好,我只是个爱云游的皇亲贵胄。”他转头又朝秦青道:“我要和沈史官谈些事,你改日再来找他吧。”
      秦青作了一揖,恭敬道:“是,下官告退。” 他十分鄙夷地盯了我一眼,扯着秦钰双往大街上去。
      秦钰双三步两回头,好奇地看向温行知,她指着温行知,用嘴型问我:他是谁?
      我哧哧地笑着回应:皇上。
      秦钰双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嘴巴张得跟鸽子蛋一般大,然后她被秦青一路拽得渐行渐远。
      温行知用折扇打着手掌心,摇了摇头失笑道:“想不到桀骜难驯的秦少将,有一日会对我俯首称臣。”
      我接话道:“这天下,谁敢不从你?”
      温行知神情渐渐灰暗,道:“是啊,寡人便是寡人。”
      回到府中,与平常一样,不是下下棋,就是说说笑,戌时,他才回了宫中。

      次日轮到一月的休沐日,秦青火急燎燎地冲到我府上来,他拽着我的领子,神情紧张地问:“云烟……是不是当今皇上?”
      如今京中太平,刘君平不足为惧,我便疑惑道:“你是如何知晓的?你妹妹确实见过他的真容,可并不知……有云烟。”
      秦青怔怔地松了手,他退后几步,逐渐理清:“钰双还记得禁军统领,景铄当初潜进太学寝庐中,怕不是找你,是找云烟吧,不,是找刘……皇帝,那么他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世子身边的假云烟如今不知所踪,是你们安排的细作,当初邑王逼宫,所以皇帝能提前知道,是吧?”
      我理了理衣领,干笑道:“此事我也是后来才知的,邑王乃逆乱贼子,死有余辜,定王爷还是王爷,皇上对他已经够宽厚的了。”
      秦青胸脯起伏不定,他莫名看着我,半晌,才挤出了一句话:“枉世子当初待你们这么好,你们害得他……丢了世袭罔替,丢了祖宗遗留的荣耀。”
      我好笑道:“秦少将,你爱自称少将,却连成王败寇的道理都不懂吗?更何况,皇上的身份名正言顺,他做太子时,提防奸佞有何不对?”
      秦青的目光始终锁在我脸上,他自嘲道:“是,对,可是云烟没做太子之前,不,没做东晋王之前,只是庶民。”
      我懒得与秦青相争,坐下来倒了一杯茶喝,我呷茶入口慢慢品茗。秦青忽然将我抵在了椅子上,他那张阴柔的美人脸离我甚近,彼此的鼻尖都快挨着了。他呼吸喷洒在我脸上,我的脑袋连忙后仰,抵在了椅子板上。
      我伸手推秦青,他扣住我的手用力一扭,顿时手腕剧痛,我嗔目,痛吟道:“撒手!撒手!”
      秦青缓慢松手后,眼带怨气地看我一眼,他咬着下唇,夺门而出。
      都是拜过把子的兄弟,我好说歹说上去地哄了他一阵,我每回要看他的脸,他偏把背对着我,生气的模样怎有几分像女娇娥?真不像他当初铁骨铮铮的样子。
      后来,秦青往我屁股上踹了一脚,便疾走如飞地离去了。
      书同见了连忙扶起我,还憨憨地打趣道:少爷年少时,被温公子唬着,如今又被个秦老爷唬着,何时轮到你唬别人呢?
      我听后,一脚踹向书同,往他屁股上使了好几个无影脚,并道:小老爷我现在就唬你!
      书同连滚带爬地逃跑,我追着他在院子里踢,卯足了力气时,一脚踢了个空,便四脚朝天地趴在了地上,却久久未起,一动不动地瘫望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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