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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友
这一天夜江筱茉是和二太太睡的。自从小学以后,她就没有和妈妈一起睡过,这感觉真是有种虽然陌生却是久违了的感觉。这么多年她已经忘了如何向妈妈撒娇,但是就这么安静地躺着也感觉很温暖。
“哎…”夜里,二太太轻轻叹息
“娘,你叹什么气啊。”江筱茉问。
“我是想你大哥这次是要被罚惨了。”二太太给江筱茉掖了掖被子,目光里忧虑重重。
“那是他活该!他那么对你,你还担心他做什么。”提起这个江筱茉就有点生气。
“我不是担心他。只是他和三太太都是瑕疵必报的人…,我是担心你啊。”二太太说。
江筱茉怔了怔,心里也觉得这话不无道理,但是难道因为这样就任由他们欺压下去?
“娘,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不用担心我。”江筱茉说。
“娘没事,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二太太轻轻拍着江筱茉说。
“那是你太容忍他们了。对了……慧安住持真的是大太太?为什么那个什么黑什么山的都怕了她?”江筱茉早就想问了。
二太太抬起眼,仿佛回忆起很多事,过了许久才慢慢说:“是啊…,她的确是大太太。”
“那她怎么去当尼姑去了?”江筱茉追问。
“说来话长啊……她父亲曾经在这一处为官,你爹用了千方百计才将她娶进了门。后来她生了一个女儿,可是不满三岁就夭折了。因为这个她伤心过度,这才看破红尘了吧。你爹也因为此时一直对她心怀内疚。”二太太道。
“哦,原来这样。”江筱茉想了想:“看不出我爹那样的人居然还有这样一段感情。”
二太太轻轻笑了笑:“他年轻时可不像现在这样。”
“想象不出来。”江筱茉眼睛一翻,钻进了被子。
第二天上午果然传来了蒋宝玉挨罚的消息。
江筱茉和二太太坐在小庭院里的时候,小檬梳了两个小辫一翘一翘地急匆匆跑来,气也来不及喘一口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祠堂那边大少爷要被罚杖刑了!”
“真的?我去看看。”江筱茉跳了起来,可她还没迈开步子就被二太太拉住了。
“你去做什么?女儿家的,又不进了祠堂的门”二太太说。
“哦。”江筱茉只好又坐了下。
最后蒋宝玉是被抬回府的,哎呦哎呦的惨叫和三太太的哭声几乎传遍了整个蒋府。
江筱茉站得远远的偷看了那么一眼,心里觉得很是痛快,不经意间嘴角露出一丝笑。可她很快意识到最短的时间内收敛了笑意,而一抬头,却正好交汇到远处大少奶奶的目光。
江筱茉才忽然想起家里还有这么个人。不过她身为大少奶奶,蒋宝玉的妻子却似乎并不生气难过,反而是朝江筱茉点了点头。
这人倒是有意思,她想。
江筱茉和何天贵的婚期被重新定在了下月初八。很快蒋何两家便开始张罗起婚事。
大红绸和大红灯笼挂上了蒋家的角角落落,凤冠霞帔也被送到了江筱茉的房间。媒婆帮江筱茉试了嫁衣,一口气直夸:“太漂亮了,多美的新娘子啊。这嫁衣上的可是真的金线啊,何家找上海的师傅做的。也只有蒋小姐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了。”
江筱茉看着镜子无动于衷。
媒婆又捧出一个盒子,献宝似得放到江筱茉和二太太面前:“你看这是何二少爷送给蒋小姐的。啧啧,你看看,这珍珠快有鸡蛋大了,真的是绝世之宝啊。”
是啊,这鸡蛋卖了的话应该值不少钱。这几天她一直在考虑出路的问题,虽然还没考虑周全,但不自己多留点钱财总是好的。
媒婆揣摩着江筱茉的脸色,还以为她是对这东西很满意呢,回头就报告了何二少爷。于是那以后每天,总有一样漂亮首饰或者华丽衣服送过来。
这一切都看在三太太眼里,气在她的心里。
“啧啧,我看那个丫头当初投水自尽倒是好了,你瞅瞅还没嫁过去呢,就真把自己当贵妇人了。”三太太对着自己趴在床上一副狼狈的儿子愤愤不平地说:“你看你,为了她还挨了这么重的罚,倒是成全她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是你出的馊主意,让她嫁到何家。不行,我不能让她就这么嫁过去。”
“行啦,行啦。就让她赶紧嫁过去吧。你可知道何家给我们的聘礼有多少么?”蒋宝玉的伤臀上还敷着膏药又是痒又是疼,他想挠又挠不得。
“谁稀罕了!我们蒋家难道就没有钱了?”三太太气的叉腰说。虽然她也稀罕钱,但是更怕对手比自己有钱。
“蒋家的钱又不是我的钱。”蒋宝玉叹气说。
“你是蒋家唯一的少爷,不是你的是谁的?哦,我说你是不是还犯了啥事,我不知道的?”三太太戳了蒋宝玉的太阳穴。
“没有,没事。哪有什么事。”蒋宝玉遮掩了慌张神色,可是难掩内心里的恐慌。要不是因为在外那一笔不能让他爹的赌债,他至于挨那么多下板子也不把出馊主意的何二少供出来么?
三太太了解自己的儿子胜过自己,一看这样就断定了有事却只道:“你可别骗我,我可是你亲娘。”
“哪有什么可骗的,好了,好了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蒋宝玉把脸埋进了枕头,无论三太太再说什么他也不理了。
三太太盯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眼,起身捋了捋旗袍上的褶子便准备出门。
一开门却发现自己的儿媳妇陈涵端着药正要进屋。
对于这个平日里如花似玉却不怎么吭气像个死人一样的儿媳妇她没什么好说的,交代了几句让蒋宝玉按时吃药的事就走了。
而方才那些对话却让陈涵听了个清楚。她是个聪明人,寥寥几句已经将缘由猜了个大概。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让蒋宝玉吃了药后,她就装作没事人一样悄悄去了账房。
不过陈涵并没有进去,而是招呼了账房先生出来,假意说:“是大少爷让我来的,这次是要还多少来着……”说着她做了假意从荷包里拿钱的动作。
“哎呦大少奶奶你可算来了。”账房先生一听她这么说一副谢天谢地的模样:“这次又是5万大洋,再这么下去我是要兜不住了。”
这一说果然印证了陈涵的猜测,5万,蒋家这栋宅子估计也不值这个价,蒋家有这个败家子,败落还不是迟早的事。
她不动声色却表面故作惊讶说:“这么多?他告诉我只有一万来着?”
“一万,那是上次的事了。少爷连着几天支了两次帐,统共起来就有5万。说这几天就能还上,可是……哎,还好大少奶奶您来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哦,这样。我现在带的钱不够,待会再来吧。”陈涵说完就走了。
之后她自然没有再来替大少爷还钱,而是在小花园里等了江筱茉。其实自从嫁入蒋府,她与沉默寡言的蒋小姐并没有任何交集,连说话都很少。可是这几次一连串的抗婚事件,却让她有点刮目相看。
那花园是蒋小姐进出的必经之路,长着一株花藤。现在不是花开的季节,花藤没有花,叶子倒是茂盛。
陈涵捧着一本书静静得看。
等了一会,果然传来了脚步声。陈涵用余光看了一眼,确认了以后并不是说话而是继续专心看书。
只等蒋小姐盯着她的书看了好一会,她才放下书说:“是戈尔泰的诗。”
“你居然还懂这个?”江筱茉惊讶。
陈涵微微笑了笑:“以前读女校的时候学过一些,其实也不是都懂。”
“哦…”江筱茉简直有些佩服地点点头:“你真厉害。”
“你才厉害呢。”陈涵若有所指。
“我厉害什么?”江筱茉摸不清头脑,以为她在讽刺自己呢。
大少奶奶拉她到身边的石头坐下,小声笑着说:“为了反抗嫁到何家,又是跳湖又是逃跑的…”
江筱茉不好意思挠了挠耳朵:“你说这事啊,是不是挺好笑的,最后闹了半天还是又回来了。”
“其实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当年的我。”陈涵说。
“难道你也……”江筱茉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人太美了,端庄,优雅,一切美好的词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配上那个蒋宝玉实在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我和他是娃娃亲。当初我和你一样也是一百个不愿意,只可惜最后还是妥协了。”大少奶奶忽然笑了说:“这些话我从没有提过,你很惊讶吧。”
江筱茉问:“那现在呢,不会想就这么认了吧?”
陈涵用意味深长的笑容回答了她。
江筱茉笑了:“那我们算是难兄难弟的盟友了吧。”
陈涵笑说:“是难姐难妹吧。”
后来江筱茉才知道原来大少奶奶的名字叫陈涵,陈家本是邻县的大户人家,可是家道中落。蒋家三太太本是又悔婚的意思,但是蒋大少爷听说陈涵貌美执意要娶回家。而陈涵所拥有的何止是美貌啊。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江筱茉问她。
“先走一步算一步吧。”陈涵思忖着说:“婚姻就像套在女人身上的枷锁,只要有这个枷锁在女人哪都去不了。”
“可迟早这个枷锁会解开的,变革是早晚会开始的。”江筱茉说。
“是的,我知道,所以我可以等,等那个机会出现。”陈涵看向江筱茉:“那你呢?还是宁死也不嫁给何家?”
江筱茉摇摇头:“你不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么?我才不会为了那种人去死。”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一番谈话下来便有了盟友的默契。
陈涵这才进入正题道:“你知道蒋宝玉为什么非逼你回家嫁给何家么?”
“为什么?”江筱茉问。
“他天性好赌,常在账房偷偷支账,这次居然支了5万。我猜这次一定是何二少爷答应要替他还账,所以有了这笔交易。”陈涵说。
江筱茉有些震惊:“那这事,蒋,我爹他知道不知道?”
陈涵笑了:“他哪里敢说啊。5万可不是小数目。你看他都不惜挨板子了。他说主意不是他出的,我的确信,他不是有那个胆子的人。”
“你是说是何少爷的主意?”江筱茉咂舌。
“很有可能,但是他为了钱不敢说。”陈涵道。
“那要是我爹知道了,我这门婚事是不是就可以作罢了?”江筱茉觉得自己更是不能嫁给何二少爷这样的人了。
“不好说,不过至少不会那么顺利了吧。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陈涵笑挽起书在手心:“需要我帮忙的话,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不过我也是做媳妇的,顶不上大用场。”
“已经帮了大忙了。谢谢你。”江筱茉激动说。现在有一线可能她都不能错过。
而这时小檬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嘴里叫着:“小姐、小姐。何二少爷来了!”
“他怎么来了啊?”江筱茉顿时慌了神:“你,你就说我不在。”
“可小姐你不可能不在啊。”小檬睁大眼睛说。
“那你说身体不舒服。”江筱茉说。
却听陈涵说:“别,你要去见他。他和蒋宝玉因为钱而结盟,也能因为钱而拆伙。何二少爷现在心在你身上全看你怎么说了。”
“我不行,我不行的。”江筱茉慌乱道。
“这很简单,就让何二少爷觉得蒋宝玉拿二太太的事情威胁,狮子大开口就可以了。”
“可我要怎么说啊。”江筱茉茫然求助。
“随机应变就行。我先走了。”陈涵说罢便起身离开。
江筱茉傻眼了,她虽然想过自己迟早要面对何少爷,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啊。她想临阵脱逃,却发现何天贵已经一路分花拂柳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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