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主HP)清醒记

　　战争仿佛是很久远的事了。

　　但我仍时常感到仿若昨日。无论距离现在过去了多久、期间又有多少美好温暖的回忆，一闭眼，它总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曾也算是一号人物——哦，别误会，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我想表达的是，那个年代但凡有点名气，人们便会慷慨地赠予你一些可笑的名号——

　　譬如战争兵器、死亡代言人、第三代魔王。

　　如同即便把“集中营”改名为“爱与正义的学习小组”，犹太人也决计笑不出来。长者们会对这般能与“正义使者”媲美的滑稽称号心生恐惧，大抵是年轻人心中的未解之谜——

　　哦！那场决斗！“大难不死的男孩”与“黑魔王的战争兵器”！小巨怪们嘎嘎地闹作一团。徒留我们这些老人摸着身上的伤疤，一边缅怀在战争中死去的老友们，命令这群无知的兔崽子闭上他们的狗嘴。

　　他们总是不以为然地嘲笑老人们的起名水准。而长者们一边痛骂他们的无知，一边在内心深处矛盾地想：罢了罢了，愿这帮小混蛋们永远也不必明白。

　　生命最初的记忆之于我而言是模糊不清、色彩鲜艳而扭曲的，连外界的声音都听不真切，只凭着本能遵循命令。许多事，都是后来卢修斯像回忆着告知于我——譬如我出生于一个不算太冷的雨夜，又例如西弗勒斯如狼似发亮的眼睛。

　　尖叫与绿光，那就是我意识苏醒的开端了。嘶哑的哀求声戛然而止，那位狼狈的夫人十指嵌入地面、已然鲜血直流。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我，待魔咒带走她的灵魂也没有闭上。

　　恍然间，尖叫仿若化作一声叹息，在我耳畔轻声道：欢迎来到这个世上。

　　我频繁地梦到那双蓝色的眼睛。

　　——《清醒记》

　　一九七九年一月的伦敦十足寒冷。冰雪将化未化，说话时的白雾一不留神便在什么东西上冻成冰渣。地窖内，荧绿色的光点亮了酒桶旁的角落。一身黑袍的男孩将全身遮得严严实实，费力念着画册上的字：“玛丽的……妈妈……说……睡吧……”

　　木门突然被推开了，他右手一颤，将画册藏去身后。来人一身黑色法袍，因着逆光，并看不清楚面孔。但不会有第二个人了，他低下头，知错似的闷声轻唤：“西弗……”

　　“那是什么？”来人在男孩身前站定，冷漠地开口。

　　“我在学习认字。”他镇定地回应。身后的手却忍不住捏在了一起。

　　“什么书？”年轻的男人继续问道。

　　“魔……魔咒。”他偏开视线，自以为这是多么高明的谎言。

　　尽管有着十岁左右的躯体，男孩诞生不过半年而已。看着柔软的金色发顶与湿漉漉的浅灰色眼睛，他终究是心软了一阵，只警告道：“你知道他憎恶这些。”

　　见对方不再深究，男孩松了口气：“西弗，我有个问题……”

　　“什么？”男巫看了看四周，嗅着空气中的潮湿霉味皱起眉头：“随我来。”

　　男孩顺从地爬起来，一边悄悄将画册塞进衬衣里藏好：“我的父母是谁？瓦尔多大师吗？”

　　沉默一阵，他们走出地窖，男人转身将门落锁：“不是。”

　　“那是……”

　　“没有第二个问题，男孩。”鹰钩鼻男人粗暴地打断了他，转身遮掩了不该流露的情绪，大步向前走去：“主人有任务交与你。”

　　他低着头，只能看到男人脚边翻滚的黑袍。我的父母会是谁呢？男孩看着缓缓飘落的雪心想：他们一定与我长得很像，那……会是马尔福先生吗？又或许是主人？他们说，我是属于他的……

　　胡思乱想着的男孩没有发现已经走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一对上那双猩红色眸子，原本要问出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可他滴溜溜地转着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瞅瞅雕着鎏金的木椅，墙上的壁画，终于从这些颜色中得到了勇气似的，蚊子哼哼般轻声问：

　　“您……是我的父亲吗？”

　　一瞬间，他感到身边男人的身体绷紧了。阿尔于是偏过头看向男人，然而西弗勒斯·斯内普依旧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三级台阶上的主座中，那张苍白、不属于人类的脸扭曲一阵，扯出一个称不上友好的笑：“哦……阿尔，我亲爱的阿尔。”

　　“既然你这么期望，如你所愿。”他大笑一声：“从今日起，便称我为父亲吧——钻心剜骨！”

　　男孩刚露出一个期待的微笑，便尖叫一声抽搐着倒在了地上。黑袍下的画册也随之露出一角，伏地魔挥动魔杖，薄薄的画册便乖顺地落在他手上。

　　“哦——《玛丽的小山羊》。”他念出了书名，猩红色的眸子扫过早已能独当一面的魔药师：“西弗勒斯，我忠心的仆人，这书从哪里来？”

　　“是我……我捡的……”伏在地上颤抖的男孩拙劣地辩解，越抹越黑。事实上当真与这本愚蠢的画册没有半点关系的食死徒低下头，气到心肝颤抖，面上还要冷静地回答：“属下看管不利。”

　　这毫无大脑、莽撞的、该死的小巨怪！

　　年方二十岁的年轻魔药师低伏身体，无端想起男孩最初降生的时候。是的，降生——见识到对方的异想天开与过剩的情感，他无法说服自己，眼前的孩童只是魔法物品。男孩显而易见地孺慕当时在场的四人，尽管这份不妥当的感情在这七个月中消磨了一些，也依旧灼热得烫人。

　　至少无论西弗勒斯斯内普再冷淡嘴毒，也不能让这小巨怪退却一些。

　　今日的黑魔王却仿佛心情不错，似是被男孩的愚蠢娱乐到，竟当真没有深究。只无趣地一扔，陈旧的画册便在落地前烧成了灰烬。

　　低着头的食死徒隐蔽地往身侧瞄了一眼，这一看大脑当机被气得嗡嗡作响：看看这可恶的、自说自话站起来的蠢材！还敢用这依依不舍的可怜样盯着那些灰烬瞧！

　　预想中的恶咒没有到来。伏地魔手中魔杖轻轻一抖，羊皮纸飘落在男孩眼前：“相信识了这么多字，你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这位玛丽·亚历山大便交与你解决了，亲爱的阿尔。”巨蛇此时苏醒了，嘶嘶着凑到男人手边，享受着冰凉的手指在鳞片上抚摸。伏地魔眯起赤红色的眼睛，冷笑道：“不知这位玛丽小姐有没有小山羊呢。”

　　“我……我会问她的。”男孩收起羊皮纸，犹豫地回答。一边又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父亲。”

　　小孩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仿佛将几分钟前满地打滚的疼痛忘得一干二净。他高兴极了，脸颊都些微地泛红。

　　兢兢业业的食死徒们天天担心着性命，成日找死的小巨怪竟能活到现在。西弗勒斯斯内普冷漠地别过头去，如此才能不让黑魔王瞧见那扭曲的失态表情。

　　待得以解脱，回到制药室喝下安神药剂的年轻食死徒终于能够休息。然而好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夜里九点，四小时前出发的男孩还是没有踪影。怒火正逐步攀升，壁炉一阵绿光，金发的友人深夜造访。

　　一身狼狈的卢修斯马尔福显然办遭了事，又或者，他幸灾乐祸地想，是黑魔王下午被小崽子激起的怒气吧。药瓶飞至手中，他没有急着交给对方，慢吞吞道：“这里头的食心草可是好东西。”

　　“阿尔又怎么了？”卢修斯马尔福往沙发上一坐，揶揄一笑：“说吧，老友。”

　　“梅林知道那大脑空空的蠢材跑到了哪儿去！”魔药师冷笑一声：“我可不是他的家养小精灵。下个月就是检定了，他不会第二次阻止我成为魔药大师！”

　　“哦，阿尔可不是故意的。”铂金长发的巫师优雅一笑，仰头喝下魔药，皱了皱眉头：“朋友，你该改善改善口味了。”

　　被挚友轰出房间，在麻瓜界的街头跟随寻人咒语找了好一段时间，卢修斯马尔福才终于在一栋砖红色房子前摘下了兜帽。温暖的灯光从窗户里透了出来，他绕至房子的后方，从玻璃窗往里看了一眼——

　　令友人担心不已（尽管表达方式有些少见）的男孩趴在地毯上，身上套着件明显不合身的宽松毛衣。他抱着冒着热气的马克杯，此时专注地盯着木质游戏板。而在他身侧，约莫三四十岁、戴着金框眼镜的女人微微笑着，拿起一个小木块放到了板上。

　　看着男孩认真思考的侧脸，巫师就在雪中站了一会儿。直到凉意透过保暖咒渗入衣袍，他又施了个干燥咒，干脆利落地移形到了室内。

　　“卢修斯……？”阿尔第一个注意到他的存在，疑惑过后期待夸奖地说：“我学会了新的拼字游……”

　　“你是谁！”随着男孩目光转过身的女人尖叫一声，大声质问着挡在了孩子身前:“我要——我要报警了！”

　　男巫心想，这一次就由他代劳吧——“阿瓦达索命！”

　　“等等——别！”

　　绿光并没有因这声喝止减缓速度，女人翠绿色的眼眸被抽去光彩，软倒在了地上。男孩愣在原处，热可可已经被打翻，在地毯上浸出一片深褐色的污渍。他轻轻碰了碰女人的右手：“……玛丽？”

　　卢修斯马尔福看着慌张的男孩，叹口气：“走吧，阿尔。你已经拖了太久。”

　　他挑剔地上下扫视一眼那几乎及膝的旧毛衣，开口建议：“脱掉吧。”

　　“……这是玛丽给她的儿子织的……很暖和。”他轻声问：“这是麻瓜的保暖咒吗？”

　　“也许吧。”见他没有脱下的意思，男巫将沙发上属于男孩的黑袍展开，绕过尸体在男孩身边蹲下，为他系好法袍。

　　“我们为什么要杀死麻瓜呢？或与麻瓜结婚的巫师？”阿尔揪起胸口的毛衣，十足茫然无措：“我们杀死的，难道不是坏人吗？”

　　本站起身整理袖子的男巫低下头与男孩对视，美丽而总是冷漠的脸也柔和了一些。他抬起男孩的下巴，直视那双浅灰色的眼睛：“这世上有麻瓜与巫师，男人与女人，强者与弱者，唯独不分什么好人坏人。”

　　“这是一场革命。”卢修斯马尔福如是教导年幼的巫师，近乎是温柔地低语：

　　“而他们，都是牺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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