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小村姑

　　张国信刚说完人就清醒了，也后悔了。

　　他倒不是后悔说漏张小满的身世，而是怕人问起她咋知道的，毕竟按理说他是不知情那一卦的。

　　张国信是张金贵跟许银花的老来子，张翠英怀孕那一年，他才九岁了。

　　半大不小的小子，许银花担心他说漏嘴，就把他送到张老太爷跟张老太太那养。

　　张老太爷老两口是跟着长子住的，他们也是知情的，而且许银花也没有占便宜的意思，幺子的口粮是给的足足的，还每个月在说好的两老孝敬钱外，咬着牙又多掏出五毛钱，要知道张老太爷两口子一年的孝敬钱也就五块钱。

　　在又给粮又钱的情况下，张国信是直到张翠英生了后，才被养得黑胖黑黑胖地回到他自个的家。

　　当然中间张国信不是没有回来过，只是前期张翠英听到声响就猫回仓库，后期她肚子鼓起来也不咋爱出门，所以说来也巧，张国信愣是没见过大肚子的张翠英，他也真以为张翠英是去姥姥家了。

　　这样的话，张国信又是咋知道的呢？

　　说起来他跟张小满就前后脚知道这事。

　　许银花爱操心，瞅着张小满眉眼间有几分像赵家人，哪能不愁啊？就是张金贵劝过她，她也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张小满听到的是话是半途被张金贵打断的，后面全靠她自己猜测，也就知道对方不是她亲爹妈？至于亲爹妈是谁？她却是不知道的。

　　可那天晚上许银花是越想越烦躁，干脆也不睡了，刚躺下就披着衣服坐起来，接着白天被男人打断的话说起来，大晚上又是在自己屋里，心里没有顾虑，许银花说起话来也没藏着掩着，张口是杀千刀的赵成东，闭口就是我可怜的翠英，越说越亢奋，越亢奋嗓门越大。

　　却完全没有想到睡在一墙之隔的张国信并没有睡着。

　　而村子里的房子隔音效果都不大好，正所谓是东家有点动静，西家就知道，更别说只是隔了堵墙，正正让张国信听了个正着，听着隔壁许银花嘴里的的翠英娘俩，中间又夹着这张小满跟赵成功的名字，已经十七的张国信哪还不明白啊？

　　陈淑娟不知道张国信此刻的心情，本来以为她抓到的把柄已经够惊爆了，没想到男人直接在她耳边扔了颗炸，弹，炸得她这个人晕乎乎的。

　　她瞬间瞪圆了眼，声音徒然拔高，“亲姑姑？”

　　“咕噜”地吞了口口水，乖乖啊……

　　听着那变调的声音，张国信一把捂住陈淑娟的嘴，眼睛警惕地往门口窗户看了看。

　　那次的偷听，实在是让他心里有阴影了。

　　其实这院里院外都是老张家的人，就是多几个知道，只要不往外传，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毕竟已经有不少知情的了。

　　就是让许银花知道张国信是知情的，也当是哪个人说漏了嘴。

　　然而张国信却把这个秘密藏到现在，要不是刚刚睡糊涂了，他怕还是会一直藏下去。

　　只因为张国信心虚啊！

　　这事啊，说起来还跟张小满跟张国业有关了。

　　原本张国信作为老张家的幺子，又跟兄姐的年龄差一截的，可想而知他在老张家的受宠。

　　结果突然多了个比他还小的，而且在他看来，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妹妹”才被送去他大爷那的，虽然大爷那到伙食比家里好，虽然大爷那有同龄的侄子耍……可他心里还是不开心，觉得爹妈有了“妹妹”就不要他了。

　　这样一来，对这个一下子夺了他地位的“妹妹”，张国信是不喜的。

　　哪怕后来他知道妹妹不是妹妹，是外甥女，他也没有改变态度，并没有停止背地里欺负原主的行径。

　　原主知道身世后，对张国信欺负她的事是再也没有告过状，可张国信非但没有消停，原主越是忍耐，他越是变本加厉的。

　　终于有一次恶作剧将原主吓坏了，当晚就发起高烧来。

　　而张根生那的草药缺了一味，张国业是连夜抹黑进山摘草药。

　　偏好巧不巧的，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越下越大，山路本来就不好做，换做白天，打小就满山乱蹿的张国业就跟走平地似的，然而那会儿天黑还下雨，连唯二照明的星光月光都没有，路又滑，张国业一个没留意被地上的枝枝叶叶绊了一脚，他手上还拿着草药，只能五体投地地撞向地面。

　　本来这也没啥，大不了就是疼一下，张国业皮糙骨头硬，或许连哼都不会哼一声。

　　只是只能说这一晚张国业是背到家了，他摔到的地方正好有块尖锐的石头，要是这块石头往左或往右偏一下，就是往上上下移也成，那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而实际上是那块石头，准确地说是尖锐的那头，正好对准张国业的命根子。

　　张国业是活生生被疼晕过去的。

　　张国信永远记得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张国成被人抬回来的情景。

　　他是不知道张国业这一摔让他伤了根，但先是张小满吓出病，后有张国业出事，他心里害怕，要是让人知道了，不说许银花跟张金贵，张翠英就能让他脱一层皮，更别说还有个许翠萍。

　　这两个女人光一个就已经够恐怖了，两个一块的，他这名还要不要？就是许银花都护不住她，何况他害了许银花的心头肉，对方愿不愿意护他都难说。

　　张国信是打定只主意要把这事赖在心里。

　　张国信不说，原主一来得知身世，心里没安全感，二来张国信恶作剧成功后久威胁过她不准告状，她又不知道张国业真正的伤势，于是醒来后对这事只字不提。

　　许银花那会有心张国业的伤，原主不说，她也多问，只当对方着凉生的病，哪里会想到张国信头上。

　　不过打那以后，张国信是再也没有欺负过原主了。

　　其实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现在曝光了也啥，毕竟原主并没有烧坏脑子，就是张国业表面也看不出有毛病，但张国信心里有鬼，一直不敢说这事。

　　“呜呜呜……”陈淑娟摇着头挣扎，双手抓着张国信捂住她嘴的手往外扳，张国信回过神，低声警告婆娘：“这事腻别再提了。”

　　陈淑娟力气比不过张国信，扳了半天也没扳开张国信的手，听了这话，忙不迭地点头。

　　张国信见了，缓缓地松开后，手刚离开陈淑娟的嘴，陈淑娟就用力推开她，大口喘着气。

　　缓过来了，她没好气地瞪了男人一眼，转而把刚刚答应的事抛脑后，推推他，压着声音兴奋地地说：“赵雪梅是小满的亲姑姑？那小满的亲生爹妈是谁？”总不能是婆婆偷人吧？

　　想想都不现实，她突然想起什么，左右瞅看瞅，以更低的声音问：“是不是大姐？小满是大姐亲生的？”

　　她嘴上问，脸上却是一副酌定的表情，怪不得张翠英满心眼里只有张小满，是亲生的就说得通了。

　　呸！张翠英还挺会装的！

　　……

　　张小满不知道张国信两口子的谈话，她买好饭回到病房，许银花已经醒来了。

　　许银花上一次醒来的时候知道她是在医院，不过那会儿她担心大闺女老闺女自责，又怕老闺女跑去给赵雪梅相认，光顾着拉着红了眼的张小满安慰，没来得及发表一下对住院的感想，就体力不支地睡了过去。

　　她以为她会被拉回家里的，不成想再次醒来，一睁眼就是白花花的天花板，白得刺目白得晃眼，她愣了一下，她这是还在医院？

　　紧跟着就是一脸的肉痛，败家子，这得多少钱啊？！

　　张小满回来的时候，许银花正拉着护士闹着要出院。

　　护士说得口干舌燥，对面的老太太就是不听，她正绞尽脑汁想着法哄老太太，就看到张小满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眼睛亮，笑着对许银花说：“老太太，你闺女来了。”

　　跟许银花说完，然后转头对张小满说：“这位女同志，你回来的正好，我还有事，你劝着你妈好好养病。”

　　说完不给许银花和张小满张口说话的积极，一溜烟地跑了。

　　不是她不尽职，没看她说得额头都冒汗了吗？实在是那老太太的听不尽劝。

　　医院不是没有农村来的病人，你老太太也不是偷一个，还不是担心钱的事！

　　她总不能说医院是她开的不收钱……呸呸呸！医院那是国家的，私人开医院那是搞资本主义要不得……

　　心里想着，人已经到了门口，越过张小满的时候，她还同情地冲她眨了眨眼。

　　看到老闺女，许银花哪还顾得了那护士，“小满，你爹他们呢？你刚刚上哪去了？”

　　这话她醒来看到护士就问过，自是知道她男人儿子儿媳回村子里去了，留下来照顾她的老闺女刚刚去买饭了，但不妨她拉着张小满的手再问一次，……我觉得好多了，咱收拾收拾回去吧？”

　　一天一块钱的，她一天挣得工分也没一块钱。

　　还没走远的护士听着老太太嘹亮的嗓门，心里直点头：事好多了，要不去跟医生说说，毕竟农村日子苦，能省一点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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