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淑媛在民国

　　虽然是在一群孩子堆里，但是秉着认真学习的态度，江筱茉并没有不好意思。孙崇山先从站姿开始教她，双脚怎么摆，双手怎么放，怎么握枪。她照葫芦画瓢，怎么教就怎么做。
　　“抬腕，抬腕！”孙崇山在一边指导着道：“不是抬手臂，抬太高了。”
　　“到底是怎么样嘛。”江筱茉被他指挥来指挥去，怎么都不得要领。

　　“哎，你怎么这么笨呢！”孙崇山不由得道。
　　“我就是笨啊。”江筱茉委屈道。
　　孙崇山跨前一步手臂环住了江筱茉，并且托住了她握枪的手：“这样！”

　　江筱茉一下愣了，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感觉周围完全被这人的气息所笼罩。
　　“看准星。”孙崇山的声音传到耳边。
　　江筱茉屏息地将目光投了过去，手却一直在发颤。孙崇山的手把她的手握紧了这才三点一线地对上号。

　　“抠扳机，慢一点。”孙崇山道。
　　江筱茉想要慢，可怎么也抠不动了，当她猛一发力，手却也跟着抖了。枪响是听见了，靶上却丝毫没得动静。

　　周围小孩们都大笑开了。
　　“稳着点手，抖什么抖。”孙崇山道。
　　“我再来一次。”江筱茉气鼓着，用手肘把孙崇山推开。
　　孙崇山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人手呢，他赶紧后退一步，清了清嗓子：“你自己练吧。”

　　江筱茉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拿枪按照刚才孙崇山教她的做。这次没有孙崇山在边上，她总算是冷静多了。刚才虽然没上靶，但是至少她知道了抠扳机的力度，也适应了枪的响声，这次她调整了呼吸，眯着一直眼睛瞄准了半天才抠了扳机。

　　“砰”一声枪响后，江筱茉赶紧地睁大眼睛去看。
　　这次靶子上真正多出了一个枪眼，虽然偏是偏点，可到底是上靶了。
　　江筱茉欢腾地要蹦起来：“看到没，看到没。”
　　小孩们看她那样笑得都捂住了嘴。
　　“别举着枪乱晃！”孙崇山道。

　　江筱茉“哦”了一声，把枪放了下来。她发现一个问题，那就孙崇山永远都不给自己好脸色看。和别人有说有笑，一对着自己就板着一张脸，好像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她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他了？不过虽然想不通，但是江筱茉也不敢去问。

　　这以后好几天江筱茉都混迹于靶场。熟悉了枪响也适应了后坐力，可无论如何瞄准，她的子弹永远是绕着靶子外围打转。
　　怎么才能射准呢？自己明明已经瞄得很准了啊。江筱茉想向孙崇山请教，可每次遥遥看到他，就已经张不开口了。

　　晚上吃饭时，江筱茉还在想这件事。平日里她吃饭都如风卷残云，可现在确实一粒米一粒米往嘴里放。
　　“怎么搞的？今天菜不和胃口？”牛嫂看着她问。
　　“不是，不是。我是在想，我的枪是不是坏的，为啥瞄准了却就是射不准呢。”江筱茉道。
　　牛嫂笑了一下：“原来是这事啊。因为那枪本来就是坏的啊。”

　　“什么？坏的？”江筱茉张大了嘴。
　　“我的意思，有时候越瞄得准了反而越是偏了。”牛嫂给江筱茉夹了一块肉：“别想了，吃饭吧。”
　　江筱茉大口嚼咽起来，脑子里却还是在琢磨牛嫂的那句话。

　　第二天，她又跑到靶场。
　　“越瞄得准了反而是越偏了？”“越瞄得准了反而是越偏了？”她嘴里嘟囔这牛嫂的话，先是举枪按照平日里的方法开了一枪。果不其然，又是偏的。

　　于是她又举起枪，可这次瞄准以后反而向上挪了一点，这才缓抠了扳机。
　　“妈呀”
　　这次原本空荡荡的靶心上居然多了一个洞！就是刚才自己射的那一枪吧。

　　江筱茉不敢相信，按照刚才方法又开了一枪。
　　还是在红心附近。

　　江筱茉激动得还没反应过来，周围就传来了掌声。
　　“不错，想不到你进步这么快。”是李阅文道：“下次给大哥他瞧瞧。”

　　江筱茉有些小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这是有高人指点。哼，才不要给他看呢。”
　　“我看这次你不想给他看，也看了。”李阅文说着将目光投向一边的小山坡上。

　　江筱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孙崇山可不是就在那站着往靶场里看么。
　　两人视线一交锋，立刻又统统分了开。孙崇山跟旁边的尤三说起了话，江筱茉低头擦起了枪
　　。
　　李阅文笑了笑：“对了，上次的信我已经帮你送到了。”
　　“真的？”江筱茉惊喜地抬起头。
　　“嗯。你放心吧。”李阅文说。
　　“太好了，谢谢你。”江筱茉喜不自禁。

　　远处的尤三看了他们说：“嘿，最近你没发现李阅文那小子和这姓蒋的妹子走得挺近么？”
　　“是么？”孙崇山漠不关心似得说。
　　“你看看。”尤三遥遥一指：“不过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跟金童玉女一样，倒还挺般配的。”
　　“哦？对了闷二那边有消息了么？”孙崇山转移话题道。
　　“没有啊，不是大哥你管这事的么？”尤三纳闷道。
　　“随口问一声，我走了。”孙崇山说完便走了。

　　留下摸不着头脑的尤三，喃喃道：“怎么这就走了，不是说好要跟我比比枪法的么？”
　　江筱茉不经意地抬头，发现山坡上已经没了孙崇山的身影。果然，自己就算做得好也得不到那人的赞许。她有些失落，不过又立马打起了精神，毕竟这也是以前习惯了的事。
　　现在她只想学好枪，有可能的话再学骑马。毕竟身处这个世道，不多掌握一些防身之术可是不行的。开枪可制敌，骑马可逃跑，齐全了。

　　蒋老爷坐在何家厅堂里尴尬地喝着一杯茶。
　　自从上次事以后何家老爷整个来了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不到人了。之前说好了的聘礼还留下五万大洋没给，当时说好先给十万，等成了亲再给五万。现如今女儿没了，钱也没了，何家这是要赖账啊。

　　他赖，蒋老爷也跟着赖，坐在厅堂里就不走了。
　　何家管家无奈笑着劝说道：“蒋老爷，我们老爷真的是不在家，他去省城找我们大少爷了，一时回不来。”
　　蒋老爷摇了摇扇子鼻子里哼出一声：“前个还有人见着他呢，连我你都敢骗了。”
　　管家立刻垂首赔笑：“真的不是，我们老爷昨儿才出发的。蒋老爷您坐在这也没有用啊，你看这都中午了。”

　　蒋老爷吸了吸鼻子，他心里还是想继续坐等下去的。但是无奈大烟瘾又上来了，再坐下去可不好受。
　　“跟你们老爷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明天我再来拜访！”说完他起身走了。
　　几天这么下来，蒋老爷越想越不是个事，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左思右想以后他打算把保安团团长吴凤美找来问个究竟。

　　迎客楼上，临着江水，最好的包间里，蒋老爷准备好了宴席。
　　满桌的鸡鸭鱼肉，都是油滋滋，热腾腾的迎客楼的招牌菜。几个弹琵琶的窑姐，也是个个水灵，面若桃花。
　　吴凤美听说蒋老爷要请他，心里早就知道有什么事了。可偏生又不能不来，所以这一餐他吃得就像鸿门宴一样难受，没喝几杯酒就满头热汗了。

　　一边蒋老爷亲自为吴凤美斟酒，他端起酒杯，双手递到吴凤美面前：“吴团长，老夫敬你一杯。”
　　吴凤美慌忙起身道：“不敢当，不敢当。”
　　蒋老爷笑道：“吴团长为我们江阳县除暴安良，保一方平安。这杯酒自然当得起的。”
　　吴凤美尴尬一笑，擦了擦额头的汗：“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说着他双手接过酒杯，抬起头喝了。
　　蒋老爷叫了一声“好”，又倒满了一杯，送给吴凤美。

　　吴凤美点头哈腰地赔笑道：“我量窄的很，还是自便，自便吧。”
　　蒋老爷道：“诶，这一杯是为了感谢吴团长冒险救我小女，小女连累大家了。”
　　吴凤美垂下眼，很不自如地道：“可蒋小姐还是糟了毒手……”
　　“那是姓孙的那帮土匪太残暴，怪不得吴团长，吴团长带兵辛苦了。”蒋老爷道。
　　吴凤美只有喝了。他如坐针毡，知道蒋老爷这么奉承他后面肯定有事等着呢。他夹在何老爷和蒋老爷之间，实在是不好做人。

　　果然，蒋老爷给他斟上第三杯酒时开口了：“这一杯，老夫是有个恳求……”
　　“恳求，恳求谈不上，蒋老爷千万别这么说。”吴凤美道。
　　蒋老爷站了起来，满脸悲切地就要跪下去：“老夫希望吴团长能为小女报仇啊。”
　　吴凤美急忙扶住蒋老爷：“蒋老爷，您这是折我的寿啊。”
　　“吴团长您要是不答应，老夫就一直跪着。”蒋老爷一副就要老泪纵横的模样。
　　吴凤美连忙说：“我答应，我答应你。”

　　蒋老爷这才站了起来重新坐下，擦了擦眼角并没有流出的眼泪，哭腔道：“老夫这个女儿死得冤啊。吴团长，老夫那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怎么会连个尸首都找不到呢？”
　　“这……”吴凤美吞吞吐吐道：“当时场面太混乱，蒋小姐被土匪的乱枪击中掉入悬崖，唉……”
　　“是哪个悬崖？找不到尸首老夫没办法和她娘交代啊。”蒋老爷道。
　　“……就是就是望江峰的那个。”吴凤美被追问得舌头打结，毕竟是没发生过的事情，他编不下去啊。
　　“不是在白清溪发生的激战么？怎么跑望江峰去了？”蒋老爷发现了些端倪，装作不动声色一脸糊涂地问。
　　“这，激战是在白清溪，可一路打着就到了望江峰。”吴凤美面颊僵硬道。
　　“可这之间可差了五六里呢。”蒋老爷道。

　　吴凤美编不下去了，这酒也是不想再喝，他推着桌子起身道：“哎，蒋老爷您就别问了。何老爷说您女儿死了，那就是死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蒋老爷追问。

　　“没别的意思。这个仇肯定会报，其他的就别问了。反正赎金二十万大洋，您也没掏不是？”
　　说着蒋老爷都还没来得及留人，吴凤美戴上帽子就走了。只留下蒋老爷在那咬牙切齿：“好你个姓吴狗养的东西，倒说起我来了。我就知道，何老家伙压根没想去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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