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小村姑

　　这个时候去城里的车并不多，而且还不准时，张小满脚程慢，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她愣是走了半个小时才到陈家村。

　　这个时候也没有所谓的车站点，一般都是边走边拦客车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客车啥时候来，一天就两趟班，早上一趟下午一趟的，错过了没赶上，不好意思麻烦您自个走着去，甭管您是靠自个两条腿还是坐驴车牛车自行车各种车的，反正就是您自个想法子进城。

　　张小满的运气还不错，沿着公路才走了两分钟，后面就来了辆客车。

　　张小满伸手拦了下车，凭着介绍信，又付了四毛钱上了车。

　　客车空荡荡的，除了司机跟售票员，就她一个乘客。

　　能不空吗？这个年代一斤肉也才六毛九，车票就要四毛了，大半斤肉啊，谁舍得。再一个来回，八毛都能买一斤肉了还能找回一毛一的，再买十一块糖的，差不多就可以过年了，再说肉吃进肚子里顶饱长膘，还嘴留余香的，车票有啥用的？不就是进城吗？还不如走着去走着，不要钱，反正他们山上山下地走惯了，这点路算啥啊！

　　也就张小满，仗着兜里有钱，陈跃民先还回来的一百拿了八十，连前几天张金贵给张小满的钱，在医院里就让她塞给许银花了。

　　本来她还想许银花住院的钱由她从剩下的二十块钱里出，可张翠英由于心里愧疚，说啥这钱她来出的，还顺手塞了张小满一张大团结，说是伙食费，不够再问她要。

　　所以张小满现在有原本的二十块钱，再加上伙食费剩下的四块三，一共是二十四块一。

　　虽然那四块一她会还给张翠英的，可以她对对方的了解，张翠英是不会要的，再说了，几天后还有陈跃民再还回来的一百，张小满自觉荷包鼓鼓的，没必要委屈自己。

　　说是公路，其实是一条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客车一会上一会下的，颠得张小满感到一阵阵恶心。

　　就在她快要吐的时候，客车终于到站了。

　　张小满从颠簸的客车上下来，压下胸口得恶心，然后找了个没人的公共厕所，再出来的时候她一手各拎了个粮袋，左手大右手小。

　　她一脸的兴奋，眼底是藏不住地笑意。

　　她从来都是当天放进空间，隔天去拿或者看一下，所以她一直以为凡是放在空间的东西都会有被空间“吃”掉一点，结果出门前放进空间的小麦跟麻袋，放进去啥样的，现在拿出来也是啥样的，并没有被空间“吃”掉，这是不是说，只要不过夜，空间就不收过夜费？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能不高兴吗？

　　张小满现在咱暂时不缺钱，她缺粮，她来城里并不是来卖粮换钱的，她只是想找来理由往家里被粮而已，再来顺便去问问张翠英有没有种子。

　　哪怕知道张翠英看到她只会高兴，但张小满也不好意思空手去她那，可现在买个东西都要各种票，张小满来到这里这么久，别说有了，也就只见过粮票，那还是在医院食堂看到的，她没见过，当时还稀罕地瞅了几眼，上面印着“一斤粮票”，“为人民……”

　　后面的字遮住了看不到，不过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为人民服务”。

　　许银花或者藏了几张布票，可她绝对不会开口要的。

　　于是刚刚在空间里拿那个备用的麻袋装了些小麦当礼物，吃了人家那么多粮，好歹回点回去吧。

　　张小满拎着两麻袋的小麦，并没有去张翠英的婆家，而是凭着记忆朝张翠英的工作矿上走去。

　　这个年代的街上没有后世的热闹，什么个体户私人公司想都不要想，张小满一路走来，也就看到一家国营饭店、招待所，路过饭店的时候眼睛往里瞄了瞄，没啥人，倒是经过县里唯一一家百货大楼的时候，里面人到挺多的，这个多，也就是想读饭店饭店、招待所而言。

　　她倒是挺想进去看看的，只是手里没票，没中意的到也罢，有中意的了，结果没票买不了，她回去后还不得抓心抓肺地惦记着。

　　看了眼两只手的粮袋，她决定还是等有了票再来逛，反正以后她进城的机会不会少。

　　其实她知道有个叫处理品的，什么处理布处理衫啊，不要票只收钱，而且说是处理，其实大多都是有一点点地小瑕疵，什么布上有污渍，又或者衣服上线断了少个纽扣的，对于一般的人家来说，这些瑕疵压根就不算事。

　　然而这种处理品大多让各个柜头的柜员收了起来，不是自家哟美好，就是帮亲戚或留下，轻易不拿出来买的。

　　而张小满之所以会想到这个，那是因为张翠英现在的男人就是百货大楼的一个小主管，记忆中张翠英就没少通过她丈夫拿到一些处理品，说起来她现在身上穿的就是一件处理女衫，这件就是外头包装损坏了，里头衣服还是好好的，张翠英看中意的。

　　又比如说张家现在用的热水瓶，张金贵跟许银花屋里的被褥用的布……都是张翠英拿来的处理品。

　　所以她要是真心想要，还是有门路可走的，只是她不想。

　　张小满“熟门熟路”地摸到矿上，那是县城唯一的一家钢铁厂。

　　她之前没少来，所以钢铁厂的门卫张海兵眯着眼认出她来了，“张小满？来找你大姐的？你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听你大姐说你前段时间病了，怎么样，身体好点了没？”

　　“张大叔，我没事了，麻烦你叫一下我大姐。”原主经常来这找张翠英，每次都是张海兵替她去喊人的，又因为都姓张，一来二去地两人也就熟悉起来，张小满很快就想起来了。

　　“行，你进屋坐会，外面太阳晒的，我帮你喊人去。”张海兵爽快地就应下了，不说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之一，就说张小满这个孩子也算是他看大的，一直乖乖巧巧的，比他家里两个淘气的儿子讨喜多了，他对张小满印象很好，上回听说人病了，还担心了几天，还让张翠英捎了几个鸡蛋给张小满补身子呢。

　　显然张小满也想起这事了，她感激地对张海兵说，“张叔，我病着那会多谢你送的鸡蛋，我妈他们说是多亏了那几个鸡蛋我才熬过来的。”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但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再说了这话还是许银花说的。

　　原主刚拉回家那会，医生说是让原主好好养补补营养的，可吃都吃不饱，拿啥补身子？钱，票张翠英倒是能弄到，可时候光有钱有票没用，没东西你有这些也是白搭。

　　亏得张翠英担心原主的病情，没耐心跟张海兵推来推去的，接过他的几个鸡蛋就匆匆赶回娘家，心里还想以后把这人情还了，那会而听着她妈的哭诉，立马就想起张海兵的几个鸡忙调了鸡蛋水给昏昏沉沉的原主灌下。

　　据说这鸡蛋水刚灌进去的第二天，原主就清醒过了，虽然很快又陷入昏迷，但许银花却一直觉得是鸡蛋的功劳，只是她以为鸡蛋是张翠英拿来的，并不知道是张海兵给的。

　　这事也是张小满醒来后，有一次听许银花说起，张小满是觉得原主会醒来是身体自我恢复的结果，额，或许鸡蛋是有那么一丢丢关系，可没有像许银花说的那样夸张，所以她后来有一次问起张翠英，这才知道这里有还有张海兵的事。

　　然而到底不是亲生经历过的，随后事一多，张小满就忘了这一茬，这会儿想起来，哈觉得有点愧疚，她咋就把张海兵这个“救命恩人”给忘了呢？

　　心里想着，她下定决心下回来得好好带点东西谢谢人家，也不用别的，就她种的粮了，这年头送粮最实惠最有心意了，哪怕张翠因一早就替她给过了，可张翠英的是张翠英的，她的是她的一番心意。

　　说到底还是张小满仗着空间的功能越来越强大，知道以后大富大贵还没底，可是粮食是眼想得出来不用愁了的，只要给她种子，她分分秒秒能种出一批又一批的粮，这才大方地想拿粮谢人。

　　此时张海兵不知道张小满的心思，呵呵笑了几声，不顾对方的推辞，麻利地接过她手里的两个袋子替她拎进门卫室，嗨挺沉的，小姑娘怕是一路背过来的把。

　　搬了把凳子让张小满坐下，张海兵又跟同事打了声招呼，这才出去喊人。

　　“老张，走那么快上哪去？”

　　“采购科的张翠英同志的妹妹来了，我去叫她。”

　　“张翠英的妹妹？是不是那个张小满啊？她又来问张翠英要钱？林主任这个媳妇的可……哎哟，你掐我干嘛？怎么，她有脸来，我还说得了……”说到最后，完全是扯着嗓子在喊的。

　　张小满哪怕没看到，也想得出怕是外面说话的人朝她这方向挤眉弄眼吧。

　　其实对方说得也没错，原主还真有一两次了来问张翠因要钱，不过当时都是家里出事手头紧，过后手里宽松了，张金贵跟许银花也早把钱还大闺女了。

　　只是在这工作的就不这么想了，他们只看到原主来借钱，又不晓得事后钱已经还了，虽然原主只两次来借钱，但架不住张翠英挂念娘家，时不时地跟人换粮票换布票换各种票地补贴娘家，于是落在他们眼里，他们就觉得张小满每次都是来去借钱，还是有借无回的那种。

　　而张翠英的公公有是这里的一个主任，虽然退休了，可一辈子都在这干，情面还在，难免有人会替他不值，娶了这么胳膊往娘家拐的媳妇。

　　刚刚那说话尖酸刻薄的严秀梅就是其中一个，除了这上面说的，其实她看不惯张小满还有一层原因，当年要不是突然蹿出个张翠英，那林主任儿媳妇就是她了，哪想现在，林伟民娶看个乡下女人，这乡下女人凭着林家的那成关系进了采购科，还是正式的，她自己呢？到现在仍是矿上食堂的临时工。

　　这位是完全忘记了，当初张翠英跟她一样的，也是从临时工做起的，说起来，张翠英还不如她严秀梅呢，至少严秀梅是初中毕业，而张翠英只是上过几天学，会识几个字会写自己名字那种，张翠英能转正而她转不了的，怪谁啊？

　　没几个知道张翠因为这付出了多少努心血！

　　真当林父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左右一个矿上的人事？他只是一个主任，上头还有矿长副矿长，工会主席……当他们不在了？更别说他还是前任主任，在张翠英进矿的前一年就退下来，让他大孙子接了他的班。

　　当然林父人情是有点，但要是张翠英是个没能耐的，就是她爹是矿长怕也转正不了，除非是接班，不过也当不了矿长。

　　想到自己还不如一个向来看不上的乡下女人，严秀梅哪咽得下这口气啊，张翠英现在的一切本来该都是她的。

　　只是张翠英性子泼辣，严秀梅一开始心不甘地找张翠英麻烦，往往讨不到好，知道张小满来了，这个跟张翠英性子完全不同的女孩，只会掉泪疙瘩，还不会告状，简直是送上门来给她欺负，不，是替张翠英还债的。

　　前段时间张小满病了没来矿上，不光张海兵念叨，就是严秀梅也惦记着。

　　张秀梅的话越说越难听，屋里的三个门卫面面相觑，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张小满，就在想对方下一秒会不会掉眼泪，张小满却突然站起来了，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下朝门口走去。

　　人都指名道姓的地说她了，她咋也得去认认人啊，万一以后棚上了，她却不认的对方，都对不起对方对自己的一片“关心”。

　　不过她还没出门，就有人替她辩解了。

　　“严秀梅同志，这回你说错了，小满拎了东西来，怕是给张同志送东西的。”这是张海兵的声音，他肃着张脸，皱着眉头对严秀梅说，为难比她小一轮多打小姑娘，她也好意思。

　　张海兵长着一张典型的国字脸，沉下来还有些吓人的，再加上是干保卫的，虎背熊腰的，又是多年矿上的老人了，而自己还是临时的，严秀梅多少有点被唬住了。

　　“行了，我不跟你们说了，我还有事呢。”到底不好跟个女同志计较，看出对方害怕了，张海兵扔下话就转身走了。

　　严秀梅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抬着脚就要往门卫室去，跟她走一块的女工人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下，“哎，你上哪去？快走吧，等下张翠英来了……”

　　她就不明白严秀梅为什么老跟张翠英国不去，不是哦张翠英是在采购科做事的，到外头出差还能替她们捎些东西，就说人家是正式工，跟她交好，等他们评选转正的时候，他们这些正式工还可以帮忙投票的，傻子才会得罪矿上的正式工。

　　严秀梅这么多年一直没转正，还不是有张翠英这层因素在。

　　是，张翠英乡下来的，可她嫁的好啊，人公公是矿上的老人，哪怕他就是不喜这个儿媳妇。可在外人面前，难道不护儿媳妇护你严秀梅这个外人吗？

　　严秀梅嘴里一口一个乡下女人，一个泥腿子，知情的知道你说的是张翠英，但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说骂的是林家呢。林前主任是退了下去，不过他在矿上经营这么多年，多少还有点影响，严秀梅能转正才有鬼呢！

　　就是这些都不说，你看要是严秀梅要是能斗得过张翠英那倒也罢，可骂？她没有张翠英嘴皮子伶俐，打？力气又比不过张翠英的，她也就在这叫张小满的面前耍耍威风，结果这张小满是不会告状，可难免有人见了跑去讨好张翠英，不是人人都跟严秀梅这个蠢的似的，跟张翠英过去，多得是人想在张翠英面前卖好。

　　等回头张翠英知道了，那回饶过严秀梅了？这严秀梅真是记吃不记打，上赶着讨打啊！

　　要不是她这会儿跟严秀梅走一块，担心出事后张翠英会迁怒到自己头上，她才赖得管严秀梅的死活了。

　　哎……以后哪怕一个人走，也不跟着拎不清的走一块，谁知道那天会不会被她带沟里去。

　　女工人心里懊悔着，那头本来是要去找张小满的严秀梅脚一缩，心里害怕还逞强地冷哼一声，“我难道还怕她不成？”

　　只是这话声音轻得连边上的女工都没听清楚，“秀梅，你刚说什么？”什么怕不怕的。

　　严秀梅话是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怕张翠英的，跟别人有矛盾，那也就是口舌你来我往一下，可轮到张翠英，那是嘴巴跟拳头一块上，她没少挨张翠英打，所以说乡下来的就是野蛮。

　　“快走吧，该上工了。”严秀梅没好气地说，也不理女工的反应，率先走了。

　　女工看着严秀梅那火烧屁股的背影，嗤地笑了一声，撇了下嘴，这严秀梅终于有点长进知道痛了。

　　“秀梅，等等我……”

　　张小满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前一后远去的人影，是走在前面那个看上去好像后面有猛兽追屁股似的

　　秀梅？张小满琢磨着这个名字，没一会就从脑子里的角落旮旯找出这个嘛个人，原来是“老熟人”啊，早知道她该走快点来问候一下。

　　张小满心里惋惜着，前面就传来张翠英惊喜声音，“小满——”

　　听张海兵说张小满来了，张翠英是有点不相信的，毕竟前两天刚在医院见过，可张海兵也没有理由拿这事骗她。

　　张翠英的心情是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虽然前两天还见过，但当时在医院，一来她妈病着，二来人多眼杂下的，她好些话不好跟闺女说，而后许银花出院家去了，她还有个闪了腰的婆婆要照顾，再有近来已经请了好对回假了，不好再请，她还想等着下个月休息的时候再回娘家，所以闺女来找她，她能不高兴吗？

　　只是转而一想到长大了的闺女轻易不会来矿上找她，又想起刚刚出院的许银花，张翠英事是全笑不出来了，是她妈出事了，还是她爹呢？又或者是家里的谁？

　　张翠英把娘家除她闺女都猜了个遍，摸摸口袋发现出门没带钱，刚想文同事借点，就听张海兵说她闺女怕是来给她送东西的，而且估摸着是粮食。

　　张海兵是当着采购部门的所有人大声说的，这还是严秀梅给他提得醒，张小满这么好的孩子，可不能让人误会了，就是前几次来跟张翠英同志拿钱，那也不是她自个用的，家里出事了，张翠英同志帮一把不是应该的吗？

　　张翠英那个妹妹送粮来了？在场的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前几年还有可呢还，那会儿张小满都会背些粮食来给张翠银行，可自打去年闹灾荒的，那就完全返过来，是张翠英往娘家背粮食了。

　　虽然他们城里也缺粮，可国家是先紧着城里的，再加上他们矿上的采购部门，也就死他们想自己嗯法子从全国各地弄来粮食，所以他们的日子过得跟之前没差，还有余粮，不是拿去接济家里的穷亲戚，就是给看想张翠英。

　　张翠英也怀疑啊，只是她听到满耳朵的倒抽气声，她立马就不怀疑了，她闺女给她送粮咋了？又不是没送过？

　　饶是张翠英有了准备，可真看到张小满脚边放着的一大一小两只粮袋，里面装的还是小麦，张翠英是压根就没听进去那小的那袋是给自己的，瞪大眼问：“小满，你这小麦是哪来了的？”家里啥情况她还能不清楚，说起来家里现在吃的差不多都是她给弄来的，原来队上分的早就换钱给闺女治病了，所以有没有小麦她能不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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