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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世逢仙客(三)
梵飞沧和叶勤朗二人将安平县转了大半也没能找到目标物。
难道不在安平县?可飞浪符依旧发着荧光。
“下回让她自己来找!”叶勤朗鬼嚎一声。
梵飞沧瞥了叶勤朗一眼,无奈地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那位就是这么神奇的人物,一个理直气壮让别人善后的人。
突然,前方一阵骚乱,不远处的路口跑过几个行人,神色慌张,横冲直撞,推得旁人东倒西歪,一片哗然。
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在逃命。
梵飞沧手里的飞浪符发出的荧光霎时间变得更亮,整块玉身开始震颤。
就在附近!
两人不约而同朝那个发生骚乱的地方赶去,逃命似的那几人已经远去,留那些倒霉被撞了小摊的摊主们一脸心痛地收拾残局。
俩人在路口处朝横向的两排店铺扫去几眼,发现人们皆是从一家酒楼里冲出,便直朝酒楼而去。
两人刚出现在酒楼门口就被一道劲风迎面劈来。
梵叶两人各自朝两边闪开,一道人影从两人之间飞快掠过,看起来是个彪形大汉。
飞浪符在那人影闪过的时候几乎要破出梵飞沧的手掌。
瞧那大汉手里挥舞的大刀,就是它!
梵飞沧飞快给叶勤朗使了个眼色,叶勤朗会意。
朝着那个大汉的方向,梵飞沧飞身追去,叶勤朗则是留在这里。
叶勤朗踏进酒楼,楼里一片狼藉,破碎的桌椅木屑乱飞,几个没能成功逃出的酒客东倒西歪地在地上呻吟。
叶勤朗挑了一个看起来伤得最轻的人询问。
这人却看起来只是擦破了皮,却“哎呦哎呦”叫唤个不停,一副自己命不久矣的模样。
“别牙疼了,打听个事儿。”
“哎呦……干嘛……”
“这里发生了什么?”
“哎呦……你自己不会看啊……哎呦……问掌柜的啊,那个就是,”他手指向一个窝在角落抱头发抖的人。
“发生什么了?”叶勤朗走去,将同样的问题向掌柜又问了一遍。
掌柜闻声颤颤巍巍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确定那煞星走了才把护着脑袋的手放下。
“这说来话长……他来了我这酒楼好像是冲我来的。”
“你认识他?”
“也……说不上认识,他昨天来我楼里喝酒,让我替他保管一个钱袋。”掌柜边回忆边说,“他当时说不日来取,哪知……哪知今天挥着大刀就来了!在我掏钱袋的时候他就把小店劈成了这幅德行,这让我怎么做生意哎呦!”掌柜说到这里,神色悲愤的拍向地面。肉掌在石板地上没拍出多大声,手反倒拍得生疼,本来就悲愤的表情这会儿变得泫然欲泣了。
叶勤朗实在是没眼看掌柜那张溜圆的肥脸褶成包子,催促他往细里说。
掌柜的想了想,又把昨天大汉来酒楼的事和大汉酒喝多了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叶勤朗听了想,刚才大汉挥舞的大刀确是他们所寻之物——黑津侯,只是那刀是怎么丢的却尚且不明朗。
“你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吗?” 叶勤朗又问。
“他昨天还好好的,特别说了让我别问。”
从没听说黑津侯会能使人发狂,但是看看这小酒楼被破坏的,哪像个正常人干出的事。
“那他刚才有没有说什么?”
“他……昨天嘚吧嘚挺能说,今天冲进来闷声不响的,举起刀就是劈啊!”掌柜的话说多了,消解了方才过度的紧张。
掌柜的想了想又说:“说来奇怪,他好像连嘴都没张过。”
梵飞沧紧追着大汉,那大汉一路上乱挥着黑津侯,吓得路人到处逃窜,一路向前,狼藉一片。
所幸没有伤到人。
只见那大汉在街上飞奔,却像是有明确目标似的,拐过两三个拐角,没有丝毫犹豫。
直到大汉奔过一家大宅院,停顿了一下,转身拐进了一个巷子。
这里梵飞沧之前路过,仿佛是个死胡同。
梵飞沧想到那里多半有人,而拐进巷子的大汉已经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他当机立断抽出背上背着的长剑,霎时间人消失在原地,掠出一段残影。
巷子尽头是一间破旧不堪的茅屋。
大汉正将刀举过头顶,身子下压,使劲朝茅屋劈去。
以黑津侯的威力,这刀下去,就连那稻草都能一一根根炸开!眼看那刀刃划开空气,就要劈开那茅屋之际。
“铛!!!”
千钧一发,梵飞沧单手持剑,剑刃撞上刀刃挡住了黑津侯下压之势,那金属相撞的声音伴随着刃刃相接迸出的细小火花响起,震耳欲聋。
挥刀破开的风几乎要掀了梵飞沧背后的茅屋屋顶,黑津侯刀背上的九个环震颤不止。
梵飞沧挥开长剑,两刃之间又是一阵摩擦,大汉踉跄着倒退几步,站稳后,又不管不顾的劈上来。
刀有八法,常人若是见劈无效,会无师自通的用削或扫来反击,可这大汉从始到终只用了劈,除了有劲,就剩下呆板。
着实违和。
大汉虽然是一脸怒色,却是面部僵硬,好像那怒容是雕在他脸上,眼睛睁开,眼珠却没转动过,直愣愣地盯着一个方向。他挥着大刀,不喊叫也不咬牙切齿,嘴唇紧抿,不像是自然闭上,仿佛含着什么东西。
梵飞沧用剑的侧面拍上大汉握刀的手,又反手用剑尖勾上九环的其中一环,一把从大汉手中将黑津侯挑了出来。
黑津侯被挑飞,在空中旋转几圈,“嗡”的一声刀鸣,落在大汉身后不远处的地上,刀尖朝下,插入地面三四寸。
梵飞沧右手一转,剑柄朝前,往前一送,捅在大汉胃部。
大汉被捅得嘴一张,顿时没有了动作,就这么直挺挺地仰面倒下。
叶勤朗这时也正好找到这里,于是梵叶两人都看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瞧大汉嘴里含着一口黄土。因为倒下的冲击,黄土和着唾液从大汉嘴里溢出一点在大汉脸上。
“噫——”叶勤朗觉得此情此景恰到好处地恶心到了他。
梵飞沧见叶勤朗也来了,就让他看看大汉的情况,自己则去拔插进地面的黑津侯。
叶勤朗忍着反胃蹲下身子查看。
“咦?死了?师兄你把他打死了?”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显然是翘辫子了。
“他还能动的时候就已经没了生气。”说着梵飞沧提着黑津侯转身。
恰好对上了一双乌亮的大眼睛,眼眶还泛着红。
梵飞沧认出了这双眼睛的主人,这是上午路遇的那个小孩。
沈澜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他正深陷入亲人去世的悲痛中,泪流不止。谁知突然有一个大汉挥着大刀朝他冲来。这个大汉他记得,是在酒楼里给了他一个耳刮子的人。
大汉气势汹汹的样子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过骇人,吓得沈澜当场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当那刀刃照着屋顶和自己劈下来的时候,锋利的刀刃给沈澜带来死亡的压迫,喉咙就像被当场扼住,就连呼救声也发不出来。
还以为马上就要下去和爷爷作伴了,这时一个雪白的身影挡在他面前,这人他认得,在路上遇到的十分好看的人。
事情发展得太快,沈澜有些跟不上。
梵飞沧心中疑惑,这死尸路上这么多活人不砍,非要到这犄角旮旯里砍人,显然是目标明确。可这个茅屋里总共两人,一个小孩,一个刚去世不久的老人,一个俗世中不算少见的组合。
难不成他们惹上了什么修鬼道的散修?
“阿六,你在酒楼问出什么了?”
叶勤朗师门门内弟子中排行第六,故称他为“阿六”。
“也没问出什么,就是这汉子昨天在那里喝了酒,吹了牛,又寄放了一点东西。他去干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不过那大汉吹牛的时候说自己要去降妖。”叶勤朗答。
这汉子去袭击酒楼多半是因为生前的一丝执念。
梵飞沧颔首,走到沈澜面前蹲下,沈澜依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愣样。
梵飞沧轻声问道:“你可认识这人?”这人指的是大汉。
沈澜点头。
“你可知他为何袭击这里?”
沈澜摇头。
这时叶勤朗也凑到这边来:“小孩,你是不是和谁有什么过节啊?那种看起来很了不起的。”
“……不知道。”沈澜说着低下头,不想再多说。
见过赶尸的,那通常要经过长时间炼制才能达到以死人之身行活人之事的目的。然而这大汉昨日还活着,让人吃一口土就能成行尸,这赶尸赶得也太快了点吧。
这件事情可能不简单。
不能确定背后的人是冲着小孩还是老人来的。若是后者则已,若是前者,这次不得手,下回怕是还要出事,这孩子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你此地可有其他亲友?”梵飞沧问。
“没有。”
“那外地有没有啊?”叶勤朗插了一句。
“没有,就我一人了。”沈澜答道,现在他几乎没有栖身之所。
梵飞沧沉默了。
叶勤朗倒是有点想法:“你要是无处可去,要不要跟哥哥们走?”
这神情语气活像拐卖小孩的人贩子,惟妙惟肖。
他们的师门有个好传统,喜欢带着“特产”回去,这特产多半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流浪人。
根骨如何不妨事,再不济扫个地也可,偌大的师门不差小孩的一口饭吃。
没成想沈澜竟摇头,低声道:“我要去葬了爷爷。”
叶勤朗这才注意到他身边还躺着一位老人,这气息显然是刚去世不久。
血亲身死,埋葬死者是人之常情。
“你打算怎么葬你爷爷?”梵飞沧轻声问道。
这话倒是没别的意思,只是埋葬死者也不是易事,别说是买一口棺材,就是买个草席也要钱。再说了,他一个狗崽似的小孩怎么去给爷爷下葬,难不成学人家去卖身葬祖吗?
此问一出,本就不怎么想说话的沈澜顿时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若……若是两位神仙能替我葬了爷爷,我就跟着你们……”
这话听着像是他们俩人求他跟着似的,不过叶勤朗也没计较,一口答应下来。
倒是梵飞沧从未主动为师门添过一双碗筷,目前有点犹豫。
谁捡的人就由谁带,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叶勤朗自己还是个半大小子如何照顾别人,这孩子必然是要跟着梵飞沧的。
阿六这小子,答应得这么爽利,敢情没他什么事儿。
梵飞沧想了想伸出手去握住沈澜细小的手腕,沈澜缩了一下没能缩回来,就僵着让他握着。
梵飞沧在沈澜的手腕上反复捏,也不嫌脏,叶勤朗只觉得再揉都能搓下一个球了。
这时梵飞沧突然道:“我们替你葬了你爷爷,你当真愿意跟我走?”
小孩笃定地点点头。
梵飞沧直视沈澜乌亮的大眼睛,刚才那番折腾,这茅屋顶豁着几个大口,午后地冬阳从上泻下来,明暗交替的光打在梵飞沧地脸上,他整个人好像蒙上一层细绒地暖光。
沈澜怔怔看着眼前笑着的人,只听那人轻声说了一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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