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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
杭州城内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我抱着扎厚厚的手稿，在炎炎烈日炙烤下，东窜西窜挤过人群，累死累活终于在来到了城北的华堂书坊。
“呦，阿鲤姐，你今天来得可真早。”一进门，就看到前台的青衣小男孩笑嘻嘻地向我打招呼。
“哪里早，清溟那家伙昨夜才赶出来的稿子，今天起得可晚了。”我撇撇嘴，把那扎纸递给他。
“小三你阿爸呢？看他以前每次都在这翘首企盼这点稿子，今天怎么不见他来？”
小三接过稿纸，憨憨地笑着说:“今天有人找阿爸谈事，他俩在里间坐着呢，阿鲤姐我这就叫他出来。”说完便抱着稿子到后面去了。
我百无聊赖地在窗边坐了下来，用手支着脑袋看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等小三去叫他爸出来。
华堂书坊由一户姓王的人家经营。这户王家可不简单，他们家的老祖先可大有来头。听他们自己说，他们的老祖宗可是大书法家王羲之养的白鹅。
不过他们也并非一群修炼了千年的白鹅妖。他们确实有个法术高强能诗善画的白鹅妖老祖宗，当年他们的老祖宗在王家受了多年诗书熏陶，最后却俗不可耐地爱上了杭州的一个商贾之女，历经劫难散尽一身修为才终和爱人长相厮守，爱人临终之时也随之而去，真真是只厉害的大白鹅。
他和这凡女的后人，因有着半人半妖的血统，虽不能像妖一般修炼长生，但也都略懂法术长命百岁，世世代代继承祖业开着书坊营生。
也就是这群白鹅的后代，在几十年前天下太平妖魔稀少清溟生意不好的时候，建议她把写的那些妖魔话本小说拿出来出书赚点外快。
我本以为她那些情节凄凉曲折的话本不会有什么人看，结果竟然还有许多闲着没事情感丰沛的妇人喜欢。
更离谱的是，就因为有那么几个富贵妇人喜欢，她这糟糕的全以悲剧结尾的话本小说，竟在瓦肆中流传开来，还戏班改成戏本搬上戏台，进而名扬江南一带。
于是，在王家人的要求下，清溟陆陆续续将写的妖魔话本小说拿出来重订发表了。
“阿鲤，久等了。”一个儒生装扮的中年男子从里间冲出来，白胖的脸上挂着欣悦的笑。
“王掌柜说笑了，这才刚坐下您就来了，怎么能算久等呢？打搅到您谈事了，才真是抱歉。”好久不见这胖白鹅这么开心了，我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哪里哪里，我们刚谈道阿清的事，鲤姑娘就到了。可真是巧啊。”
“清溟的事？”什么和清溟有关的事能让他高兴，我有些好奇。
“是啊是啊，今天来了位大主顾，要订一大批书。这位贵客说，她是阿清的书的忠实读者，来我这就是想见见阿清。”
正说着，里间又走出来一个女子。她一袭白衣，高挑瘦削，眉眼如画，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
“就是这位姑娘。”胖白鹅憨憨地笑着。“雪姑娘，这就是为清池送稿件的池鲤姑娘。”
听那胖白鹅说什么“清池”，我反应半天才想起这是清溟的笔名。
“池鲤姑娘，幸会。在下雪离。”那女子走上前来，勾起嘴角，眼眸含笑。瞬间，我便有种早春初暖，冰雪消融之感。仿佛她刚刚的冷漠疏离只是我的错觉，其实她应是温暖亲近的。
但是，这种感觉，却让我觉得熟悉又危险。况且我和清溟隐居荒村，鲜有人拜访相见，何况是个生人。于是我立刻警惕起来。
“幸会，我是清池的友人，雪离姑娘找她有什么事吗？”我笑得很客气。
她很轻易地觉察到我的警惕，因而和缓地轻声说：“也没什么事。在下只因读了清池先生的小说而仰慕先生，想着若是能请教先生一些问题就好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一些读后关于先生所著的感想和疑问，先生若是不便，那在下也不强求相见。”
看着她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和一旁胖白鹅担心生意黄了的焦急表情，我不知道怎么一下子脑抽，竟张口答应道：“清池可能是不便相见，但在下也和她讨论过不少所著的小说。今日在下正好闲来无事，可为姑娘解答疑惑。”
当我们坐在茶馆里的时候，有些后悔一时冲动答应了她。
“刚刚听池鲤姑娘对王老板说话是，好像称清池先生为清溟，这是先生的本名吧。”
不等我回答，她又微笑着说：“在下猜，清池这个笔名，是先生和姑娘的名字各取一个字吧。”
“是。”当年清溟起笔名的时候，懒得想，图方便就随随便便地我们的名字各取一个字用了。
“那这些小说也是先生和姑娘一起写的？”
“不是不是，我就是个送手稿跑腿的，书是清溟一个人写的。”怎么可能是我写的。清溟那家伙，写的好多妖怪都是我闻所未闻的，她对妖怪的习性竟比我这只妖怪还了解，想想真是令我羞愧啊。
“那清池先生可真是喜欢写悲剧啊。”不知是不是嘴里的茶水有些苦的原因，眼前雪离的笑看起来竟然有些苦涩。
“是啊。她就是有这个爱好，所有的书中都是人妖殊途，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我之前也问她为什么只写悲剧，明明她处理的事件中，人妖几乎都有个好结局。
想不到她竟然一本正经的跟我说：阿鲤，你听我说，若不是我插手，他们大多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毕竟人妖殊途，你最好也不要和人有什么交集。人心叵测，你心地纯良，太容易被害了。
雪离的笑意黯淡了几分。
我赶紧岔开话题：“雪离姑娘是什么时候开始看清溟的书的呢？”
“也并非很早，就是最近有友人推荐才看到的。”雪离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笑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接着我们又聊了会清溟书中的角色，没想到雪离读清溟的书竟还有许多独到的见解，倒是比我还了解清溟的书。刚开始我还觉得自己没怎么和人类交流过，有些戒备，但后来发现和雪离聊得挺开心的，也渐渐放松了。
“雪离姑娘，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改日再聊吧。”聊得太开心忘了时间，忽然发现已今午时了，我还要去给清溟买鲤鱼做午饭呢。这家伙明明辟谷了，还整天吃吃喝喝，而且居然让鲤鱼买鲤鱼做给她吃！
“那我以后要怎么找你呢？”雪离和我聊得很是投机，看起来有些舍不得放我走。
我起身正欲离开，听了她这话，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我自从和清溟住在一起后，鲜少离开所居村子，偶有离开也是帮清溟跑腿送东西或是陪她去除妖。不过难得遇上一个投缘的人类，我也挺想和她交个朋友的。
“额，我鲜少来杭州，只每月初一来这送稿，若是想找我，就初一到华堂书坊来吧。”
“好，那下次有机会，我再来找你吧。”雪离朝我笑笑，也站起身来。“那池鲤姑娘先走吧，我去把账结了。”
“还是我来吧，雪离姑娘不是说下次还要来找我吗，那下次再由您来结账吧。”不知为何，我心底竟有些盼着和她下次见面。
“好。”雪离笑了笑。“再会。”
“再会。”
我相信，并非所有人都清溟说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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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话本小说是古代中国小说体裁名。属于中国古典小说的一种，流行于宋元时期，又称宋元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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