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才妾

　　第二十章 聘礼（上）

　　进入十一月，一天比一天凉，顾刘氏买了两匹细棉布与两批锦缎，还买了些弹好的棉花，与顾春水两个裁好了衣片子，预备给全家人都做上一件棉袄。顾大海在春凳上半躺着，吃了几杯茶，昏昏沉沉快要睡着了。
　　院子里突然响起了陌生女子的娇笑声，然后是连翘的说话声音， “这位姑娘你找谁呀？”
　　“这是姓顾的人家吗？”
　　“对，姑娘你找谁？”
　　“我找你们家三姐儿顾秋水。”
　　连翘看着面前穿着华贵艳丽的女子，虽然漂亮，却有一股子风尘味，就垂了头，说道，“姑娘请等等，我这进去传。”
　　桃红点点头，站在门口打量起顾家的院子，这院子看起来倒也整齐，顾家也不是那吃不起饭的人家，除非要卖女求荣，否则一般的人家是不会把八九岁的女儿送到别人家里做妾的，她摇摇头，感觉这事不好办。
　　本来前一阵子林三本来已经忘了这事，昨日偶然去了书房，才又想起来，而且那画他找人看了，画的是不错，但笔法略稚嫩，又是不出名的画师作的，估了市价顶天了一张五百两，林三便觉得自己有点吃亏，心想该把顾秋水弄回家，就是当小姐一般养着也行，日后她做的所有的画不都是他林三的了吗？这就赚大发了。就把桃红林钟叫过来训了一通，下死手用扇子打了林钟几下，还让那桃红在院子里跪了一个时辰，命二人赶快去办此事，否则还有更厉害的等在后头。
　　林钟原本是能拖就拖，桃红则觉得少爷后院莺莺燕燕已经够多的了，再来一个有才又貌的不是给自己添堵？也并未真正上心，这次看林三怒了，才去问了问，后来打听到门房家的胖丫头接待的顾大姐儿，那胖丫头吃了半包栗子糕，就说了顾家住在青桐巷。
　　桃红不敢耽误，带了小丫头莲子，与林钟一起来到青桐巷顾家。
　　连翘没一会儿就回来，含笑领着桃红进了院子。
　　桃红一进屋子，顾大海的眼珠子便不知道往哪里看了，那桃红习以为常，甜甜一笑，向顾大海，顾刘氏见了礼。站在一旁的顾春水虽然不认得桃红，却认得站在一旁的林钟。
　　林钟的脸被林三少爷用铁扇子砸的伤痕累累，有些地方还敷着药，他其实感受到了顾春水投过来的专注的目光，自觉有点狼狈，一只半低着头。
　　顾春水看了一眼又一眼，心下暗忖，这脸上的伤可不是不小心摔跤碰的，应该是有人打的，那么最有可能打林钟的是谁？自然是他的主子林三少爷，难道那么斯文俊美的少爷也如此狠手？
　　连翘请桃红坐下，又端了一杯茶给她喝，桃红没喝，飞快的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顾大姐儿，心想这大姐儿长的倒也不错，只是岁数不对啊，就笑道，“我是林三少爷府上的，我们家少爷买了贵府三姑娘的画，喜欢的不得了，当做宝贝似的挂在了书房里，别人都不准碰的，可见是非常看重姑娘的，不知道三姑娘在不在家？”
　　那边翠莲早去叫了顾秋水，顾秋水不想再跟林府有任何交际，就说些头疼不见客，因而翠莲答道，“真是不巧，我家三娘子有点不舒服，不太方便。”
　　桃红转转眼珠，这三娘子竟然躲着不见人，足以说明她的态度了，八成少爷入不了愿，就笑道，“既然三姑娘不舒服，就好好将养着，我来，是少爷说，三姑娘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难找，我们林家在扬州也是一等一的人家，让三姑娘去府里住着，当小姐一样的伺候着，不知道顾家叔叔和婶子意下如何？”
　　顾大海和顾刘氏面面相觑，没听懂桃红到底什么意思。
　　顾春水倒是想起来那林家气派的大宅子，别的不说，就那个门房的胖丫头头上都戴着金簪子，顾春水去林府当小姐，这样的好事怎么轮不到她？
　　翠莲却听明白了，不卑不亢的说道，“感谢三少爷的好意，顾家虽然不能比林家，但也是样样齐全的，昨日顾家三叔来请，三姑娘都没去，昨儿还说了，哪里都不去。”
　　桃红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道，“说的也是呢，我回去给三少爷说说姑娘的意思，真是打扰了，咱们这就走了。” 说着朝旁边一直捧着东西站着的丫头灵儿使了个颜色，那灵儿便垂下头，双手高举盒子，桃红指着道，“这是家常的一盒点心，请大叔婶子尝尝。”放下点心就带着人走了。
　　桃红林钟回到林府，林三少爷已经在等着了。
　　“桃红，找到顾家了？顾秋水什么时候过来？”在林雨轩看来，凡是他看中的女子，没有不愿意的。
　　“没见到顾三姐儿，不过她说不来咱们府里。”
　　什么，不来？林雨轩随手拿起一个砚台猛的砸了过来，桃红躲了一下没避开，正砸在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桃红疼的一下子摔在地上，心灰了一大半。
　　林钟跪在一边却不敢去扶她，亦不敢再说什么。
　　林雨轩冷笑了两声，说道，“区区一个城南巷的穷丫头，也敢摆这个谱，这事儿由不得她，明儿就去找个媒人去说合，直接带着聘礼去！”
　　林钟连忙称是。
　　林雨轩这才舒服了些，亲自把桃红扶起来，掏出一方白色的帕子给她轻轻擦着额头，又一叠声的让人进来伺候。
　　第二日一大早桃红敷上药，外面戴了大红金缎的抹额，虽然略有些怪怪的，倒也看不出伤了，她随便吃了几块点心当早饭，就急急的领着人，抬着东西出了府。

　　桃红领着周媒婆到的时候，顾家人正在吃早饭。
　　连翘开了院门一看，门外摆了一长溜的礼箱，看着足有十几抬，上面还扎了大红绸，咋一看，还以为是聘礼，不免吃了一惊，再看那桃红比上次打扮的更加华贵，头上戴上个赤金镶红宝石的冠儿，身上穿着粉红牡丹的金丝金缎褙子，脸上的妆也更浓了，眉心的花钿闪着光，神情比那日凶了不少，就半开了门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桃红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自然是好事了！”说完就使了个眼色，后面的一个小厮走上来，使劲一撞，顾家的大门便全开了，连翘在里扶着门，差点撞到了。
　　大门一开，后面的人和一抬抬礼物便被送进了院子，顾大海和顾刘氏听到动静出来，看到了桃红，正要问问，桃红却扭了头不理，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周媒婆上去行了个万福，眉开眼笑的说，“顾家大喜了，恭喜顾家老爷太太！”
　　顾大海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是有人家相中了顾大姐，就问，“什么喜？说明白。”
　　周婆子指着一抬抬的礼物，说，“是林家的三少爷，看中了你家的三姑娘！林家什么人家你们不会不知道吧，是扬州城的首富，这样的人家相中三姐，去府里做五姨娘，可不是大大的喜事吗，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顾大海和顾刘氏相对看了一眼，彼此在对方的眼里看出一丝愤怒，他们是良家子，而且三姐儿才八岁啊。
　　顾大海皱了眉头，说，“我们三姑娘还小，即使再大上几岁，也不会做妾，你们请回吧！”
　　那周媒婆心里打着鼓，一面看向桃红，她是早上被堵在家里的，压根没问顾家三姑娘多大，啧啧，才八岁，看顾家的日子也过得去，虽说林家是大富之家，但是不是所有父母都拿女儿换富贵。
　　那桃红变了脸，冲着顾大海与顾刘氏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家三姑娘能被我们家少爷看上,是天大的福气！”说着走到一抬聘礼面前，用手掀开箱子盖，里面竟是白花花的银子！一绽绽银元宝排列的整整齐齐，在阳光下有些耀眼。
　　顾大海有些眼馋，林家真是有钱，这一箱子银元宝得有多少，至少也得有一千两吧。
　　虽然之前顾秋水也挣了这林家一万多银子，可毕竟是银票，不像现在，一大箱子现银放在眼前。
　　顾大海又在想，虽然顾秋水年岁小，可谁家养女儿大了都是要嫁的，就凭他们家的条件，嫁到林府也不算吃亏吧，虽然是妾，但是这种有聘礼有三书的妾是贵妾，再过个六七年年，若能有个一男半女也算站住了脚，顾家就有了一门富贵的好亲戚。
　　顾刘氏也有点动心，她想起了以前的好姐妹不也是在富贵人家做妾，那日子过的城南巷里几人不羡慕？
　　桃红用帕子擦了擦手，看顾家的态度似乎在看到银子后有了些变化，就冲下人们摆摆手，准备走人。
　　“ 把这些东西都拿走，怎么拿来的，怎么拿走！”顾秋水早已经听到了前面的喧哗声，翠莲也告诉了她，就沉着脸，径直走到桃红面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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