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小村姑

　　许银花说完话掀开被子就要坐起来，张小满把买回来的饭搁柜子上，然后按这许银花躺好，“妈，医生说你最好在医院住院观察几天……”

　　张小满也不知道改如何称呼许银花，想了一下，索性还是照着原来的叫人。

　　她说着话，屁股一沉，在病床上坐下，伸手替许银花压了压被子。

　　还住几天？许银花是一天都不想住，恨不得现在立刻打包走人，满脑子算着住几天得花多少钱来着。

　　这么一算，她心是拔凉拔凉的，这个院，她住不起啊！

　　许银花挣扎着要起来，“啥医生不医生的，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清楚，妈没事，咱还是回去吧，这一天一块钱的，妈心疼。”她管着家里钱，家里所有的钱加一块也不够她住半个月的。

　　都她用了，家里十几口人吃啥用啥？万一有个啥的，咋办？

　　“妈，你别担心钱的事，我有钱。”张小满见按不住许银花，干脆也不按了，扶着她坐起来，又把枕头让她背后一塞，让她靠着。

　　许银花哪坐得住啊。

　　她知道大闺女是有给老闺女钱，可老闺女之前是有积蓄，只是两年前攒得都给那陈大牛了，这两年攒的不是贴补家里，就是前些时候她治病花了个精光。

　　见许银花一脸的不信，张小满直接掏出她身上所有的钱，“陈大牛还的一百……”

　　她简单地把陈跃民还钱的事说了一下啊，然后数了八十塞到许银花手里。

　　许银花愣愣地看着手信的一叠钱，是说不出的惊讶，“这，这……”

　　有一个嫁到城里还有工作的闺女，许银花也算是见过大世面，只是突然看到多出来的八十，她有点不知所措，她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想当年她还枕着睡觉来着。

　　实在是这两年日子过得苦哈哈的，她做梦都没想前脚把家里所有的积蓄给了陈大牛，后脚就开始闹饥荒，弄得这两年是一厘钱掰成两半花。

　　要是知道，打死这钱是说什么都不给。

　　突然，许银花想到什么，缓缓地看向张小满，张小满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这是陈大牛还回来的，我记得家里当初家里是借他八十？”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许银花却不知道自己说啥，她，她都以为这钱打水漂了，要不回来了，咋也没想到还真拿回来了。

　　跟陈母想的一样，许银花当初也没把老闺女逼着陈跃民写欠条当回事，结果老闺女是来真的那。

　　说来起这钱要回来，许银花应该高兴，可只要一想到钱都拿回来了，老闺女跟陈大牛是彻底掰了，她就笑不出来。

　　哪怕这两人已经退亲了，哪怕陈大牛差点呗关进去了，许银花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盼着两人能合好的，毕竟老闺女都退过婚了了，上哪再找个好人家去？

　　陈大牛再不是，至少知根知底，到时候也不让他念啥劳资的大学，让大闺女托亲家找个城里的工作，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老闺女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万一那事让人晓得了，陈大牛有这把柄，晾他也不敢对老闺女有意见。

　　许银花自打退亲后闲来没事就在心里琢磨这事，她知道老闺女眼下正在气头上，她还想等过段时间再跟老闺女唠叨唠叨，不成想老闺女竟然把钱要回来了。

　　老闺女不说她是咋要回钱的，可跟陈家这么多年的邻居，许银花拿脚趾头也能想到过程怕是不咋愉快的。

　　本来还想拿着钱跟陈家说说的，这下是想都不要想了。

　　许银花神情复杂，刚想说什么，突然灵光一闪，她想起了个事，人一下子地坐直了，心砰砰地直跳，什么陈家陈大牛的，通通被她抛一边去了，满脑子徘徊一个念头：老闺女知道她自己的身世了……

　　张小满不知道许银花的心思，她以为许银花还想着要出院呢，伸手拿来搪瓷缸，用从食堂借来的勺子搅了搅里头的粥。

　　王美琴啥都拿了，就是吃饭的家伙没有拿，她买饭的时候才想起来，就跟医院食堂的人借了汤勺。

　　本来食堂的人是不愿意的，想想也是，又不是村子里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借了东西不还还能亲自堵门上去要。

　　可在这医院里头，人都不认识，要是借了东西人跑了，找谁去？谁赔啊？再说这汤勺还不是自己家的，丢了集体的财产，那问题更严重，谁都不想背这个锅负这个责任。

　　还是张小满说是会给押金，给得还高出汤勺本身的价格，食堂那边的人没了后顾之忧，这才眉开眼笑地借她。

　　她边搅边继续劝，“妈，钱的事你别担心，我手上还有二十，陈大牛那还欠这一百呢。”要不是怕不吉利，她都想说你尽管住，就是住个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

　　她还有空间呢，大不了她勤快点，种了粮食偷偷拿去卖掉。

　　张小满压根就没想过陈跃民不还钱的情况。

　　“妈，你要是不养好身子，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张小满担心之前的话说服不了许银花，仗着许银花疼她的心，使出苦肉计。

　　然而许银花压根就没有听清楚张小满后面的话，在留意到张小满还喊她妈，她那颗忐忑的老心脏瞬间踏实了，甭管咋说的，老闺女认得还是她这个妈！

　　不过她还死是不放心，倾身猛抓住张小满的胳膊，张小满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撞翻了手上的粥。

　　“小满，你……”许银花一时不晓得该咋开口，张小满放下搪瓷缸，边听着对方说话，边掏出手帕擦了刚刚手抖用力溅到手背上的粥，半饷没听到后面的话，抬头狐疑地看向许银花。

　　许银花本来想你大姐是骗你的，你是我亲生的，那啥赵雪梅跟你没半点毛关系，只是对上张小满那双乌黑的大眼，也不知怎么的，话都嘴边，语气一转，“你答应妈，不要去村西，啊？”

　　不同之前那回的歇斯底里，口气强硬，张小满听出声音中夹带着一丝哀求。

　　在许银花看来，老闺女只要不去村西，就没人会将她跟赵雪梅想一块去，那老闺女的身世就不会被戳破，大闺女当年未婚先孕的事也瞒住了。

　　至于老闺女知道她自己身世的事？许银花一开始是有点慌，她心慌并不是因为担心老闺女不认她这个妈，毕竟不是妈也是姥姥，而是担心这事让外头的人知道了，伤害到大闺女跟老闺女。

　　她没啥本事，但是她活着一天，拼死了也要护着这连个，一个是她肚子上掉下来的，谁生的谁疼，一个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哪怕在起初她并不喜欢，但这么多年养下来，就是个陌生人也养出感情，更何况对方身上还留着她的血，她闺女的血。

　　许银花看着张小满，浑浊的眼里透着祈求，见张小满低下头，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抓住张小满胳膊的手一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急着就要开口。

　　还没来及说话，张小满重新抬起头，轻轻地说：“妈，我知道了。”

　　张小满说得是知道而不是答应，在她刚气晕许银花，她不想让许银花失望，她只能跟徐寅哈打了个马虎眼。

　　她不是原主，对她来说，谁是这具身子的亲身父母或亲人并不是很重要。

　　之所以早前执着身世，那是因为这身世之谜让她很困恼，一直猜来猜去的，这才想弄个明白。

　　后来知道身世了，还愿意跟张翠英去见赵雪梅，并不是因为赵雪梅是这具身子的亲姑姑，而是因为赵雪梅的遭遇，她上辈子的奶奶也有同样的经历。

　　她奶奶是幸运的，幸运地活了下来，可奶奶的同伴却……

　　想起奶奶跟她说的那些凄惨的结局，她只是想让赵雪梅活着而已。

　　而这，其实去不起村西，关系不大。

　　不去西村，她还也能变着法子跟赵雪梅接触。

　　她知道许银花话里的意思是不要跟赵雪梅接触，只是这一点她做不到，她只能当做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当她只是不希望自己去村西。

　　许银花不知道张小满肚子的弯弯绕绕，听得眉开眼笑地，张小满不自在移开了眼，只觉得她脸上的笑尤为刺眼。

　　她垂眸，拿过搪瓷缸，摸着温度差不多了，神情柔和地舀了勺粥递到许银花嘴边，“妈，先吃点东西吧？”

　　自以为得偿所愿的许银花心情大好，也不提出院的事，伸手就要接过张小满手里的勺子，“我自己来，对了，你吃了吗？”

　　或许是心里愧疚，张小满说什么都要喂许银花，许银花一来拗不过老闺女，二来她也看老闺女答应的得痛快，她也难得升起愧疚之心，就想在喂饭这事上顺了老闺女的意。

　　被投喂许银花手上紧拽着钱，心里美滋滋的，她这是提前享上老闺女的孝顺，回去得在老头子面前显摆显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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