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凌山仙隐录

作者:决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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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



      *

      三日之期转眼便过,密云县百姓全都知了这日有大热闹要看,个个养足精神摩拳擦掌。

      其中之一的重要人物到此刻却还在慢悠悠地剥鸡蛋,一点急色都无。

      倒是元竟在一边看得有些奇怪,“扈姐姐,比武招亲,不就在今天?”

      扈掌珠慢斯条理地咬一口鸡蛋,道:“我不着急,等要开始了再回去。要不我爹见了我,先得削我。对啦元小妹,待会儿一起去看热闹?”

      “哥哥去我就去。”元竟看一眼正指点孤北拔草的吟木,小声道。

      扈掌珠笑了笑,“你们兄妹的感情真好。”

      元竟颇有一点不好意思似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难,难,难。”一旁秋千架上的紫萝忽然一叹三摇头。

      “怎么了?”两人同时转头看她。

      紫萝这才惊觉自己竟是说出了声的。她这两天一直在琢磨怎么戳穿吟木女扮男装的事,但到底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吟木要是不答应,她就算把顾冕说信了也无济于事。

      叹出这一声,她就打算听天由命,等那老木头自己慢慢开窍罢了,当然若是有机会她也会煽点风添点火。

      紫萝忙道:“没什么,只是刚才想到了寻一佳婿真是太难,所以一叹。”

      “可不是么?”扈掌珠深以为然,密云县这些男儿就没一个她看上眼的,也不知今天这一场能不能找出个凑合的,若是不能……她看一眼正走过来的吟木的脸,像三娘那样行走江湖,未尝不是个更好的选择。

      “怎么,说什么呢?”吟木笑着在桌旁坐下。

      扈掌珠道:“小妹在问元小妹要不要一同去看热闹,元小妹说要陆兄陪着才肯去。怎么,给不给小妹这个面子?”

      “扈姑娘的面子怎能不给?自然是要去的。”吟木含笑道。

      “好,那就说定了。”扈掌珠又望向紫萝,“紫萝姑娘呢?去不去?”

      紫萝想着李小姐抛绣球的事,顾冕一定得去。她得去看着,别出什么篓子才好,因此摇了摇头。

      扈掌珠微微失望,“好罢。”这会儿她已吃完了鸡蛋,今日又换回她往常打扮,十分的英姿飒爽,向几人一拱手道,“小妹先行一步,到时候再相见。”

      “嗯。”吟木含笑回礼,扈掌珠一个起跳,不走寻常路地翻墙出去了。

      紫萝:“……”

      半晌后憋出一句:“你选的这地方果然很好。”

      *

      擂台搭好,两面大鼓摆成,鼓前各站一赤膊大汉,双手握鼓槌,目视前方,岿然不动。

      一旁搭起高台,坐着扈老爷子同他三个儿子,以及特约到场的达鲁花赤。扈老爷子一张脸绷得紧紧,直到家丁过来告诉他,小姐正在往这边来,面色才缓了一点。

      一个黑衣人突然身形利索地翻身上场,冲台下抱了抱拳,笑容微灿,可不正是扈家大小姐扈掌珠?

      两个鼓手极有眼色地敲起鼓,台下传来一片欢呼叫好声。

      扈老爷子嘴角咧了一咧,立刻又恢复面无表情,看了一眼一旁的大儿子。

      扈大郎立刻心领神会地站起来,“比武招亲,现在开始!”

      *

      再说李府一边,绣楼高高,李念卿戴一面纱,手捧绣球,亭亭而立,一眼望见人群中的顾冕,心里不由得还是一喜。

      李府下人跑来告知李老爷,扈家那边已是开始了。李老爷才点了点头,示意管家过去说两句开场词,正式开始。

      一听开始,一直在打瞌睡的紫萝才来了精神,瞪大眼睛,瞧着那绣球去向。

      *

      县城中习过武的人本就不多,学武的还大多都是扈家武馆的学生,这些个后生一向晓得扈小姐的本事,也就不敢上场自讨没趣。

      因此这么一来二去,除了两三个泼皮无赖上来凑凑热闹,被扈掌珠轻轻松松地踢下台去,余下的人就只知道吆喝,再没有肯上来的。

      扈老爷子看得窝火,一早连同达鲁花赤走掉,留下扈大郎主持大局。

      扈大郎看这架势,他妹子竟是个无敌手了,怕是没人敢娶,不由得愁眉苦脸,正要把扈掌珠叫过来让她手下留情,却忽然台上又跳上一个人来。

      他一时怀疑自己花了眼,揉了揉眼再看。

      那小少年一身滚银色的轻衣短打,抱拳一礼,腰上悬着的剑比他人短不了多少,虽则脸上一贯的傲气消失不见,但确确实实,就是李韫。

      扈大郎:“……”

      扈掌珠:“……”

      台下人和正在台下看热闹的吟木:“……”

      *

      绣球一抛。

      紫萝见人群中顾冕极力在躲,众人却都在哄抢,并且是哄抢着往顾冕那方去,不禁双眉一挑,暗道:果然有阴谋。

      一开始还有个人帮顾冕推开绣球,后来人越挤越多,那个人便被挤得瞧不见了。顾冕只好想着把手背在身后,然而人实在太多,他根本没法子脱身,绣球摇摇晃晃地落下来,眼看就要落入他手,顾冕惨然一叹。

      紫萝微微一笑,勾了勾手指,那绣球便忽地飞起,摇摇晃晃地飞出大远。

      众人刷地围过去,顾冕和帮他的那人却在原地不动,长出了一口气,才慢慢地往那边走去。

      李小姐台上望得清清楚楚,心不由凉了半截,又气又怒地转头去看李老爷,知道这一定是他从中做过什么手脚。

      李老爷躲开女儿的目光,望着台下叫道:“看,绣球飞走了。”

      李小姐也极担心那绣球去向,便也转过头聚精会神地看。

      今儿密云县大多人都出来看热闹,平时喧闹的街也空空荡荡,此时那街上却走来两个人,看架势是一主一仆,那主子也不过是个少年,书生打扮,与那小书童一起,双双好奇地看着一群往这边冲过来的人,还有那一个一马当先的绣球。

      紫萝在空中看他眉目尚还清秀,便勾勾手指。

      绣球急速下落,冲着那少年而去。

      那少年骇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抱个满怀。

      尘埃落定。

      紫萝勾唇笑了笑,往楼上看了一眼,心道这儿郎也生的不错,便宜你了,悄然转身而去。

      *

      擂台上,扈掌珠原本兴致缺缺地觉得这次也就这样了,她还是去走江湖更好些,就见台上刷地又来个人,还是那比她都矮的一个小崽子,不禁倍觉头疼,低声叱道:“李小弟,别闹,快下去。”

      李韫傲声道:“这擂台规矩,可没说年纪小便上不得。”

      台下的人沉默一阵后,又大声喝起彩来,附和他道:“没错!没错!”

      扈掌珠眉心突突地跳,低声喝道:“李韫!”

      李韫故作潇洒地一挥手,“扈姑娘,请教了。”

      扈掌珠磨牙,行,不自己下去,打下去还不成吗?

      “李公子,请。”

      李韫灿烂地笑了笑,长剑一抖,当先出招。

      吟木忽地想起前几天李韫问她的话。

      她教他枪法时,李韫曾问,“师父,若是对付像扈姐姐那样使刀的高手呢?嗯,就比如我这样的水平。”

      那时扈掌珠还没在她家住着,她还不熟悉她功夫怎样,只从李韫的描述里猜着说道:“大概再过十年吧。还得扈姑娘不会进境才行。”

      李韫:“……如果就是我呢?”

      “如果是你,或许有几分胜算,你可以赌她的轻视,还有不会伤你的顾忌。”她当时这么说,“不过你不能用枪,枪太长,不好使这个法子。”

      她一念及此,心道要坏,看台上时,果见李韫一剑刺出,直朝扈掌珠当胸撞去。

      扈掌珠打从一开始就没把李韫放在心上,根本不会想这小崽子会不会有什么诡计。双刀一横,挡开他这一式。却不想李韫变招竟很快,刹那间便缠向她右手手腕,竟然是个拼命的架势。

      扈掌珠仍是不以为意,挥刀上去,刀剑铿锵一碰,不知李韫使了什么手段,她竟觉手腕微微一麻,右手的刀竟脱手飞出。

      一旁监场的扈家三子一下子都跳了起来,台下传来阵阵喝彩声。

      扈掌珠微微一愣,终于提起些许警觉来。李韫一点不敢大意,长剑挽个剑花,不要命地冲撞过来。边打边退,又边退边打,扈掌珠一点料不到这小子能撑这么多招,怒从心头起,正打算再不客气,才惊觉她已退到边缘。

      不由逼起狠意,右掌呼呼作风,左手刀势更是狠厉,却不料李韫忽地向前一倒,竟然直直往她刀锋上撞来了。两人靠的近,她不好收刀回撤,又不肯弃刀,只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滑,心知不妙,然而为时已晚。

      李韫一声欢呼:“我赢了!”

      吟木闭起眼,不忍看扈掌珠那一刻惨烈的表情。

      这就是她给李韫出的法子,赌她不肯伤他的顾忌。

      台下人群静寂了一瞬,忽地齐齐鼓起掌来。

      *

      李老爷正心怀惴惴,看着那楼下,盼望着莫出什么事来。

      忽然跟随李韫的家丁过来告诉他李韫上台去了,须臾又一个跑过来告诉他少爷竟然赢了。

      李老爷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得昏厥,“逆子!这逆子!”

      李夫人道:“其实扈家闺女挺好的。”

      “闺女好,她老子不好啊!”李老爷气到失了分寸。

      李夫人道:“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忽地追着绣球的家丁回来报说结果,“老爷,夫人,不好了!绣球砸中了一个外地来的公子!”

      李老爷两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旁边家丁一拥而上将他扶住。

      李夫人两眼泪涟涟地唤:“老爷!”

      李念卿也慌了,忙拥上来喊:“爹爹!”

      李老爷颤颤悠悠地摆摆手,“天意啊,天意。”

      缓了一会儿,派人去把那人叫过来一问,原来竟是入京投奔长兄求学的,名冯止,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比自家女儿长一岁,细论起来两家倒还有些亲戚,他要投奔的兄长竟然同在康王府做事。

      再看冯止的容貌人品也还都过得去,加上女儿经此一遭更是不肯嫁给顾冕,于是伤心透了的李老爷,只好依从天意。

      另一厢扈掌珠表示无话可说,沉浸在居然输了的郁闷里,由着扈老爷把她押回家关着。

      两家为了儿女的这一门亲事商量了许久,李老爷在扈老爷火气终于窜上来表示闺女等不了后,折中成月底给这俩孩子摆定亲宴,等李韫稍大点,即刻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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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武戏表示随便看看就算了】【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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