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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帝位
道辰九年末,瑾以皇帝继,改号为曜贰。
瑾以登帝之初,听从贴身太监,刘礼之劝,对其助登帝者,大加嘉奖。其中最光荣,亦是地位最高的,乃已故韫贵妃外戚———李右相李家。
七夕尚过,热闹的余韵犹在,却未料,被一场大雨扫的干干净净。
下雨的时辰,不知是好是坏,从昨晚亥时起,至今日卯时未歇。
勤勤恳恳的礼部大臣,云知伯对雨叹息,皇帝不是好吃懒做的,但也不是吃苦耐劳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样子着实,着实像家里不成器的混帐小子!
思及自昨天,被他赶出家门的逆孙。礼部大臣抿紧干涩的嘴唇,负手望沉重的天,不发一语,亦不动一次。
世下盛行雾烟眉,不仅女子爱画,少数男子也爱画,然因男子身份之故,不得长久画之。
京城之人皆知,礼部大臣之二女,生就一对雾烟眉,模样虽多清秀,但周身韵质却少有可比。
大雨磅礴,不宜出门。
李相现有二子八女,二子皆不在府内,三女已然出嫁,五女尚在闺阁。
红衣作褂,金丝纹袖,繁荣牡丹点缀,丫鬟水绿小心翼翼的折叠衣裳,不加修饰的粗眉下,有一双秀气的眸子,它直直的盯着衣裳。
“水绿啊!”
闻言,手中动作蓦停,水绿转身作揖,轻声道:“嬷嬷有事告知水绿?”
着一袭浅红绸裙,郁嬷嬷巧笑倩兮,仿若二八少女,瞧不出半点老态。
她悠然扬手,水绿眼尖,意会般站直,垂头垂手,作聆听状。
郁嬷嬷状似眼前无人,翘着左手小指,姿态从容地上前。
一只绣花鞋迈入眼帘,两秒后,又一只。
小截枯枝活在鲜红的世界里,水绿垂下眼睫,并排的绣花鞋,她只瞧着前面一小半,其余的,皆被简约裙摆罩住了。
“汝之主,可知?”
水绿听到自己的声音,她恭敬地道:“可。”
问题与答案是一对,无须废话插进,可懂?
……可。
窗外有风进,风轻轻掀起裙摆,可惜只有一瞬,她没有见着绣花鞋的全样。
“风雨何时至?”右手把玩兰花指,郁嬷嬷面色略显冷凝,若浸在自我的世界。待她回神,仍未听其声,心有不虞,压低嗓音,沉声道:“哑了?”
道后是一声冷笑。
冷意渐袭,坚持三息,水绿稳声说:“郁嬷嬷。”两秒钟的功夫。
而后……
“水绿知嬷嬷心善,可水绿仍对嬷嬷惶恐,实在是嬷嬷的尊严,令小小婢子受宠若惊。”几分谄媚的话立出,周遭温度缓而升,郁嬷嬷眯着双细眼,似在考量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淡声道完,水绿默不作声,让出道,杵在一旁,乖顺的不似先前。
斜睨丫鬟一眼,倒是个聪敏的可人儿,不知……轻盈抬袖,掩去唇边一笑,郁嬷嬷眯起双眼。
细狭的双眸里,掠过一道暗沉。
迈着碎步,微微俯身,笑盈盈地探手,轻抚几下床上的大红嫁衣,收手赞叹:“不愧是牡茯郡主的嫁衣!水绿啊,你可不只生了双巧手呢!”说完,别有深意地轻呵,续道:“还有,一颗玲珑心。”
任郁嬷嬷何想,水绿将此言当成赞美,“能得郁嬷嬷夸赞,水绿愧不敢当。”谦虚话中,雀跃半多。
也是,一位是当京皇帝之乳母,得皇帝青厚以待,更与慎和王妃交好,地位之高,怎能不令只在慎和王府里,当差的一个小小丫鬟,心生惶恐,心生欢喜?
因此,答案显而易见,是肯定的。
郁嬷嬷仔细挑了个,离嫁衣稍远的位置,她款款坐下,悠然道:“牡茯郡主不日出嫁,慎和王妃思虑渐重,原是备好的人选已够。”
顿了顿,带有几分怜惜的说:“王妃却不甚安心,想再挑选几个侍卫,可牡茯郡主不允。”郁嬷嬷蹙眉,对牡茯郡主的无理甚是无奈。
王府里,没被牡茯郡主领教的,怕是只有书房了。
慎和亲王刚硬如铁,且不纳一妾,在世人眼里是出了名的怪事儿,毕竟,你见过不纳妾的男子吗?好,这可以说,慎和亲王不似寻常男子,不纳便不纳。但你见过对妻子不体贴的男子吗?好,这也可以说,慎和亲王对王妃没有爱意,不体贴就不体贴。
这两样,分开说,世人还不觉得奇怪,然偏合在一块儿了,这矛盾的着实有些奇怪。
是以,诸多猜测也就流传易国,连邻国也略知一二。
什么什么,“慎和亲王有个青梅竹马,但青梅竹马不能和他在一起,慎和亲王伤心不愤之下娶了慎和王妃,不过因为青梅竹马的力量实在太强大,慎和王妃始终得不到自家王爷的心,慎和亲王也因此不纳一妾。”
这个猜测太悲,也是诸多不靠谱,但世人就喜欢这样的。
甚至,有点文采的男子,就对其肆意评论、表文,至于那些,成天爱碎嘴的坊间仆妇……唉,就不说了。
说也是白说。
其实,在易国里,流传着一个,更不靠谱的猜测:
“慎和亲王喜爱男子!”
嗯,一听就不靠谱,要是慎和亲王喜男子,那牡茯郡主是咋来的?
皇亲国戚和大部分大臣,对此是嗤之以鼻,但普通老百姓,不会想太多,因为……这个话题甚是有趣,君不见,连皇帝都掺和进来了,还时不时的将此事打趣慎和亲王,他的亲叔叔?
于是,讨论此说的人们,越来越多,时间也颇为长久。
却也只是颇长久。
好事的人们,怎能放过“大事”?所以,慎和亲王这事儿,除了皇帝时不时提提,也没什么人再谈论了。
“王妃想要水绿做什么?”不敢正眼盯床,水绿只好垂眸凝鞋背。
单一的水绿色,水绿无意识抿唇,单调过了,也淡了。
神情慵懒,仰靠在床尾,郁嬷嬷淡淡的回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关上窗,收起嫁衣,水绿无声的退出房门,动作缓慢地关门,水绿静静的于门前立了会儿,离时瞥了眼牌匾———结牡里。
牡茯郡主的闺阁。
而郁嬷嬷说的那句,似是而非的话,并不难理解,只不过,执行的难度,较似是而非罢了。
郁嬷嬷说:“北方多怀谨,东方盛紫气。”
京城位于北方,东、北俩方隔着一片海,郁嬷嬷不是勤快的人,也因此,助东方的某皇子登帝位,不是她的任务。
至少现在不是。
名字里有谨的,不是皇帝便是其胞兄弟,郁嬷嬷说这话,是要她助真命天子登帝,然,天子不是她一个小小丫鬟,辨证得了,更不是能助的了的。
一个丫鬟,怎么可能了解,朝中布局?更何况,是远在江南的丫鬟。
水绿敛眸,右手捧一截乌发,左手操作剪刀剪发。
置于梳妆台的稀奇物品,一双手一一拿走了,即归了原位,也不复如初。
不甚清晰的铜镜里,映照着张普通男子的脸,亮堂高额,细眉细眼,塌鼻子,瘦削的两颊,肤色干黄,厚实素白的唇,是一张瞥过一眼便易忘的脸。
凛冽的风,男脸女状的水绿站起,背铜镜走到窗前,眸色暗沉,桀骜望天。
乌云层叠,形成暗幕,狂风肆虐,院里花草树一律东倒西歪。
一人立于窗前,背脊挺直,让人不由心生好奇,想看一看他的面容,然而,此人的妆容实在是!难以言表……
不说脸,单讲衣服,焦的散发炭臭,烂的散发酸臭,试问,这一看就有数十日日头的,哪个大志大坚者忍得了?
忍不了!
坚决忍不了!
胆小如鼠的牧羊双手一摊,白眼一翻,耸肩表示,所以我成不了大志大坚者。
廊道有动静,牧羊收手,屏住呼吸,施展轻功,轻跃几下,跃到门角,静静等着。
“嘎吱!”一道身影,高大厚实。
“牧羊,出来,别躲了!”牧羊侧头,窥见男子身影,心中一惊,他怎么又在?听到熟悉的话,更是让他浑身一颤,忙叫道:“李谨泉你瞎嚷嚷什么!”
大摇大摆走出,不满地看着李谨泉,牧羊怒道:“有事没事,出门右拐。”
模样着实是欠扁。
见他这样,李谨泉的气反倒消了些,倒退几步,高喊一声:“抬进来。”
撇撇嘴,牧羊从头上揪出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的抖脚。
“嘎吱!”
让出道,李谨泉想,眼不见为净,嘴角抽抽的出门右拐了。
抬浴桶的俩小厮,显然经验丰富,看到抖的欢快的牧羊,面无表情地放下浴桶,动作一致地向牧羊施礼,然后,面无表情地轻声出门,轻声关门。
呸掉狗尾巴草,牧羊嗤笑一声。
有一小黑桌,离窗仅有一米之地,桌面上只有两叠衣裤,叠的整整齐齐,像两层豆腐块。
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潮湿了,留了几滴水珠,在“豆腐块”的棱角处。
房间里,氲氤一片。
房间外,清晰一片。
哗啦啦的水声入耳,李谨泉这才准备走,随即,悄无声息地离开。
狂风转微风,天幕成黑幕,空中渐扬丝丝缕缕的雨丝。
雨,大了些许。
抹去脸上的雨水,狼狈不堪的李谨泉,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冰冷的雨水如饿死鬼般,贪婪地汲取着李谨泉皮肤上、皮肤里面的温度,血液瘀在膝及膝下。
李谨泉眨眨眼,再抹把脸,一动不动地继续跪。
麻木,开始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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