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主HP)清醒记

　　父亲，父亲。

　　某些特殊的日子，我偶尔也会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看着纽约的夜景细细咀嚼这两个字。他是魔法界的阿道夫希特勒，是无数巫师与麻瓜的梦魇。然而如果我对他的感情真能一言而尽，许多事必定会简单许多。

　　那并非单纯的爱与恨。我为他的死亡感到痛苦，却也同时获得解脱。

　　得益于精神病院的两年时光，许多痛苦的记忆都已模糊不清、或是失去原本的样貌了。然而思至父亲，我仍清楚地记得受他命令夺去的四十七条人命，钻心咒伴随的恐惧、疼痛、与冷汗的味道——

　　但回忆的某个角落，却也有壁炉燃烧的噼啪声响、从窗棂缝隙渗进室内的阳光、与空气中飘散的红茶香味。

　　而我窝在那冰冷的怀抱中，沉浸于父亲念法语的低沉嗓音，脑袋一点一晃昏昏欲睡。

　　这份安宁的画面总是不能持续多久，它往往会被鲜血与哀求分割得支离破碎。大抵是良心在阻止我沉溺，每当梦到这些我都知道它不会有个愉快的结尾。但每一次每一次，我都潜意识地不愿醒来。

　　一九八一年十月三十一日，漫长的革命终于迎来结尾。

　　感谢梅林，是我们的敌人获得胜利。

　　——《清醒记》

　　伏地魔倒台后的圣诞节，大抵于所有食死徒都一样难忘。除去像马尔福那样早就留有后手的精明贵族，食死徒们在一九八一年的十二月陆续获得判决。

　　阿尔走上审判台那天，恰逢圣诞节前夜。

　　样貌十岁左右的金发男孩安静地站在扶手之后。既不像忠诚的狂热之徒以罪行为荣、大放厥词，也不似狡猾的墙头草们那般痛哭流涕、矢口否认。他仿若梦游，慢慢走上圆台，礼貌地说：“下午好。”

　　高台上的巫师语速极快地开始发言。莉莉桑德拉坐在陪审席中，暗自打量着男孩：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双目无神，典型的受害者形象。再加上未成年，极容易开脱从轻处置。马尔福的嘱托应当不难完成——魔药大师想到那些珍贵的材料，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

　　“我认罪。”不等首位的巫师念完指控，男孩竟打断了他，声音沙哑：“……是我做的。”

　　短暂的怔愣后，莉莉桑德拉当即反应过来，难过地大喊：“哦！瞧这男孩被折磨成了什么样！”

　　“从小就被伏地魔控制，多可怕的经历……”远坐在对面的魔法部副部长惋惜地叹气，只一个对视，他们就心知对方的动机与自己无二。

　　“我没有被控制。”然而男孩再一次打断了他，目光漫无目的地飘着，口齿清晰地说：“……都是我做的。”

　　场面寂静了一瞬。

　　魔法界的法庭已经很久没出现国这么滑稽的景象了——犯人干脆认罪，陪审团则在那儿忙着说服首位上的巫师——然而他如果这么容易被收买，食死徒们早就被明码标价地挨个赎出去了。

　　在长达三小时的争执与混乱后，白发的巫师终于失去了耐心，敲敲手中精致的小锤，冷笑道：

　　“享受摄魂怪的吻吧！圣诞快乐，小杂种！”

　　在认罪后始终保持沉默的男孩终于抬起头来，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被拉扯着转过身时，他最后看了一眼远远坐在后方、此时摇身大变为“凤凰社间谍”的英雄西弗勒斯斯内普。男人眉头紧皱，面无表情。但几年的相处让阿尔轻易看出，他正处于焦躁与暴怒之中。

　　阿尔一瞬间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但太远了，少许的犹豫后原本想要说的话也被吞进了肚子里再无法开口。于是他们同样面无表情地对视片刻，直到巫师们推搡着他离开了法庭。

　　一切都结束了。走出魔法部大门的一刻，雪花飘落在发梢。男孩仰起头，安静地想：已经是圣诞了。

　　然而他并没能很快如愿，太多或利益相关、或同情心泛滥的巫师对审判表达了不满。直到一月初，阿尔仍旧被重重咒语绑缚在木椅上，等待属于他的最终结果。年轻的傲罗坐在火炉边把玩着魔杖，想必与男孩一样无聊。

　　“嘿，你姓什么？”

　　同室共处的第二周，傲罗支着脑袋开口。他一头棕发、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在此之前肯定有前辈叮嘱过他，不要与邪恶的食死徒交谈、“这小杂种比贝拉特里斯莱斯特兰奇那疯子还可怕”。但眼前的男孩看上去太小了，孩子又懂什么呢？他不过是被伏地魔创造的无知受害者。

　　低垂着眼的小巫师没有回答。

　　男孩总是不知道在想什么。被紧紧绑在椅子上两周显然十分不好受。那支仿佛只是随手捡来的树枝般毫无特点、没有内芯的魔杖早就被折断了，不过他依旧按照前辈们的关照保持着安全距离，直到晚上与同僚换班。

　　“我不想叫你阿尔，太亲密了。你姓什么？”傲罗又一次耐心地问。

　　男孩终于慢吞吞地抬起了头。他面容疲惫、双目呆滞。像是想了很久，才在混乱的记忆中找到了答案：“我……没有姓。”

　　那声音干涩难听，傲罗皱了皱眉头，觉得也许魔法部有些过分了。接连两周，男孩只被绑在这张椅子上，在疲惫至极时歪着头入睡。也许——

　　“威廉……施特劳斯。”男孩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依旧不知在看向哪里：“不要……再……说话了。”

　　真有趣，傲罗心想。如果不想理他，不作回应就是了，还特地说上这么一句。

　　“为什么？”于是威廉施特劳斯凑近了一些，称不上好意地开口：“感到良心不安么？为你的同伴杀死了我的父亲？”

　　男孩的目光逐渐聚焦，不再一副失魂落魄、神游天外的模样。他安静地看着年轻的奥罗，像是在他身上寻找熟人的影子，终于第一次不那么磕磕绊绊、连贯而有条理地说：

　　“是的。你的声音令我不安。它让我想起你父亲惨死前的哀嚎。”

　　□□撞击的闷响，木椅重重倒在地上，随着男孩蜷缩的动作发出虚弱的吱吖声。
　　“你这个……狗娘养的——该死的食死徒！”

　　棕发的年轻人右手依旧紧握成拳，因愤怒微微颤抖着。约莫过了半分钟，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呼吸，紧咬着的牙也放松下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男孩，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之后凤凰社的女巫接替了傲罗的工作，再没有人与他说话。平静的日子持续到二月十二日，在法庭内漫长的拉锯与争执之后，他又一次站上了圆台。

　　“——在阿兹卡班用你的余生忏悔吧。”

　　小锤撞击的清脆声响，年迈的巫师如是定论。

　　半年来浑浑噩噩的小巫师如梦惊醒。他看向如今在魔法部就职的凤凰社成员们，早已脱身的男巫也在昔日的敌人中占了一个席位。他铂金色的长发得体地披在身后，双手交握在身前，微微皱着眉头。

　　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阿尔轻声喃喃：“会的……”

　　“谢谢……谢谢……”男孩伏倒在木制的栏杆上，抽噎着颤抖。哭泣声在一室的寂静中回响，但巫师们都选择了保持沉默。他们看着傲罗将男孩带走，直到首位的法巫离场，人群才嗡嗡开始交谈，陆续起身离开。

　　西弗勒斯斯内普依旧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没有动弹。

　　大抵是过了很久，人已经散得差不多，友人来到身侧落座。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没有说话。

　　两人无言静坐了一阵，卢修斯马尔福先开口道：“他为那个人办了过多的事，有太多人恨他，我无法再做到更多。”

　　他顿了顿，近乎是指责：“你没有令凤凰社保他。”

　　“他想去，那就让他去。”鹰钩鼻的男巫冷漠地回答。

　　“阿尔需要的不是牢狱。”年长的巫师冷声反驳：“他还太小，应当被教导，学会接受自己的过去、并克服它。而我质疑他能在阿兹卡班做自责以外的事。”

　　“那毫无意义。”他轻敲着手中的蛇杖总结。

　　“人们需要时间去自责。”西弗勒斯斯内普双目空洞，显然用魔法屏蔽着不想唤起的感情：“这会让懦夫们好受一些。”

　　沉默片刻，想起莉莉波特的死亡，他意识到这仍对友人打击巨大。卢修斯马尔福从心底鄙夷着那位麻种巫师，因此实在算不得诚心地说：“抱歉。”

　　“不必。”黑发巫师起身，没有再说什么，干脆地套上兜帽离开了。

　　那是一九八二年的初春。

　　黑魔王倒台、食死徒入狱，麻种巫师们终于不用时时刻刻担心着死去。冬天已经结束，新一年的嫩芽开始疯狂生长，昔日笼罩魔法界的恐惧终于失去了令人压抑颤抖的魔力。

　　战争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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