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晋记事（女尊）

　　这日，宋婴同王后、侧夫以及几个孩儿一同用膳。
　　“阿娘！麟儿要！”
　　宋婴瞧着女儿奶声奶气的样子，心中疼爱。亲自夹了块儿去了刺的松鼠桂鱼肉喂给她。
　　“殿下尽惯着她。”阳城嗔了她一眼：“过会儿她又不肯吃奶了。”
　　嘴上说着，却并未阻止。
　　宋婴宠起这唯一的嫡女来毫不含糊：“本王的女儿，正是该惯着。况且，麟儿都这般年纪了，停了奶又如何。”
　　阳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殿下说的是哪般年纪？”
　　宋婴忽觉尴尬，掩饰性地咳了一声。为左手旁的明生也夹了块儿鱼肉。
　　明生自己拿着小汤匙、抱着小碗埋头吃饭，这时便抬头望着母亲道：“儿臣谢过母王！”
　　众人顿时一静。
　　宋婴有些奇怪：“明生，为何这样唤我？”
　　“儿臣自该懂得礼节、才不会像庶父一样做错事情。”
　　“明生！”阳城有些生气地呵斥了妻主的庶长女。
　　明生低下头去。
　　“殿下！明生她不是——”司琴急切地为她解释。
　　宋婴挥挥手制止司琴说下去，又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沉吟片刻，出声问道：“明生，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明生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
　　“母亲——不要凶大姐姐。”
　　宋婴微微惊讶，一向害羞内向的次子居然会主动维护长姐。
　　一时间颇有些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甚么可怕事物，有这般唬人么？”
　　“殿下一板着脸，任谁看了都怕。”阳城低头问女儿：“麟儿，你说是不是？”
　　麟儿偷偷瞥了一眼母王，小声答道：“是的。”
　　明生看了一眼麟儿，满怀希冀地望着母亲，恳求道：“母王，以后儿臣都会很乖。能让爹爹——能让庶父回来么，儿臣想他。”
　　宋婴伸手将女儿抱在怀里。
　　明生拿着小勺子，很久没有被母亲抱过，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明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绿柳也一样。”
　　明生眼中的光芒暗淡下去。
　　“不过，若是他能改正。母亲自然会原谅他。”
　　“真的吗！母亲？”
　　“明生，你母王说话甚么时候打过谎？”阳城有些不悦。
　　“好了。”宋婴对他摇摇头，又对怀里的女儿道：“以后明生可以唤母王——不过是在正经场合。平时一切从简，好吗？”
　　“好！”
　　一旁安安静静的姜袖看了看阳城，微微一笑。对宋婴道：“明生真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呢。”
　　宋婴笑了笑：“你也要把我们蛰儿教导地同明生一样好才是。”
　　蛰儿便是姜袖所生的女儿，原本定了乳名“长青”。只因生在惊蛰那天，姜袖觉得巧、便想要唤她“惊蛰”。阳城却说婴孩不好用“惊”字、不妨唤作“蛰儿”。
　　宋婴没做他想，觉得凑好不如碰巧，便同意了。
　　“妾定不负殿下所盼。”姜袖虽然对女儿不甚在意，但被阳城将了一军，这口气一时也难以咽下。
　　“这几日，想必阳城哥哥就要为殿下再诞下一位小王女了。”
　　阳城凌厉的目光刺向他，姜袖却笑得轻松。
　　“司琴哥哥这胎像是个女儿呢，阳城哥哥倒是不大显啊。”
　　宋婴突发奇想，看了看在座的几个孩子。明生已经懂事，还有尚在襁褓的仲安暂且不论。
　　“麟儿、心佛，你们看看，父后会给你们生个妹妹还是弟弟？”
　　原来司琴所出的次子宋心佛以及宋麟儿，都是两三岁上下。宋婴想着乳父曾说过这个年纪的幼童所言比较灵验，便想试试。
　　两个孩子懵懂地望向阳城。
　　阳城紧张起来，勉强扯出个微笑：“麟儿、心佛，你们想要个妹妹还是弟弟？”
　　“麟儿要妹妹！麟儿不要弟弟！”
　　阳城微微放下心。
　　宋婴笑问道：“弟弟怎么不好？不是挺喜欢天鹿的吗？”
　　麟儿皱着小脸答道：“可是弟弟是小儿郎，以后不能陪我玩。”
　　“麟儿——”阳城转头对宋婴道：“麟儿想要个姐妹一块儿玩耍呢。”
　　宋婴点点头，又问次子：“心佛，你看看父后怀的是个妹妹还是弟弟？”
　　心佛害羞地躲到司琴怀里，小声答道：“是弟弟。”
　　“哦？”宋婴有些失望。
　　阳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司琴有些不安，正要谢罪。
　　“殿下——不如再问问司琴哥哥怀的孩儿？”
　　阳城瞪了一眼姜袖——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宋婴将明生放到一旁的凳子上，对儿子道：“心佛，过来母亲这里。”
　　“快去——”司琴推了推怀里的儿子。
　　心佛紧紧地贴着父亲，不肯起来。
　　众人只好作罢了。

　　阳城回到房中，狠狠摔了几样玉瓶花碟。
　　“主子，稚儿说的话哪里作真？依奴侍看这必定是个强壮的小王女呢。”
　　阳城怒道：“你懂甚么！姜袖、他不过一介小倌，也敢踩我一头？”
　　“主子——那又怎样，庶女便是庶女。殿下不也最疼爱王太女殿下吗？”
　　是了，麟儿、他的麟儿！
　　不！还不够——
　　阳城喘息着，捂住自己的肚子，心中期许：“孩儿，你要争气啊。”
　　唔——好痛！
　　“主子！”燕儿惊慌地扑上来扶他。
　　“我的女儿——快！快叫殿下！”

　　宋婴同两位侧夫候在产房外，心中有些忐忑。
　　“殿下。”
　　“乳父！您怎么来了。”
　　这几日林氏身子不大爽利，宋婴命宫侍们好生照看，林氏也不常出门走动。
　　“还没生出来？”
　　“嗯。”宋婴有些着急，进去很久了。对比之下、天鹿生的时候倒是快了。
　　正说着，就闻产房传来婴啼。
　　“生了？”宋婴有些紧张，虽然不是第一次当母亲，但没有一次这般期盼是个女儿。
　　不一会儿，一位年老的宫侍抱了个小襁褓出来。
　　“恭喜晋王殿下——是个小王子。”
　　宋婴叹了口气，难掩失望。
　　林氏瞪了她一眼，命人去行赏。司琴、姜袖也各自回去了。

　　“阳城还年轻，又不是不能再生养。何苦作这番姿态？”
　　宋婴有苦难言：“乳父——您不知——”
　　“有卢寄在的一天，右相便不能安安心心辅佐殿下。”
　　“乳父，您是甚么意思？”宋婴心中暗惊。
　　卢寄是卢敢当继室所出、也是右相唯一的女儿。和阳城成婚几年，她也大致了解卢家上辈子的恩怨。
　　原来阳城之父、雍平帝同父妹代王宋景的嫡子南漳郡主下嫁卢敢当之时，这位俊俏的探花娘子原本身有婚约——青梅竹马的表哥简氏。后面的事理所当然——卢家毁婚、迎娶郡主。那简氏是个硬气的，道是生死皆是卢家人，自个儿代发修行去了。简家自以为得罪了代王、吓得举家迁回老家。卢家自知理亏、这么些年也没忘了简家。只是畏惧皇权、只敢暗中接济。
　　后来南漳郡主病逝，卢敢当立马迎娶了表哥。不久后便诞下一女、正是卢寄。传闻卢寄是未足月而生——想来南漳郡主卧病在床之时，卢敢当和简氏便旧情复燃了。
　　阳城也因此事与母亲近乎决裂——至少是在外人看来。
　　不过有心人只要留心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母子情分不会就这么断了的。否则代王为何没对卢家下手、反而放任卢敢当坐上右相之位？
　　无论是宋婴还是阳城心里都清楚，卢敢当挂念这个儿子没错。但她的独女卢寄才是她的命门——更何况卢寄也是少年英才，很是给她争气。去年的文试探花娘子便是她。
　　“卢寄近日同长沙王走得近，殿下不会不知道罢。”
　　“甚么！她们甚么时候牵扯到一块儿？”宋婴有些吃惊。
　　林氏冷眼看她反应，责备道：“阳城怀着身孕没顾到就罢了、你也沉迷温柔乡了？”
　　宋婴有些羞愧，这几日她时常歇在姜袖那没错。竟出了这样大的疏漏，实在可恨。
　　“长沙王要摆摆仁厚的架子，那卢寄自以为遇到伯乐。傻兮兮地贴上去，想必待长沙王封了亲王，卢寄便会作了她的门客。”
　　宋婴来回走了几步——可恨！实在可恨！她不怨别人、只怪自己沉迷美色。
　　“我本想着宋德不过一孩童、是我轻敌了。”
　　林氏冷笑道：“胶东王姬都快周岁了罢。殿下怎能这般糊涂。”
　　胶东王姬便是长沙王的庶长女。
　　宋婴羞红了脸：“乳父，我知错了！”
　　林氏想了想，冷静道：“这事我来做，你现在只管安慰好阳城——右相、必须要跟我们站在一起。”
　　宋婴低下头去：“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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