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小村姑

　　许银花盯着张小满看，张小满心头一紧，面上神情却不变，对上许银花的目光不闪不躲，就在她以为下一秒许银花就会爆发的时候，对方出她意料的好说话，“嗯，我知道了，回头你大哥回来后让他送过去。”

　　起先听到老闺女的话，许银花当下是心头一紧，下意思地就想发火，只是很快就想起老闺女答应过自己不会去见赵雪梅，她又稍稍放下心来。

　　其实她本人并不是对赵雪梅不满，她只是不希望老闺女跟赵雪梅有往来，不想看到老闺女跟赵雪梅有接触，相反撇开这层因素，她还是同情可怜赵雪梅的。

　　而鉴于老闺女这多年良好的表现，许银花还是相信她的。

　　至于这给粮是老闺女的注意还是大闺女的？她压根就没怀疑过老闺女是拿大闺女当幌子，毕竟大闺女以往又不是没接济过赵雪梅。

　　她更没怀疑过这粮食的来路，她做梦都想不到，这回的粮食并不是大闺女给的，而是老闺女弄来的，还是老闺女自个种出来的。

　　许银花不说，张小满也不会多嘴解释，她又不是想让别人惦记她的好。

　　“这事你就甭管了，村西你少去，那赵雪梅……”许银花不放心地再次叮嘱，刚想说你也不要见她，转而想起昨晚老头子说的话，“孩子既然晓得她自己的身世了，你以后说到赵雪梅还是客气点，咋说那也是小满的姑姑，你说赵雪梅，小满能高兴吗？还是你想把孩子推得远远的？你想想，在你没住院前，孩子是对你啥态度的？咱也是打那个年纪过来的，往往大人越不让干的，孩子还不是偏要对着干？”

　　想到这，许银花语气一改，“妈……我不是想拦着你……认她，只是……哎……听妈的，妈是不会害你的，等以后你结婚了，到时候你要想认她，妈也不拦着你。”她话是这么说的，其实心里清楚，就是老闺女结婚了，她也不会让老闺女跟赵雪梅相认的，除非……除非老闺女的婆家知情又不介意，可那样她也不会让老闺女光明正大地认亲，最多就是暗地里往来。

　　她倒不是担心老闺女认亲了就不跟她亲近，她拉扯大的闺女，她知道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还是那句话，人言可畏，赵雪梅那事，永远会被别人拿来说嘴与指指点点的，谁让这世道对女人就是这么不公。

　　这还是张小满知道身世以来，他们头一回正经说起这事，张小满刚想说什么，许银花是单方面说起这个话题，也不等她表态，就单方面结束这个话题，硬邦邦地转移了话题，“翠英咋样？她婆婆腰好了没？”她还是不想从老闺女嘴里听到一个不字。

　　看出许银花的抗拒，张小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顺着对方的话说：“对了，说是过段时间会发放救济粮……”

　　“真的？真有救济粮？”张金贵领着两个儿子跟王美琴正好走到院门口，听到张小满的话，张国信第一个出声。
　　也不怪张国信不敢相信，去年的救济粮是早早的地发放了，可今年眼看已经快过半了，连点音讯都没，他都以为今年是没救济粮了。

　　但救济粮不是白给的，说到底就是以生产队的名义跟国家借粮，是要打欠条的，要等来年收成的时候拿同等数目的粮补上。

　　不过去年遭了灾，今年灾情并没有好转，眼看收成不够吃，外面都在传今年应该暂时不用还粮食给国家，要不本来就产量不高，这又是交公粮又是还债，那他们吃啥？

　　一想到他们累死累活忙一年，到头来他们啥也分不到，大伙压根是提不起积极性干活。

　　为这，张国柱没少往公社跑去打探消息，还不是为了安村子里的人的心，不过公社那边的领导一直没给个准话，说是看上头的意思。

　　话是这么说，但也私下跟下面几个生产队的队长透了口风，意思就是今年应该不用急着还粮。

　　张国信也说不上他是盼着救济粮还是不盼，只是想到有了救济粮，他能吃饱，他看向张小满的目光充满了紧张与兴奋。

　　至于还粮食？那是张国柱该头痛的事。

　　就是张金贵几个也目光灼热地看着张小满，张小满点了点头，“大姐是说隔壁省的救济粮已经发放下去了，过不久应该轮到我们这了。”

　　张翠英的话还是挺有说服力的，屋子里的气氛立马欢快起来。

　　“好好好，我就知道国家不会不管我们的……”张金贵难得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其他人脸上也是一副喜气洋洋，好像救济粮明天到了似的。

　　“国信，你去……”感慨一番后，张金贵对张国信说道，他顿了顿，还是继续说，“算了，你去跟张国柱说一声。”张国柱在公社认识的人多，还是让他去问问清楚。

　　要是真的，哪怕救济粮分量少，可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大伙今年的日子也能好过多了。

　　张国信哎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让张金贵这么一提醒，许银花想起之前的事，她把那只小袋粮袋递给张国成，在张国成几个狐疑地眼神中，说道：“这是翠英给赵雪梅的，你给送过去吧。”趁着那几个不在，赶紧送过去得了。

　　从医院回来，她就听老头子说过医院外头的事。

　　许银花看了一眼王美琴，王美琴眸光闪了闪，没说话，许银花也猜不透她是不是知情，毕竟当年那事不久后她就嫁进来了。

　　这么一说，大伙都知道里面装的是粮食了。

　　张国成也不多问接过粮袋就出门了，他前脚刚走不久，后脚张国信就回来了，身边还跟着张国柱。

　　张国信过去的时候，张国柱跟家里人正商量张小红的婚事，哪怕再气张小红不争气，可该办的还是要办的，要不然他这大队长的脸面往哪里搁。

　　他一来气急之下，二来担心闺女跟陈大牛有了首尾，虽然当事的两个人都不承认，可都被他们当场“捉奸”了，那陈大牛的还口口声声说跟张小红没关系，这样子的他的话能信嘛？谁知他们有没有做过？

　　怕时间一久，闺女的肚子鼓起来，那就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于是张国柱就急匆匆把婚事定在十天后。

　　这样一来，时间太赶了，很多事得抓紧置办起来。

　　这个年代的办婚事还是挺简单的，没条件的就是啥都没有，女方卷着铺盖搬到男方家住，这也算是结婚了，有条件的给闺女置办几件过得去嫁妆，或者喊来亲朋好友一块热闹热闹。

　　要是能选的话，张国柱是情愿前一个，省心省钱省力，还能起好带头作用。

　　可他没得选，他不但要请亲朋好友上家里来，还得将村子里的人都请来，告诉他们他家小红跟陈大牛结婚了，以后别再拿他们婚前的那点事说事了。

　　这得花多少钱啊？再想到答应给陈大牛的一百，张国柱别提有多心疼，坐在炕上不停地抽着旱烟，可饶是这样，张小红还觉得家里给她的嫁妆少了，张国柱整张脸阴沉得都要能滴下水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张国信来了，听了他的话，知道救济粮是大事，张国柱扔下吵成一团的张小红跟儿媳妇们，就跟着张国信一块到张家问问情况。

　　但张小满知道的就这么多，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张国柱想了想，索性家也不回，离开张家就上城里去打听消息。

　　这回公社的领导到没含糊张国柱，的确是有接济粮，不过还在路上没运到，并且还大方地赠送张国柱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今年的收成先不用拿来还去年的接济粮，等啥时候灾情过去再还。

　　当天这两个消息就遍了整个张家村，人人脸上都堆满了笑，都盼着救济粮啥时候到，有了盼头，干起活来也干劲十足的，不是说不用还粮债吗？那交了公粮又留了种，剩下的不就是他们分？

　　这么一想，干活的积极性能不上来吗？地里的庄稼现在伺候得尽心，到时候分到的粮不就越多，谁会跟自己嘴跟肚子过不去。

　　在这样的气氛下，张小满悄无声息地搬了家，她搬到了仓库，就是当年张翠英藏身的地方。

　　说起来搬家的事，她磨了许银花好久，许银花就是不松口，最后还是张金贵帮着说了话，许银花这才勉强同意。

　　可仓库已经许久没人住了，味道难闻不说，还破旧得很，门窗都烂掉了。

　　又是打扫，又是重新做门做窗的，说起来这门窗，还是张国业给做的。

　　要不是张国业拿着铅笔在木板上做记号，她都差点忘了张国业还是个木匠。

　　等一切弄好，张小满搬进去的时候，已经离张小红跟陈大牛结婚只有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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