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妇

作者:一地梨花夜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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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华寺


      姐妹两个相携着下了马车,方略略站稳,正是轻抬手去拂衣上褶皱的时候,却听得身边女婢小声议论了几句,细细碎碎的,听来并不十分明晰。然而大抵也是为此,这两个更免不住生出些好奇来,立时便是抬眸望去。

      那几个丫头原也是一时兴奋,这才有些抑不住。本是无心,并没有甚么他意的。

      只她们自个儿清楚是一回事,主子们能否明白却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因此这会儿一见两位主子瞧来便少不得有些慌神,只怕主子嫌她们不规矩,太过大惊小怪了些,倒丢了户部尚书府的脸,因此忙做了乖巧相,立时不敢再多言语,倒又显得有几分小心翼翼了。

      蕊娘蔻娘虽是重规矩的人儿,然而到底也分缘由和场合,并不算那等严苛的主子。这一会子见了,也只觉得这几个丫头惊讶归惊讶,但总还记着些分寸,并不十分招人眼,又念着她们到底也是难得出门,更是头一回到这佛寺来,便是兴奋些也是难免的,纵是出些小错倒也算得情有可原,到底是无伤大雅的。

      姐妹两个这样一想,便也释然许多,心里倒又多生了几分体谅,也是不恼,只笑睨几个丫鬟一眼,便又悠悠转开眼去,到底是不再多管,且随她们去了。

      其实细论起来,蕊娘蔻娘往常也未必没有这般行事过。只落到今日么,到底还是为着她们姐妹俩心情好的缘故,也是有兴致,因而推己及人,便也很乐得让底下的丫头们松快松快罢了。

      说不上十分难得,然而到底也算不上寻常。就是盈盈立于一旁的葭娘见了,亦少不得笑着打趣道:“姐姐们今儿的脾气仿佛格外好些呢。”

      “是心情好,兴致来了罢了,”蔻娘也是笑吟吟的,却也不说甚么我往日里脾气便不好了么的玩笑话,只望了葭娘一眼,又去瞧她身后的那几个婢子,反问道,“你那儿还不是一样?到底是难得出来一回,管也是管不住的,便也罢了。”若真要管,那便是失了人心了。

      这话说的极是在理,葭娘听了便也抿嘴一笑,却是不语,瞧着倒是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思在里头,只不知竟是对着谁了。实则么,倒也是默认了。

      姐妹几个如此絮叨了几句,便又是有说有笑的缓步往祖母罗氏处去了。

      至时,二姐姐蕙娘,三姐姐芷娘并幼妹萦娘都已在了。只两位姐姐均是神色淡淡,虽在一处,却并不多说话。便说,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不过一道儿哄着萦娘玩儿罢了。

      葭娘瞥见,也只问:“姐姐们怎么竟干站着呢?”

      蔻娘面上笑意略微一滞,然而听妹妹这话便知她那段时日虽在府上,只怕却也是不大知内情的主儿,因而笑道:“显是咱们没来,二姐姐三姐姐都只觉着没劲呢。”找补了一句,便又以笑相视蕊娘,姐妹两个很是使了会子眼色。蔻娘虽不知蕊娘是如何心思,她自己却多多少少的增添了几分忧心。

      “想不想,念不念的我是不知道,只咱们姐妹里呀,到底要属你的面皮子最是厚了。”蕊娘与蔻娘素来是一唱一和惯了,此时便也会意,抬了手佯装要去拧蔻娘的脸。

      蕊娘只暗道她们做妹妹的实在不易,都这个年岁了还要扮作小儿模样一意玩闹以娱众姐妹。然而叹归叹,到底是避开来了,却是避到了蕙娘身后,只嗔道:“姐姐快管一管四姐姐,成日里净拿我玩笑。”

      蕙娘素来温柔,纵然因与关系极亲近的芷娘生了些口角以至面有不豫之色,却也并不会为此迁怒妹妹们。

      如今见蔻娘躲在她身后,自是将自个儿的些许不快姑且抛开去,护着妹妹,却笑斥了蕊娘一句:“你呀,知道的明白你是与蔻娘玩的好,这才打打闹闹的不忌讳,不知道的,只怕还真以为你欺她呢。还不快停了手,若真要惹恼了她,我且瞧你如何赔罪呢。”

      蕊娘本也只做个样子,见气氛已然回转,自是收手不再提了。只她原就是嘴硬心软的主儿,因此这会子哪怕这心本就是软着的,嘴上却仍是不依不饶的很:“哪里至于,蔻娘才不至为着这点子微末小事同我着恼呢。”

      这话说的直教姐妹们发笑。却唯有葭娘缓声和了一句:“可见圣人言果然不错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她惯是爱谈论这些的,然而此时却说的恰到好处,更是惹得姐姐们指着蕊娘朗声笑道:“果然说的是你了!”

      蕊娘这一时的处境很可以说是群起而攻之,她虽伶俐,然而以一敌众,这份伶俐便也终究有限了,到底是说不过姐妹们的。面上笑容便不禁有些讪讪,只好软了眉眼去看蔻娘,盼她出言为自己解围。

      蔻娘唇边含了一缕笑意,她先前虽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思,然而再细想想,却又觉着蕊娘能将这话儿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倒又是一番明证了,显是她们姐妹亲热,这才敢大着胆子笑闹却又不必顾忌对方会否生气了。

      说来也是经了两位姐姐的事儿,心里便存了些忌讳,从前倒不很在意这个,如今不觉间却也看重起来了。

      蔻娘想着,更是生了些满足,大抵是为着无论如何,总还有个与她贴心贴肺的蕊娘在罢,便笑道:“可见你便是仗着我脾性儿好,轻易不与你计较,这才多来惹我了。只往常坏事做得多了,如今这报应不就来了?姐妹们今儿可不就是为我打抱不平来了?我瞧着呀,也该是你得这一顿训。”

      这话听来是数落,然而蔻娘笑意盈盈的,又是温言软语,说来便也不教旁人作此想,反是觉着话里话外透着的皆是亲昵。

      “也罢了,”还不及蕊娘辩解一二,蔻娘复而又道,更伸了手出去,笑唤她,“快过来罢,也省得晚些时候又要怪我笑话你,到头来却又都是我的错了。我总是拿你没法子的。”

      这话说得极是宠溺,蕊娘闻言便也笑笑,面上颇有得色,心里亦觉得十分舒爽,顺了她的意过去,手微微搭在蔻娘手上。姐妹两个相视一笑,却并不说甚么。只这般模样瞧来便已是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实在也不必多做那些虚的了。

      自此,这一场笑闹便也姑且得止。姐妹们再启唇时,说的却又是旁的事儿了。

      只此番笑闹虽是她们姐妹间的事儿,奈何在场的却远不止她们。单她们府里那位心思灵透的老夫人,便是瞧了个正着的。

      只罗氏瞧是瞧了,却不说甚么实心话儿,一应都只撂在心里。

      然纵是她心里自存了思量,这面上的笑到底是做不得假的:“这一个二个的果真都是皮猴儿呢。在家端的是乖巧听话的模样,一出来么,这贤淑的皮子就留不住了,一个更比一个活泼闹腾。”罗氏说着,却又忍不住摇了摇头,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

      说是这么个说法,听却是不能一味听信的,便是入了耳,那也是入不得心的。李妈妈在罗氏身边伺候也有数十年了,从陪嫁丫鬟到掌事嬷嬷,哪里不知道自家主子那口是心非的性子。

      如今这些个谦词说出口来不过是为着都是自家的孩子,若是一味的夸赞那便难免有王婆卖瓜的嫌疑,说出去不甚好听,因此少不得要贬上两句。

      只这也是不能听的,老夫人是做长辈的,说一说倒无妨,又是自谦的话儿,那就更算不得甚么了。只老夫人说着没事,她们做奴婢的却是不好说的,否则老夫人不记着还好,若是当真护起短来,那她们少不得要吃一回挂落,也不必说别的,只编排主子这个名头就很能教她们吃一回苦头了。

      虽说老夫人未必有这么小肚鸡肠,然而到底是做人祖母的,耳里哪能听进自家儿孙的不是呢,更别提这不是本也没甚么由头,不过是她们自己说着玩儿罢了。

      因此罗氏这番话是很不能应的,至少断是不好顺着应的。

      李妈妈略思索了一二,转了转眸,心里便已有了想法。她只笑,然而并不显谄媚,她到底在罗氏身边呆了这许多年了,行事要还是一意奉承那也着实有些丢份儿了,因而只是亲昵却又不失主仆之分,道:“依着奴婢看,您啊就是求的太多了。咱们家这几个小娘子是各有各的好,二娘子温柔贤淑,三娘子泼辣爽利,四娘子五娘子聪慧有主意,六娘子饱读诗书,七娘子么,又最是乖巧的。就更别提咱家的大姑奶奶了,由您一手调,教成的,那更是无处不好的。各色各样的,咱家都有了,您怎么还不满足呢。”

      这一席话下来果然哄的罗氏满心舒坦,纵是知道这是恭维之语,那也是忍不住的欢喜。

      李妈妈便又道:“小娘子们皆是极好,唯一样奴婢觉着不好的,便是往日里实在把小娘子们拘束惯了,瞧着是那画上的人儿不错,然到底是失了几分生气的。您瞧如今这活泼样子岂不是更可人么?”

      “你说的倒也不错,”罗氏颔首,轻拍了拍李妈妈的手,赞道。然而扫过孙女们一眼,再想一想,她也不觉有些头痛了。但也只是一瞬的功夫,罗氏便又很是淡然了。

      混闹了一会儿,亦是打发了一会子时光,等得倒也不算久,便有一位方丈带着三两个小沙弥下山出寺来迎了。

      虽说这佛寺近些年来愈发有那发扬光大的意思,然而到底也算不得鼎盛。便是了,这佛寺也不能光靠着众人的信重立足不是,到底是少不得要同京里权贵人家打交道的,些许时候怕还有要倚仗的地方。

      因此么,户部尚书府这个面子他们总是要给的。纵还不能教寺内住持亲自来迎,来者身份却也不很差了,正是住持的师弟,虽说佛理禅经这等修行比不过住持,但这寺内迎来送往的事儿却专是这位方丈负责的。如此,倒也算是术业有专攻,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了。

      不必多说,方丈自是要陪在老夫人身边的,只蔻娘她们一众小娘子也是不可忽视的,然而方丈到底唯有一人,分身乏术。这,便是他为何要捎上那几个小沙弥的缘故了。

      小沙弥们年纪并不大,却端的是的眉目清秀,五官端正。虽说蔻娘她们未必有如此肤浅,但人总是有着爱美之心的,见这几个小沙弥生的俊,蔻娘姐妹几个难免心生欢喜,只欢喜之外又少不了诧异,很是好奇,只觉莫非佛门选弟子亦是要看样貌的么。

      然而再说过两句话,便又都回过神,明白过来了。想来并非佛门净收这样的弟子。这年头,能舍得教自家孩子入佛门的也是少有,多是穷苦人家,一家子都挨不下去了,这才出此下策。既是这般,若要再求送来的孩子还得有一副好样貌并伶俐性子那就未免有些偏颇了,太容易失了人心,这佛寺哪里还能开得下去?

      因此,这几个怕是为着待客才特意调,教出来的。
      生的好,说话又伶俐。偏来进寺上香的又少有男客,多是女客,心肠便又更软些。既如此,这群机灵的小沙弥又怎能不讨得女客们的欢心呢。

      她们姐妹几个思来想去,自觉所思所想皆十分合理,便也不再对此深究,转而逗弄起小沙弥来了。

      那几个小沙弥生的俊秀不说,竟也十分会哄人,妙语连珠不断,话中虽带了些佛理的高深,却又不缺因避居佛寺而对世间俗事了解不深的天真,如此矛盾却又很是惹人怜爱,倒把蔻娘她们那股子做姐姐的体贴劲儿给勾起来了,一时笑语连连。

      须知家中虽有兄弟六个,然前头四个都是兄长,一贯只有兄长体贴妹妹的份儿,倒少有她们做妹妹的管东管西的。至于余下那两个么,五郎乃是庶出,其实这原也不算甚么要紧事,不见她们姐妹同萦娘一样玩的好么。但坏就坏在他是四房的庶出。

      四夫人眼皮子浅,不是那等能容人的性子,同蕊娘这个原与她无甚么利益纠葛的原配长女尚且有些龃龉,就更别提在她眼里碍了亲儿六郎的路的五郎了。

      至于最幼的六郎,四夫人一向将这个得之不易的小儿子看作命根子一般,他又体弱,四夫人就更是护着了,旁人轻易难接近的。

      蔻娘姐妹几个既不想无端惹得一身腥,自然不会去招惹五郎六郎两个。蕊娘就更说的通了,她一贯嫌弃继母,五郎六郎一个是庶弟一个是继母所生,都与她不甚亲近,她又养在祖母身边,也不须得求这两个弟弟甚么,那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就是葭娘那儿也是一样的道理。

      因此,这姐妹几个名头上虽是有两个弟弟,实则么却是极少相处的,这有与没有的便也差不离了。

      因而此一时瞧见这小沙弥并不似家中两个弟弟或怯弱或又霸道的过分了,虽是教人觉着乖巧伶俐,偏又持了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待她们这样的贵女不见得有多谄媚热切,对着那些路过的贫苦百姓也不见白眼相见,仿佛倒正应了佛家那一句“众生平等”的禅语。

      如此便更教蔻娘她们眼热了,一时便颇有些可惜,只想怎么自己家里竟没有这样的兄弟呢。

      思及此处,姐妹几个待那些个小沙弥便不由得更为亲切起来。蕙娘芷娘蕊娘蔻娘这几个年长些的甚至还使了眼色与各自的丫鬟。

      丫鬟们倒也伶俐,知晓娘子们这是起了打赏的意思了。这样的事儿她们往常也做的多了,都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因此无论是在府内或是府外,这不定甚么时候就要打赏一二的,也是处处留下一份人情的意思,便也省得虎落平阳的时候,这些个小鬼一哄而上,寻衅滋事了。

      正是因了这时不时都要打赏的缘故,为着便宜行事,她们这些个贴身伺候的但凡要跟着主子出门,便总不忘带上装了碎银子的荷包。此时自然知机的去摸那荷包,正想摸出几块碎银子与小沙弥的时候,余光却见主子们相视一眼,并不甚赞同的摇了摇头。

      几个丫头再是伶俐,这一时也不禁有些疑惑,不知主子究竟作何想法,手上动作亦是停住,愈发的纳闷了。

      众目睽睽之下,蔻娘她们哪里好说甚么呢,见几个丫鬟呆在那里更是不觉头疼起来。

      倒是紫袖焦桐这两个在蕊娘蔻娘面前皆极得脸的丫头果然不负得力干将之名。

      她两个目光在蕊娘蔻娘面上缓缓巡了一圈儿,便有些意会了,相视一眼,笑吟吟的解下身上系着的竹青色荷包,走上前来,将那荷包塞与打前儿的两个小沙弥,口中只道:“咱们主子请小师父吃糖呢。”

      你道为何?原是焦桐紫袖两个心里头明白,主子是有打赏的心思不错,但又多少觉着在佛门如此行事总是失了大气,若真有心给银子倒不如请寺里点上一盏长明灯,舍些香油钱要更为得体些。也是怕她们如今轻易打赏出去了,倒给人落下个冤大头的印象。再有,今儿打赏了,往后住的那几日若有甚么事儿还要不要接着赏呢?以后若再来呢?

      都是不好说的,因此倒不如不要轻易开了这个头。

      只虽不给银子了,赏些别的东西却很是应当应分的。焦桐她们这一想便想到自己身上那一荷包糖了。

      如今糖并不算十分稀罕的物件儿,但要说寻常么,那也还不至于。

      寻常人家里,糖又不比盐,是每日里烧火做饭必不可少的。不过是为了给小儿甜甜嘴或是为着孝敬长辈这才舍得买上几回罢了,寻常时候却是少碰的。

      因这本属无甚必要的开销,对寻常人家来说自是能裁便裁了去。

      再有,外头人舍得买来甜嘴的多是饴糖。饴糖工序少,做来简单,甜度便也有限。却不像焦桐她们那荷包里的,原是大厨房做了与蔻娘她们这些小娘子的。因着是做给主子的,做得便格外精心,样子好看,色泽透亮姑且不说,为着味道好,厨房那边还特意往里头灌了蜜。吃起来那真真是无一不好,便是拿出去送人,焦桐紫袖也觉得很当的起,并不会失了面子。

      余下的那几个丫鬟此时倒也回过神来了,便忙效仿着解下荷包来,一意塞给小沙弥。只是到底失了先机,落在蕙娘芷娘的眼里,便是这几个丫头乖巧听话有余,机变聪慧却不足了。然纵有不足,这份有余也好歹是聊胜于无,再加上时机不对,她两个便姑且罢了,并没说甚么。

      小沙弥们并不知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见焦桐她们坦坦荡荡的与,他们自然也大大方方的接,并未觉有甚么不妥,面上也显不出甚么。但到底是吃人嘴软,再说起话来便是愈发的客气了。

      见葭娘饶有兴味地不住打量周边风景,小沙弥们也只是会意一笑,提了个话头,开始与蔻娘姐妹分说这佛寺的一段往事了。

      这佛寺名唤京华寺,名字很是普通。京自是取自京城,华么,原是想取佛光普照一词,只是京佛二字听来并不十分入耳,因此又改作华光普照。由此,便成了京华寺。

      只漫说这名字普通,便是这寺庙原也是不甚起眼的。

      早在前朝末年,这佛寺就已经立起了。只是那时并无甚么人信佛,偏又落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极是偏僻,自然更是少人来。

      眼瞧这佛寺后继无人,亦无银钱再继续支撑下去,将来只怕是逃不过成为山间废弃破庙的下场时。哪成想,这一任住持终究是有大机缘的人,福泽深厚,或许也是这京华寺气数未尽的缘故。

      竟教那住持搭救了当时正落魄的本朝开国皇帝一把!

      其时正是前朝昏君式微,疑心病颇重的时候,在朝上一眼望去,便觉那些个子孙出息的臣子皆盯上了他的龙椅。昏君只做“宁可信其有,断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哪里管甚么真假,总之打的便是斩草除根的主意。因此使了毒计,想将那些个俊才一网打尽,好叫自己永守江山无忧。

      太祖当时可谓是去了大半条命才好容易逃出生天来。只是光逃了一回倒顶什么用呢!

      昏君明目张胆的派人在京中搜查呢。太祖亦不敢回府,生怕回去了便是自投罗网,自寻上了一条死路。思虑再三,便下了决心逃到山中去了,心想着若能依靠山中那些个野味药草活下来,那是他命大。若是撑不住了,殒在山中,却也不教人知觉,叶落归根,平白省了一遭儿欺辱折磨,也是他的幸事。

      也是太祖命不该绝,正好遇到了京华寺住持,那住持并没甚么大本事,偏巧对慈悲为怀的道理深信不疑。因此哪怕自己过的艰难,也还是将太祖捡回庙中养着了。

      也是这一养,将太祖的元气给养回来了,更叫他躲过了京中的这一番风雨飘摇,寻机出京去了。自此,那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呢!

      待到太祖进军京都的时候,那老住持也还记得他,动荡不安之际大着胆子与他递了消息,更将那一所破庙借给太祖使了个障眼法。明面上是两军对峙,私底下太祖却拿住了机会将自己一干精兵送至山中,寻机行那里应外合之事。

      其间种种艰险之处不必赘说,总之太祖起义这事儿是成了。

      前有搭救之恩,后有相助之情,太祖心里念着这位老住持的旧情,也想封赏有功之臣,因此十分客气,只问住持想要甚么。

      那老住持却是个率直之人,也是有些固执的,当下便言自己并不求功名利禄,只一心想将佛门发扬光大。

      不过一个宗教流派,就是真立起来了,那也是与道教儒家相抗衡,正便宜了太祖行制衡之术,于他的江山社稷却全无妨碍,太祖哪还有不应之理?

      因此御笔下批,为京华寺重新选址,挑了一块虽仍属京郊,但只称得上是清静却远非僻静之地,重修了一座新庙,又亲自给寺庙写了匾额,大加赞赏,以酬老住持数次搭救之恩。

      自那后,这京华寺才算是立起来了,又有这几代下来的沉淀,如今这才算是立稳了,立住了。

      这一段旧事说来不过轻描淡写,想那些小沙弥日日说,对着无数生客重复再三,也早已相熟了。因此说来并无甚么感受,只是照实叙述罢了。

      只小沙弥讲的多了,能够平静以对,蔻娘她们却很是不同,纵这话里是极简单不过,于些紧要事上也是一笔带过。她们几个却能倚仗自身的聪慧,隐隐觉出这一通简单话下头暗藏着的一番腥风血雨。

      都说聪明人容易自误,许多事情最禁不住的便是细想,蔻娘又是个心思深的,这一番细想下来竟觉无比胆战心惊,再加上她是个爱读书的,又爱观史,如今才真切明白过来那史书上不过寥寥几行的工笔竟掩了这许多杀机,以彼思己,一时竟同当时处境危险的太祖存了同一番感受,顿时冷汗频出,竟是自己吓了自己一回儿了。

      幸而只是一吓,到底没能真正将她吓住。她抑了自己那些杂乱的思绪,沉了沉心,强作笑容,一边缓行着一边努力教自己不出错。

      又这样散了心思的缓行了好一会儿,诸人却骤然停下,蔻娘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是纳闷儿。待她精神些了,便只听小沙弥道:“到了。”

      闻言,她便微微昂首,瞧见了那一块太祖赐下的匾额,笔走龙蛇,字上并未像寻常权贵人家的匾额上特地撒了厚厚的金粉,端的是一个朴实无华,虽不显十分夺目,却很是沉稳大气。

      都说相由心生,其实字也是一个道理。只这副太祖登基那一年便赐下的牌匾却不未见任何肃杀之气。须知太祖原是以军功起家的,是实打实的在死人堆里拼杀出来的,按说这股子气度当是没那般容易洗去的。

      偏蔻娘就是瞧出来了一股子潇洒的意味,心中此时倒也不复方才被吓着时的心境,略微笑了一笑,心里却道,这位太祖果真是奇人呢。

      大抵是非为夺天下而战,只为安天下而战的意思罢。因此哪怕身入因果,满身杀戮,亦能一颗潇洒心。

      己心无悔,己求无错,那又有何惧,有何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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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好,简直就是诈尸式更新
    这一个月四周完全就是presentation,考试presentation,考试这样一个死循环,永无止境╮(﹀_﹀)╭
    昨天拼死跑了个八百,好,没及格,然后还把自己折腾病了
    悲伤哭泣
    这张攒了超久,才攒了这么多字,不知道为啥,忙起来真的码不了多少字,从头忙到尾,其实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忙啥
    明天还要大早上出去跑去办事,头秃
    早点睡吧朋友们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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