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已走远

　　（一）

　　天底下所有的油盐柴米都是一个样。

　　若兰的日子跟千千万万个闪着灯光的窗口一样，平淡而真实。老公在机关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下班就瘫在家中把电视遥控反复的摇来摇去。他喜欢看他的体育类节目。若兰于是也跟着学会了看篮球赛，网球赛，足球赛。从一个体育盲变成了一个各类球类都略懂的半灌水。人原来是很容易被同化的！有时日子平淡得令她感到窒息，“我们出去旅游吧”每次若兰一说口，她就知道她是白说了。男人的回答总会是千篇一律“到处都是人，要去你自己去”。若兰便不再做声。若兰自己呢？每天与冰冷的数字打着交道，编着各种各样应付的报表。有时输错一个数字，报表交不到差，她就会抓狂，会声嘶力竭的大叫。她知道她其实并不适合做这么理性的工作。天底下有多少人在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呢？为了生活，有多少人不是在自己不喜欢的世界中煎熬支撑？

　　日子如白开水一样寡淡，若兰连梦都不会做。日子在稀里糊涂中，一页一页的翻过。有几天若兰却做梦了，她一连几天都梦见跟小惠去聚贤中学的情形。那干裂的嘴唇，咕噜咕噜叫唤的肚子都真实而清晰。以至于她醒来的时候，嘴唇干渴得难受。从梦中醒来若兰就有些发懵，难道老了么？只有老了的人才开始恋旧回忆往事。

　　一天若兰接到弟娃的电话，说父亲想她了，让她回去。

　　回到老家的若兰才知道弟娃在假传“圣旨”。不是父亲想见若兰，而是弟娃有事情找她。弟娃与弟媳妇前几年一直在深圳打工，幸苦几年也略有积蓄。现在小孩渐渐大了，想在家中自己倒腾点什么，也就近照顾孩子上学。他们考量了一翻，就想自己办个小型的养猪场“姐，就是手上的钱不够，想给你借点，要不算你入股都行”在外跑过几年的弟娃，对若兰说话总算客气了许多。若兰思来想去便同意了弟娃“入股就算了，借给你可以，等你赚钱了，再还给我吧”“好嘞”见若兰如此爽快，弟娃弟媳都很高兴。弟媳搂着若兰的肩膀连连说“还是姐好啊，我说嘛姐肯定会帮把手的”

　　弟娃弟媳说干就干。找地方请工人搭建厂蓬，联系小猪仔，准备饲料。一切都在紧张的张罗着。“姐你见过世面，去县城帮我去办个《动物防疫证》吧”弟娃哀求若兰。若兰斜睨了他一眼“你自己不会办”？“姐。你知道的，我箩筐大的字不认识几个，走在那些单位舵儿都摸不到”若兰叹息一声。她知道她这个弟呀，其实是门背后的弯刀窝里横，见不得大世面的。“办来干什么”？“听人说，不办那个证，人家就不给你开张，到时生猪也没法出栏”若兰想《动物防疫证》该在农牧局办吧？第二天，她便搭上班车去农牧局碰碰运气.

　　站在农牧局的大楼一楼的大厅里，若兰也有些找不到东南西北。她盯着墙上的工作示意图便看了起来。在领导岗位一栏，若兰发现了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局长：徐翔。看来地球真的是圆呀！若兰望着墙上的照片突然就想笑。老师发福了，明显比以前胖了不少，可眉宇之间依稀还是原来的模样。若兰仔细的盯着墙上的照片，心里泛起了波澜。徐老师也老了啊，两鬓都有了稀稀拉拉的白发，当年他教她们时，他才十八九岁，现在都四十好几了吧！那微微上扬的嘴角，那双颊上的小月牙，牵引过她青春时期多少的泪珠与笑声啊！若兰站在那堵墙前迟迟的迈不开脚步。

　　“若兰是你呀”一个声音唤醒了感慨中的若兰。抬头一看，楼梯口站着的不正是徐老师吗？无论他怎么变，若兰都可以从千千万万的人群中，把他给辨认出来。“徐老师，哦徐局长我不知道你来农牧局了”若兰不好意思起来，为她刚才长久的站在他的相片前发窘。“你也是，这么多年也不来看看老师”。局长就是不一样啊，常常可以变被动为主动。若兰在心里说。“走，去我办公室坐坐”若兰便跟着老师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不愧是老师出身，徐局长的办公室显得很是雅致。书柜、条幅的书法还有花盆中郁郁葱葱的兰草，都显示着主人的风雅。“来，若兰喝茶”“谢谢局长”“不要叫局长，叫老师”若兰大笑了起来。她正为这拗口的徐局长称谓饶舌呢！

　　若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徐老师哈哈大笑“若兰，你总是能准确的找到庙门！这都是你老师职责范围啊”说着老师就拿起电话给动物质检所打起了电话。一会儿质检所的所长屁颠颠的跑了过来，徐老师说“我一个朋友想申请个《动物防疫证》你看需要些什么资料”？若兰赶忙把自己携带的资料给拿了出来。质检所所长初略的翻了翻若兰带来的资料讨好的说“徐局，她证件都是齐全的，我办好就给你送过来”。若兰舒了一口气“军属烈属是真的不如人熟”她为她今天办事这么顺利而开心，也为重逢老师而开心。

　　若兰不再拘谨，跟昔日的老师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了起来。曾经对他的那一丝丝怨恨，似乎早已经走远了。那一丝丝怨恨不正是若兰整个青春期对老师的全部迷恋吗？质检所把若兰的《动物防疫证》给送过来时，若兰站起身想离开。“若兰到饭点了，一起吃个饭吧”若兰有些尴尬“那我请老师吃饭吧”“你是远来的客人，还是老师请你”。

　　若兰坐在老师的车里直奔饭点而去。车子却一直朝城外开去。“老师，去哪儿吃饭”？若兰有些困惑“丫头，别担心跟着去就好了”一句丫头把若兰拉回到了她的学生时代。老师还是原来的老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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