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妖

　　接下来的几天，薛涵都没闲着。他是真的缠上了郭琛。每日辰时就到了司寇府，黄昏时候才回来。每次回来手里拿着，背后背着一堆新奇玩意。
　　这小祖宗出门能带多少银两，怕是许多东西都叫郭琛做了冤大头。谢知影没得办法又派人给司寇府送了一尊白玉佛像去。听说司寇夫人是信佛的，也算是还了郭琛的情。
　　陆景行依旧是四平八稳的坐在房里，天天修他的灵力。他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又一个人在山里呆了几年，自然坐的住。
　　谢知影也没闲着，接下来他会碰上各种妖魔鬼怪，必须恶补一下基础知识。他找陆景行借了几本基础的妖物图鉴，闷在书房仔细研读。
　　这次谢知影下了苦功夫，当年他在太学念书都没这么用功。还不是因为以前不努力最多被父亲责骂两句，现在不努力就是要丢了命的。别到时候，遇上个妖精被活吞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这几天里，谢知影收到了一封信，是他姨父写的回信。大概意思就是，薛晗也是个半大小子了，不可能一辈子关在广陵。既然他费心费力跑出来了，就让他跟着谢知影四处走走。见识过了，自然就会想回去了。
　　这封信可谓是给了谢知影当头一棒，他断没有想到薛展华会允许薛晗跟在自己身边。眼下他实在没有理由赶那小祖宗走了。谢知影叫苦连连的拍着桌子，若是出了事到时候他找谁哭去。

　　祭祀大典的前一天是要清道的，一整日，百姓都不可以出门。薛晗也就难得在家里呆了一天，这可把谢知影折磨的不得了。
　　他左右一想，既然薛晗是必须得带着了，那只能同他谈谈条件，诓着这小子和自己约法三章。
　　“晗儿，等祭祀大典之后我同景行就要四处游历去了。你就乖乖回家。”他当然晓得，薛晗是不回去就此罢休的。
　　薛晗一听游历，眼睛都凉了，拉着谢知影的袖子就道：“表哥……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啊？我保证听话！”
　　谢知影看着他这副模样气的牙痒痒，前几天他也这么说的，结果呢？谢府差点给他掀了！
　　“你的保证有用吗？我先告诉你，这一路上非常危险，你这样毛毛躁躁的小心把命丢了。”
　　薛晗听这语气知道有戏：“表哥，你和陆兄这么厉害，肯定能保护我的，对不对！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行不行？”
　　“我哪管的住你？”
　　“这样，只要我不听表哥的话表哥就把我送回广陵，好不好？”
　　谢知影等的就是这句话：“这可是你说的，只要你敢不听话一次，我就送你回去！而且你知道的，你这次回去以后你爹得把你看得更严。下次可就出不来了。”
　　薛晗心里咯噔一下，他总觉得自己上了套，但是现在反悔是没用的。“知道了，表哥……”

　　祭祀大典在第二日的辰时举行，百姓只能站在街边围观，主干道自有官兵把守。即便这样，场面一度险些失控。
　　从皇宫到天玄庙估摸三四里路。由亲兵统帅开路，皇家的仪仗队引出皇辇，皇帝需得一路祷告到达天玄庙。而国师会在那里等候，准备祭祀。
　　本来这个开路的活是该谢知影干的，可是他赶着前几天辞了官，这差事一时也没人敢乱接。
　　这事干好了是个美差，万一出了差错就是罪人。而且对出身，样貌，气质都有严苛的要求。
　　谢知影名义上是升官了，就有人提议让谢知影代职。却被谢知影以逾矩为凭一口回绝。再加上圣上的意思不清不楚的，大臣也不知道该不该推举谢知影，只好作罢。
　　谢知影这一跑，又人说让许谦上。许太保哪会愿意儿子干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便找了个借口说许谦不善武，压不住场。
　　最后临场竟是让小燕王上场做了这个开路人。年轻一辈的子弟里除了谢，许二人，论出身也只能叫燕王上了。虽说是委屈了他些，可真出了事也不会罚到他头上。
　　燕王年方十七，金丝暗纹的黑色劲装裹在身上，难能显得有几分肃杀的气质。他长刀在侧，骑马领头在队伍的最前面。

　　百姓看到燕王亲自开路，情绪很是亢奋。就这样，皇家的仪仗队被一路簇拥到天玄庙。

　　天玄庙中央的广场上有一处问天台，好几丈高，即便站在天玄庙外也清晰可见。平头百姓只能站在外面看的，三品以上的高官和皇室才可以进到天玄庙中参礼。
　　谢知影好巧不巧升了官，他自然可以跟着皇家的仪仗队进去。再说，他也算替他父亲来参礼，前排的位置少不了他的份。
　　一群四五十岁的三品老臣，看着走在前列意气风发的谢知影，心里默默感慨，别人家的儿子。
　　谢知影并不知道他难得做了一会“别人家的儿子”，正百无聊赖的跟着皇帝身后。与他并肩的许太保，看向他的眼神颇为欣赏。于私，谢知影是他好友之子，于公，这小子和他政见风格相投。他一向是很看好的。
　　一群人走上一处半弧形的观台，皇帝端坐中间，许太保和谢知影立于半阶左右两处。剩下的大臣分别按照各自的品阶站好。每人面前都有一方团蒲，方便过一会跪拜。
　　国师立于问天台上，一身白色云锦礼服，曳地三尺。这套礼袍以朱红为祍，青碧为纹。云锦上的暗纹绣着祥云，腰间配了五彩穗表示丰收。他所戴的礼冠由白纱制成，两侧塑成羊角形，一只白玉面具遮住了他的容颜。在面具的额心位置雕琢了一只描金的眼睛。
　　国师扮作的正是上古祥兽——白泽。
　　国师低声吟唱着颂歌，到尾声时天色骤变，滚滚的恶灵从四处袭来围住天玄台。空中回荡着狰狞的笑声和凄厉的惨叫。众人大惊失色，却见国师口中念着颂词，一手提着铜色古剑，镇定的一击斩破黑雾，妖邪瞬间化作尘埃。天光乍破，日光重现直照天玄台。
　　那一刻，台上的国师，犹如仙人。他高举着轩辕神剑，朗声道：“天佑大晏！”
　　所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犹如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响彻整个京城。百姓们俯首跪拜，齐呼：“天佑大晏，妖魔退散！”
　　斩除妖魔本身也是祭祀中的一样流程。只是往年都是做做样子，哪会有真的妖魔出现。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显然震慑百姓的效果更好了。
　　国师是神的代表者，能驱除妖邪必然是接受了神的旨意，受到神的赏识。
　　皇帝径直走上天玄台，立于半阶处。国师双手捧举神剑，交于皇帝。这算是完成祭祀的最后一项，皇权天授。
　　年轻的帝王一身玄袍，高举着轩辕神剑。台下的群臣和百姓，伏地跪拜，山呼万岁。
　　帝王举杯向白衣国师敬酒，这一杯是国师替神明代受。然而在两人对视的这一刻，国师眼中没有谦逊，帝王眼中没有崇敬。
　　陆景行带着薛晗站一处屋檐下，静静看着祭祀的盛况。陆景行眯着眼，打量着台上的两个人，陷入深思。直到薛晗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才反应过来。
　　“陆兄，我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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