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太后出游之公馆主人

　　天空越来越低。灰黑灰黑。

　　淋漓的雨水落下来，不停地落下来。淅淅沥沥。编织起密集的雨幕，乌云却没有丝毫退却的意味。

　　又过了一会儿，公馆的门突然打开了。

　　气派的雕花，脱落的漆油。双扇门斜斜向里打开，露出一条尘封依旧的缝隙。

　　从里面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管家，早已银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在脑后编了一个长长垂直腰部的麻花辫。黑色的短衫一丝不苟，绣着圆形方孔的铜钱纹样。

　　“两位小姐，你们到里屋来歇歇脚吧。以上尉的雨一下要很久才会停……基本要三四天。”老管家做了个往里请的手势。

　　微微伛偻的背，行动迟缓的手脚。一股衰老的味道。

　　鼻翼翕动，花九堇眼珠子转了转，不自觉就闻到了这一丝味道。她挑了挑眉，转头。

　　“那就劳烦了。”

　　皇太后朝老人轻轻点了点头，红唇勾着大方典雅的笑意。她率先起身，迈步往公馆里走。

　　“嗯？”花九堇眨眨眼。

　　这样就进去了？

　　她也连忙从台阶上站起来，手中执着宝蓝色的包裹和黑色的军袍。

　　跟在皇太后的身后，对擦身而过的银发老管家点了点头，扯了一下嘴角笑了笑。

　　花九堇黑色的瞳孔诡异地滞留了一下。滑过门伛偻着背的管家。

　　完全是职业习惯，她顺道打量了他一眼。

　　老管家眯着有些浑浊的暗灰色瞳孔，眸子中透出一种诡异又无法言说的情绪，他的目光看似滞然、僵硬，又一闪而过犀利而警惕的神色。

　　总之，以花九堇多年来外出做任务的经验看来。此人需要防备。

　　当然，也可能是她多心了。

　　花九堇与他目光交汇，虽然心觉异样但她也没有露出任何波动的情绪。

　　等花九堇两人都走进公馆的大厅。

　　“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一声仿佛刚好打在花九堇的神经上，她条件反射！转头望向闭阖的大门处。

　　她的动作做流畅而自然，好似在单纯地环顾整个公馆室内的装饰一般。没有露出任何被惊吓的动作。

　　她随着转身的动作，柔韧的腰肢扭得魅惑。竟沾染了一丝太后的神韵。

　　灼灼桃花般新妖的挑眉抬眼，不动声色地滑出一股妖孽的气息。好似，她的皮囊深处沉睡着一只勾人的精怪。

　　“两位小姐还未用餐吧？”

　　老管家从后面走上来，经过花九堇两人身边的时候微微一停顿，乘这个间隙开口。

　　“是，未曾。”

　　皇太后那张极其美艳的面孔显现出一种谦卑而有礼的神态，她的表情自然而到位，轻轻点了点头。

　　连花九堇都差点被她蒙蔽了其实她身居高位，权利一手遮天的事实。

　　她的笑容过分亲和。她的举止过分典雅。好像不似她，又是她。

　　“两位小姐如果不介意，等会就和我家主人一起用餐吧？”

　　已经步入老年的男人身高可能是缩水了，面对着花九堇和倾薇颜都略微矮上一截，他微微抬起头，从缝隙里面挤出的目光仔细地审视着两人，尤其是两人的面孔，他似乎极易在乎花九堇两人那张漂亮的面孔。

　　“好的，有劳了。”皇太后微笑着，点头。她不甚在意对方的目光。

　　她优雅而不失礼节地走到大厅的沙发旁坐下，目光平稳而淡然地略过室内的摆设，环视着豪华的公馆大厅。

　　花九堇将手中黑色的军袍架在长沙发的椅背上，手执着包裹与皇太后坐在同一张长沙发上。

　　她自然的侗族欧力明显多了一份拘谨。双手紧紧攥着小包裹。

　　“两位喝茶？”

　　年老的管家手里执着金色漆花的陶瓷茶杯，茶壶的壶嘴倾斜着在倾薇颜两人回答之前就盛满了茶杯。

　　红棕色的液体在陶瓷的茶杯里轻轻晃动着。卷起涟漪。倒影在其中的景象瞬间诡谲了起来。变了形……

　　一人一杯放到两人面前的长方形茶几上。

　　“谢谢。”倾薇颜微笑着，道谢。

　　花九堇也点头示意。

　　“两位小姐是哪里来的啊？”

　　“我们是旁边良乡县过来玩的，没想到遇上下雨……”倾薇颜红色指甲将发丝勾到耳后，“刚在公馆外躲会儿雨……”

　　“哦……良乡县啊。”管家迟缓地点点头。

　　“……”花九堇静静地看着皇太后面不改色地在那扯谎。她们哪是什么良乡县过来的。京城！是京城！

　　“你们在这边坐一会，晚饭很快就好了。”

　　老管家目光在花九堇和倾薇颜两人的面容上来回扫视。满意极了。背在身后的枯瘦的双手上松弛的皮肤一层一层地挤压出暗黄的褶皱，筋脉也显得狰狞起来。

　　花九堇终于松开了攥着的小包裹，长指去捏陶瓷茶杯的手柄。她眼珠子机灵地转动着。目光在宽阔豪气的大厅扫视着。

　　突然，捏着手柄的拇指拿捏不稳地一滑，里面红棕色的茶水瞬间洒了些许出来。“嗯！烫！”

　　花九堇手忙脚乱接住手中的茶杯，将它轻轻放上桌。又甩了甩手。甩掉一些水渍。

　　她摊开淋湿的手掌，手掌突然之间变得黑乎乎的，不知道沾到了什么东西。

　　“哪来的？”她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脏乎乎的手。

　　这是什么东西？手指轻轻一捻。灰尘？

　　这室内哪来这么大的灰尘？

　　花九堇摊开另一只干燥的手掌，灰色的一片，也是灰尘。

　　“嗯？哪来的灰尘？”她看了看自己的不知怎么突然变脏的双手，又看向身边的倾薇颜。

　　皇太后很淡然。她与花九堇对视了一眼，如墨的瞳孔示意了花九堇眼前的茶几。又不似单指茶几。

　　花九堇顺着她的目光，又再次将视线落在面前的茶几上。

　　她黑色透彻仿若夜晚的瞳孔突然诡异地剧烈收缩起来，那是一种看见了不能理解的事物的情绪波动。

　　眼前价值连城的茶几上竟然积了一层不薄不厚的均匀的灰尘。

　　她不相信似地凑过去看，喃喃自语道，“这么厚的灰尘……管家不打扫吗？这得积了多久？”

　　连刚刚自己捏过要喝的茶杯上也是肉眼可见的灰色尘埃。

　　这么豪华奢侈的公馆，为什么在这些价值不菲的家具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真的没有人打扫吗？灰尘积得这么厚都不清理？管家已经老到这个程度了吗？那应该重新雇一个……

　　花九堇心里一阵后怕，刚刚差点喝了那不知多久之前的茶水，自己不会就这么死掉吧。

　　她还是坐不住，心里觉得不舒服，嫌弃地站起来。转头看了看裤子，黑色的裤子都脏了。

　　花九堇：“……”

　　原本色泽均匀的沙发在花九堇站起来后，色块突然显现出暗沉与鲜艳的区别。

　　她挑了挑浓黑狭长的眉峰，瞠大眼角疑惑地看着一脸闲适肆意地倚靠在沙发里毫无意识到不妥的皇太后。

　　手指掩在唇边，轻声跟她说，“沙发是脏的。”跟做贼似的。

　　皇太后看她一眼。没任何反应。

　　红色的刺绣旗袍将皇太后柔软妖媚的丰满躯体包裹得勾人而魅惑，她美艳的面庞勾勒出一个温柔而宠溺的笑意，她抬起纤细雪白的手腕示意花九堇坐下来，鲜红而尖锐的指甲深深刺痛着花九堇的视觉神经。

　　花九堇听话地坐下，且坐得更加靠近皇太后。

　　她一条手臂也不管沙发上覆盖的灰尘了，架在皇太后背后倚靠着的沙发的椅背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看似将皇太后圈在怀里。

　　“你不嫌脏吗？”她凑过去问。

　　“看情况。”太后倒是回答的认真。

　　花九堇神经质得低头靠近皇太后，鲜红而水润的唇瓣紧紧贴着皇太后白皙透明的耳廓，“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到底来这干嘛？”

　　说完后她又拉开与皇太后的距离。专注地盯着她。等她回答。

　　花九堇说话呼出的柔软气息喷在皇太后的耳边，看似暧昧的动作，可她的神情却是严肃而小心翼翼，生怕被什么鬼怪听去了她们的对话。

　　皇太后挑逗似得半眯起狐媚的狭长双眼无声地看着花九堇‘咯咯’笑了起来。那是一种混合着怜爱，宠溺。又玩味的笑容。

　　皇太后轻轻摇了摇头又伸出尖锐的指甲朝花九堇引诱似得勾了勾。

　　花九堇听话地靠近。

　　“现在没什么情况。”皇太后学着花九堇偷偷摸摸的样子，红唇凑到她耳边呵气回她。

　　痒痒的……花九堇缩了缩脖子。又喜欢这种亲密，将脸蛋凑过去。

　　皇太后扶住花九堇白皙柔嫩的面庞，红唇轻轻在她的面颊上烙下一枚冰冷的吻当做安抚。“乖。”

　　接下去的时间，对于花九堇来说实在是坐如针毡，心不在焉。

　　皇太后又不愿意告诉她到底怎么回事，心里的难耐简直犹如无数的蚂蚁在骨缝脉络之间攀爬，强忍的一种难言的情绪快要憋不住似要爆发了一样。

　　好在这个时候，那个看似管家的男人再次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两位小姐，可以用餐了。这边请。”年老的管家站在里间的一扇门前，做了个请的手势。仿佛提线木偶似的。

　　花九堇一走进用餐的房间，原本心不在焉的情绪突然被座位上悄无声息的一道身影给吓了一跳。“什……”她赶紧住嘴。吓死人了！

　　餐桌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有人先她们一步坐在座位上了。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她的面孔犹如桃俺寺里盛开的粉嫩花瓣，轻轻一触便能摇曳开迷人的涟漪。她的皮肤特别的苍白，好似抹着厚厚的底妆，让她的美貌瞬间显得庸俗不入眼起来。一袭雪色袖口滚金边的裙裾将她纤弱的身躯包裹其中。

　　“想必这位就是公馆的主人了吧？阴雨天气多有叨扰，实在多谢收留。”

　　皇太后巧笑盈盈。她美艳的面庞在和煦的笑容的衬托下，更是显现出一种似假亦真能蛊惑人心的感激之意。

　　“两位小姐客气，府上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坐在主位上的女子开口了。窗外的雨声簌簌沥沥地从玻璃窗外传进来，混合着低沉沙哑的嗓音在餐厅里一起振动着。

　　花九堇原以为这座公馆的主人是位美丽的小姐，可是她一开口花九堇便知道自己错了。是‘他’而不是‘她’。

　　一顿饭食的很安静，双方也未再多作交流。

　　吃完饭，在管家的带领下，两人上了二楼。看时间还早，便坐在二楼的大厅里消磨着时间。

　　花九堇打开二楼阳台的玻璃门，走到阳台上，双手撑在阳台上。

　　外面还在下雨。凉凉的雨水一星两星地飘打在她身上。

　　背后暖橘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来温馨的光芒将花九堇自背后至身前笼罩在一层迷人的光晕里。

　　灯光直直地打出阳台，落在被大雨打得震颤模糊的泥泞地面。

　　泥地被持续不断的雨水冲洗得柔软、脆弱，稀疏不堪，浑浊的泥水顺着汇聚的雨水不断的冲刷而下，渐渐裸露出下面坚硬的表皮。

　　花九堇鼻翼微微翕动着。空气中混合着湿润的水汽渐渐传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臭味。

　　刺鼻的味道时有时无。不是非常的浓郁，可一旦闻到便非常的强烈。

　　同时，坐在大厅柔软沙发里的皇太后也敏锐地翕动着鼻翼，如墨的目光在灯光下深不可测地沉下来。

　　站在阳台的花九堇瞬间便蹙起了眉目，食道里剧烈地涌动着，好似要将晚饭刚下咽的食物全部涌出。

　　黑色的瞳孔受刺激似地一下子收缩起来，花九堇抚着自己的脖颈，从阳台上退进来。

　　什么味道？好似腐烂已久的尸体散发出的恶臭。

　　她赶紧关上了阳台的门。转身靠着门板。目光震惊地对上皇太后的视线。

　　倾薇颜对她笑得妩媚。

　　这一段诡异的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到了夜间入睡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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