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无恙

　　到最后吴恙还是坚持给了贺予临34块钱，两个人就很莫名其妙地进入了一种彼此不相搭理的状态——或者说，其实是吴恙单方面不想和贺予临说话，无论是他叫她还是拿笔戳她，吴恙一概不理。
　　“卧槽，小丫头片子还有脾气。”贺予临丢下手里的笔，暗骂一声，“切，你以为你谁啊，不理就不理。”
　　贺予临猛地起身，清了清嗓子，话是说给吴恙听的，却响得小半个教室都听得到。
　　“我去打球了，一会儿要是谁进来问起，你就告诉他我在操场。”
　　吴恙写作业的笔丝毫未停——谁管他。

　　下一节是班会课，林子杉走进教室的时候环视一圈，目光很自然而然地在贺予临的座位上顿了顿，随即皱起了眉。
　　“贺予临呢？又跑到哪里去了？”
　　全班鸦雀无声。

　　吴恙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
　　“林老师，他去操场了。”
　　“哼，就知道往外面跑。”林子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叹了一口气，“蒋子琦，去把他给我叫回来。”
　　蒋子琦是个高高的男生，是他们班上的班长，这种时候事情就落到他的肩上，他不想去也没办法。

　　“是这样，九月中下旬是学校的体育节，有很多以年级组为单位的体育比赛，什么篮球赛啊，羽毛球赛啊之类的，我把报名表放到体育委员这里，这节课剩下的时间，大家可以看看情况，然后到体育委员这里报名。”
　　林子杉顿了一下，“吴恙，出来一下。”
　　被点了名的吴恙一愣，她并不擅长任何体育项目，这种时候林子杉叫她出去，她完全想象不到会是什么事情。

　　跟着林子杉到了外面的走廊，吴恙站好，微微低着头，一副低头认错的姿势。
　　“你不要紧张，没什么事情的。”林子杉笑眯眯的，“吴恙啊，你进来的时候我看过你的简历，上面写的是，你会摄影啊？”
　　吴恙楞了一下，抬头。

　　是的，她唯一的爱好和兴趣就是摄影。
　　而她视为宝贝的，唯一的一台单反相机，是她移民去国外的叔叔出国前送给她的十岁生日礼物。

　　“是会一点，但是我没有学过，拍得很业余。”
　　“那好，那这次体育节的摄影工作，就交给你啦？”
　　“嗯……好。”
　　“那好，麻烦你了。”林子杉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转身离去。

　　缓缓吐了口气，吴恙回到教室，刚刚在座位上坐下，前座的女孩子便转了过来，趴在吴恙桌上，眨眨眼睛问她：“吴恙，刚刚林老师和你说什么呀？”
　　“没什么，他让我负责体育节的摄影。”
　　“哦……”

　　坐在吴恙前面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姑娘，叫顾宁，犹豫了一会儿，扒在自己的椅子靠背上小声问道：“吴恙，坐在贺予临前面是不是很烦啊？”
　　“嗯，还可以。”

　　吴恙提起了笔，重新翻开了刚刚没写完的辅导书。
　　“我要是你啊，早就去找林老师换位子了，我可受不了……”
　　吴恙的笔尖顿了顿，微微勾了勾唇，她自然不会说出来她想过换位子结果失败了，只是一边听着顾宁的话，一边点头应着。

　　“砰。”教室门猛地被撞开，贺予临夹着篮球，满身臭汗地走进教室。
　　顾宁不敢说话了，讪讪的转回了头，贺予临路过的时候，也不敢抬眼去瞧他。

　　“唉，临哥，你手机响到现在了，要不要过来接一下啊？”
　　体育馆里，站在一旁喝水的身侧看着长椅上孜孜不倦响着的手机，转头对着场上喊。
　　“谁的电话？”
　　“好像是你家里的。”

　　“烦死了。”贺予临抬手投了一个三分，没进，他也懒得去捡球，吐了口气看着越跑越远的球，走到宋澄身侧，弯腰拿起长椅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他家里的电话。
　　他家除了他爷爷奶奶还有一个保姆，平时没什么事从不给他打电话，这回连着打了好几个，贺予临皱了皱眉，接起。

　　“喂。”
　　电话那头顿了半秒，随即传来一道沉稳的，明显含着怒气的男声：“小兔崽子，出息了啊？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还给我野在外面，啊？”
　　贺予临惊得简直要扔掉手机，瞪大了眼睛看了宋澄一会儿，转过身捏住手机，咬住下唇，讪讪地开口道：“爸。”
　　“你还知道叫我爸啊？还不快给我滚回来！”

　　“知道了，我马上回来。”贺予临不情不愿地应下，眉头紧锁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儿平时作天作地的样子，挂掉电话之后低低骂了一句，灰头土脸地转过来，对上了宋澄疑惑的眼神。
　　“我爸，要我回去。”贺予临没好气地开口，“唉，球你带回去啊，要是我带回去我爸非得给我收了。”
　　“哦……那行，临哥你回去吧。”宋澄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之前宋澄听贺予临提起过他爸爸，贺予临的父母从他还小的时候就一直满世界地飞，忙着做生意，就把他交给了他的爷爷奶奶照顾。
　　爷爷奶奶自然是宠着孙子的，因此贺予临便养出了这样作天作地的性格，不过一物降一物，贺予临看到他家老爹可还是害怕的，他说东，贺予临绝不敢往西。
　　原本贺予临的父母只是逢年过节回来几天，忙起来过年也不一定回得来，这回贺予临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爸现在居然就坐在家里等着。

　　背上书包垂头丧气地回到家，贺予临站在门口整了整衣服，头发，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像学校里的“大佬”，才低头拿出钥匙打开门。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这个点儿爷爷奶奶应该早就去睡觉了，沙发上坐着一对中年男女，贺予临抿了抿嘴，放下书包走到沙发边，偏着脑袋叫人：“爸，妈。”

　　“现在几点了？”沙发上的男人双臂交叉在胸前，不怒自威。
　　“十点半。”贺予临微微低着头。
　　“你还知道回来啊？”贺峥眉头紧锁，“说说，这么晚都干什么去了？”
　　“我就，一直在学校啊。”贺予临这前半句话倒是真的，“上晚自习，然后就，嗯，写写作业是什么的。”
　　“晚自习？”贺峥又是一拍桌子，“我刚刚给你们班主任打过电话，你们晚自习九点半就结束了，而且，根本就没有看到你！”
　　贺予临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你都打过电话了还问我啊……”
　　“你还敢顶嘴！”

　　贺予临抿唇，不敢说话了，掀起眼皮看向妈妈求救。
　　贺予临的妈妈看到他的眼神，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总比不上贺峥那么凶，叹了口气，问道：“那你都说说吧，这一晚上，你都干什么去了？”
　　“我，在体育馆打球。”贺予临的声音很小。
　　“那你的作业呢？”贺峥皱了皱眉。
　　“作业，嗯，在学校里写了一点。”贺予临咽了咽口水，他总不能说，他从不按时交作业吧，“然后，等到回来以后，再写一点。”
　　“小兔崽子，你给我坐下。”贺峥叹了口气，语气严厉。
　　贺予临听话地照做，把书包放到一旁。
　　“我跟你妈这次回来，是有工作的，正好要在国内待上一阵子，顺便盯盯你。”
　　贺予临：“……”

　　贺予临的内心一片哀嚎，简直痛不欲生，可又不能直接表现在脸上，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一言不发。
　　“我跟你班主任沟通过了，高一还是蛮重要的，你看看你现在，年级里一共就四百多个人，你摸底考试排在三百七十几，这要我们怎么放心？啊？”
　　“这段时间我们会经常回来，你自己给我识相点，听见没有？”贺峥的语气明显地恨铁不成钢，贺予临怎么会听不出来，低着头偷偷撇了撇嘴。

　　“……嗯。”贺予临有气无力地应了下来。
　　“听见没有？”贺峥拔高了语气。
　　“听见了。”贺予临叹了口气，唯唯诺诺地答应。
　　“我跟你说，你班主任告诉我了，这个月月底有一次大型的排名考试，你要是考不进三百，你的零花钱就没收。”

　　贺予临睁大了眼睛，心底滚过满屏的弹幕，全都是脏话。
　　没收零花钱？！
　　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爸！”贺予临急了。
　　“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写作业去吧。”

　　贺予临垂头丧气地拿起书包上楼，关上房门把书包一把甩在地上，往床上一躺。
　　噩梦。
　　简直是噩梦。
　　其实他见到许久未见的爸妈，内心也是高兴的，只是他们一回来只知道问他成绩，贺予临没办法不排斥。
　　烦死了。
　　成绩成绩，成绩能当饭吃啊？

　　越想越烦，越想越气，可是他爸的话他又不敢不听，只好从床上爬起来，开灯，翻出数学卷子。
　　建立函数关系式，足足三行的题目，贺予临看都不想看下去。
　　耐着性子一道一道写，贺予临其实很聪明，数学作业一会儿就做完了，抬头看了看钟，十一点二十。
　　别的作业他也懒得做，听着外面好像大家都睡觉了，胡乱把东西塞进书包，去浴室洗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耳畔的钟声滴滴答答地响，睡不着。
　　最近真是诸事不顺。
　　在学校遇到的女同学和他八字不合，回到家里爸妈又要时时刻刻盯着他学习——真烦，人生真是太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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