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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得发亮的眼睛就那样直视着自己，看得人心里发毛。
赵江荻猛然惊醒，梦里是见到李慎的第一面。
那时候他真的好瘦，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后来她才知道是因为他的身体很不好，所以军训后才入学报到。
他很聪明，每天上课看似发呆，但什么都知道。
在她被老师点起来回答不出问题尴尬难堪时会轻轻报出正确答案。
在她肚子咕咕响的时候，会撕开一包面包，状似无意地分一大半过来，说自己吃不下。
在她被嘲笑是乡下妹土了吧唧时，会故意去“碰瓷”那位同学，一边躺在地上□□一边对她悄悄挤眉弄眼。
是同桌，也是好友，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是她有天莫名对他生出怜爱感和占有欲。
但自己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生出怜爱？又用什么去占有呢？
赵江荻坐在床上自嘲一笑，想到昨晚的“落荒而逃”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看过那么多破镜重圆的文，就为了有朝一日相遇时，墨镜一戴，嘴角一勾，潇洒走开，江湖不再见。
但现实是残酷的，人生哪有彩排，都是实打实的现场直播。人生也哪有什么翻身农奴把歌唱，只有累不死的老黄牛。
在他面前，自己好像一次都没潇洒过。
赵江荻嗷一嗓子，钻进被子里打了一套空气军体拳心情才舒缓起来。
只是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同学而已，再没有什么！
*
躺了一会，拿起手机，一条消息都没有。
昨晚不辞而别，赵江荻心里还是有点慌的，不知道老板要怎么说她。但转念一想，老板私事拉她去陪衬去挡酒，全场的主角只是李慎和管思思。
人家郎才女貌一对，有她这个“丑八怪”什么事。
赵江荻点了个外卖，再次钻进被窝。
五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赵江荻从床上坐起，没想到外卖这么快，而且她已经备注了不要敲门，放在门口，这人是不看备注吗。
她独居，安全意识还行。
快递从来都是快递驿站，外卖备注也都是永远的放门口，别敲门。门上安装了可视门铃，一有风吹草动就有消息提醒。
赵江荻静静坐着，等敲门声停止两分钟后，这才下床去拿外卖。
两分钟，够外卖员下四层楼了。
赵江荻将门推开一个小缝隙，在老地方没看到外卖袋，于是将头和半截身子探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四目相对，是她昨晚梦中的人。
身体的条件反射快过脑子的思考，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关好门捂着心口大喘气了。
心中有个小人在无声尖叫，真是撞了邪了！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嗯，不仅知道，还看到了。
是先去洗漱换衣还是直接开门？
如果去洗漱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要见他所以打扮一下？
但是直接开门，会不会显得自己昨晚逃跑后遭受打击一蹶不振？
唉，这时候要是有个军师在就好了。
赵江荻抬手抓了下头发，整理好表情，打开了门。
“请进。李医生刚才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外卖，没想到是你，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先关门了。”赵江荻微笑解释道。
“是我不好意思，来之前应该给你发个消息告知一下，但是没有你联系方式，所以就直接来了，打扰了。”李慎也客气得紧。
但赵江荻心里明白，他是故意的。
“请坐，我给你倒杯水。”
等李慎进来，赵江荻才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露出的黑色让她有点恍然，昨晚自己把外套落在了那里。
“你昨晚把外套落饭店了，我给你送来。”
“谢谢。”赵江荻接过衣服，真心感谢。
这套衣服是她所有衣物里价格最高的，上千了。
当时她需要见一些高规格的客户，一咬牙就买了这套西装，肉疼了好长时间。
“你先坐，我去换身衣服。”赵江荻说完，便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洗到颜色发白，领口变形的睡衣此时也让她面上发红。
赵江荻套了一件卫衣，换了一条牛仔裤出来了，发觉李慎正在打量房子。
为了省钱且能满足她独居的要求，她租的是一套老破小。
五十几平，一室一厅一卫，没有高到离谱的物业费，水电价也非常合理，房东老奶奶人也很好。
但缺点也很明显，三代人的磨蹉让墙壁乌七八糟，厨房所有家具都老旧破损，卫生间的瓷砖上有洗不掉的黄色污渍，连窗户都烂的乱七八糟。
赵江荻有点局促，平日里见这个总裁那个总经理的都没这么紧张。
赵江荻笑了下，缓解尴尬，“我的地址你是怎么知道的？”
“问了管思思。”李慎稳稳坐在沙发上。
三百块的二手沙发平日里坐起来很舒服，但现在怎么看都和他不搭边。
“哦。”
“我没想到你竟然回到了Z城。”李慎抬头，直直地盯着她。
那双眼睛，和初见和梦里都重合了。
“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说过，这辈子最不可能待的城市就是Z城吗。”李慎说。
“人都是会变的嘛。”赵江荻坐在了旁边靠墙放的椅子上，“年轻的时候都雄心壮志，等被毒打后就滚回自己的舒适圈了。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会在Z城。”
“你说的，人都是会变的。”李慎对她一笑，礼貌得很。
“哦，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吗？”赵江荻又开启一个话题。
“挺好的。”
……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
其实赵江荻大可以问他为什么要问自己的地址，不过一件衣服，送到她上班的地方就行。
也可以问他和管思思的相亲怎么样。
甚至也可以问当年那个女生怎么就说是他女朋友，他们谈了多久。
也可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自然地叙上这十多年的空白。
不过，一如既往，赵江荻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
有时候人不需要自取其辱的。
之前赵江荻在网上看过一个分析，衣物价格的高低可以从版型上看出来，李慎衣着简单但合身妥帖，价格应该蛮贵的，不知道他的工资有多少，不过他也应该也不靠工资生活。
她天马行空地乱想着，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尴尬。
赵江荻几乎是蹦起来去开门——这次真的是外卖。
简单的一份小米粥，配了两个包子，赠送的一小份咸菜，因为是非常小的店，用的是透明塑料袋送来的。
“这是你的早饭还是午饭？”
李慎有点诧异，这已经十一点多了。
“早午饭，你吃了吗？要不来点？”
赵江荻犹豫了下，将外卖放在了小茶几上。
不知道怎么，有李慎在，打开袋子吃饭这个动作有点难。
“赵江荻，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赵江荻看过去，发现李慎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自己。
有怜悯？有难以置信？有无语？有不解？
是什么没变，是那个穷酸的自己还没变吗？
赵江荻忽然笑了起来，笑中有几分苦涩，有几分释怀，甚至还有几分笑自己可笑。
十年前追不上的东西，十年后又怎么能追上。
“我们老家有句话，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过了七岁，没变是正常。”赵江荻拉过一个小马扎坐了下来，利落地解开塑料袋，“李医生也吃不惯这些东西，那我就先吃了。还有谢谢你今天亲自给我送衣服，等下次请你吃饭，门在那边。”
李慎在兜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提笔刷刷写了东西后放在了赵江荻面前。
“这是我的电话，微信同号，记得加我。”李慎手指点着那张纸。
“嗯。”赵江荻只瞥了一眼，就继续吸溜自己的小米粥了。
“算了，你的电话呢。”大概知道赵江荻不会主动加他，他掏出了手机。
“呃……这就不用了吧。”赵江荻愣住。
“我和管思思还在互相接触中，我看她和你蛮熟，有些问题也可以向你请教。高中的时候我们也算是好朋友，所以朋友的终身大事也请你助力一下，你不会不帮忙吧？”
赵江荻脑袋嗡嗡的，有点恶心，也有点眩晕。
自己真的是小说看多了，都要奔三的人了竟然还有十八岁的那种小期待小心思。
真是，想逗自己笑都不用看笑话书，直接照镜子就好了。
“那肯定是要帮忙的，也请李医生发挥人脉给我介绍几个老总，助力我多开单。”再次抬起头，赵江荻又是一脸职业的微笑，恰到好处的甜美。
两人加了微信，赵江荻看到李慎的头像是他的职业照，白色背景，抱臂斜站。
她的头像也是职业照，黑色背景，抱臂斜站。
没想到再次联系，已变成商务人士的碰撞。
“你明天下午下班有时间吗？我知道你们下班时间五点半，你回来应该六点。不加班的话我想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啊？”
“你难道忘了吗？我这个人很喜欢做计划。”李慎又掏出了自己的小本子，在上面写起来。
“了解管思思啊？好的啊，我有时间。”
“那就晚上八点，你家见。我就先走了，再见。”
望着微信的新加好友，赵江荻确信自己刚才不是在做梦。
想到刚才李慎说的话，她不由苦笑了下。
确实，李慎是个计划狂魔。上学的时候有两个本子来写计划，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那种本子叫手账本，一个本子就是她两周的生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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