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孤本

　　张僧繇于金陵安乐寺画四龙于壁，不点睛。每曰：“点之即飞去。”人以为妄诞，固请点之。须臾，雷电破壁，二龙乘云腾去上天，二龙未点眼者皆在。
　　——《历代名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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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荧找到了江笑笑所说的店，经理已经接到电话，十分热情地招待了她。
　　一看吊牌才知道，这牌子的衣服真不便宜，一条裙子就相当于她之前那部手机的价格，就算有江笑笑的“刷脸”折扣，可是，除去赔给刘洋的医药费，她现在也只剩下吃饭钱了，根本连一件都买不起，更何况江笑笑衣柜里几乎是他们整个店啊。
　　唉，荀荧现在才知道，在人类世界混是多么需要钱，怪不得人人都追崇“土豪”。
　　怎么办呢？去哪里可以弄到这么多钱呢？
　　荀泽君肯定不会给她这么多钱买衣服的，就算他迫于“等级压制”，答应给她钱，她也真不好意思要，毕竟在他家白吃白住这么久，平时数落他也纯属“嘴贱”而已。
　　可惜，巫族有严令，不能使用巫术去获得人界的任何东西，说是怕破坏了经济平衡，要不是因为这条毫无人情味的规定，她老早就成亿万富婆了，哪还要为买衣服发愁。
　　怎么办呢？要是会印钞票就好了……
　　“对了！灵山山鬼！灵山好像离宁市不远！”
　　荀荧高兴地招手打了个出租车，往灵山急驰而去。

　　有一个隐居在灵山的山鬼，名叫风粱，是风家的长老，传说他绘画技术高超，无论画人还是画物都十分逼真，最重要的是，他有一支魔笔，可以将所画之物点活。
　　在归隐之前，他曾经在人界帮贫苦大众画牛、画粮食、画房子，可他渐渐地发现，人们习惯了唾手可得之后，不再积极地劳作，变成一味地等待施舍。所以，他决定不再给他们画东西。
　　风粱知道，要改变人们的生活，需要统治者施行仁政，所以，他化名张僧繇，在南朝当了个官，实行了很多利民政策，逐步改善了人们的生活。
　　见人们从战乱中解脱，渐渐地过上了好日子，他又重拾自己画画的爱好，开始在各种墙上作画。据说某次在一间寺庙画龙时，把龙画得腾云驾雾而去，因此在历史上留下了“画龙点睛”的典故。

　　魔笔画出来的不算使用巫术，所以也不算违反规定，让他画点钞票……荀荧光是想着就美滋滋。
　　到了灵山，本以为会看到一片荒芜，荀荧甚至还琢磨着要不要扒开野草，看看风粱有没有被掩盖在里边，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幢巍峨的山间别墅。
　　偷偷地使用隔空传音，找到了风粱，确定他就是别墅的主人之后，荀荧快步往上跑去。

　　路上她一直在想，这风粱肯定是给自己画了很多钞票，所以才这么有钱。
　　来到山腰，荀荧站在门口，仰望着雄伟的别墅，惊叹不已，这比月光街那些房子要大得多。
　　这是一幢欧式风格的城堡，有仆人给她开门，领她走过盘桓的阶梯，走了许久，才在最里边的一个画室看到风粱，此刻他正端着调色盘，聚精会神地画着油画。

　　说起来也有几百年没见，他的头发已经斑白，见荀荧走进来，赶忙起身，放下手中的活，恭恭敬敬地欠身行礼，“祖姑婆大驾光临，不甚荣幸。”
　　“我还以为隐居就是去过苦日子，没想到你倒挺逍遥的。”荀荧环视着偌大的画室，工具齐全，陈设精致，但画作却没几幅。
　　“唉，我们为人类操心了几千年，眼看着他们渐渐地偏离巫族，我们管不了了。既然如此，就该休息休息，过过好日子。”从风粱的语气中满是失望。
　　“我看你的日子过得挺好的，可是我呢……连几件衣服都买不起……”荀荧挤了挤眼泪，委屈的小眼神偷偷斜睨着他。
　　风粱上下打量着她身上的衣着，要不是提前知道祖姑婆来找他，刚才还真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看来日子过得确实不怎么好。
　　荀荧见他无动于衷，突然收起沮丧，两眼放光地凑过去，“你那支笔还在吗？”
　　风粱点点头。
　　“那……帮我画点人民币吧！”荀荧双手合十，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期待着他点头。
　　风粱一脸无奈地笑了笑，“画人民币？为什么？”
　　“因为我在中国啊！不画人民币难道画美钞吗？”荀荧理所当然地说道，“不对，美钞好像也可以，那画英镑吧！我再拿到银行兑换去！”
　　听到她的话，风粱有点无言以对，“好吧，不过请您先出去一会，我作画时不喜欢被人看着，否则会画歪，那画出来的人民币就用不了了。”

　　“哦，好，我马上出去！你慢慢画，不着急！”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地答应了，荀荧赶忙退了出去，还帮他把门带上。
　　风粱笑着摇了摇头，祖姑婆虽然地位很高，但却是巫族最平易近人的，丝毫没有巫祖的架子，还有点……萌？虽然用这个字来形容长辈不大妥当，但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个玩世不恭的孩子。

　　他走到一个古老的木柜子旁，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支票，又拿出钢笔，在上面写了写，签上字，掏出印章盖好，撕了下来，再把空白支票放回抽屉。
　　“好了，祖姑婆，请进来吧！”
　　听到风粱的召唤，荀荧赶紧推开门，美滋滋地来到他面前，“这么快，画好了？”
　　“嗯。”风粱将支票递给她。
　　荀荧看着那一张纸，皱起了眉头，虽然知道人类有“支票”这种东西，但从来没用过，毕竟她的工资少得可怜，根本用不上支票。
　　“怎么不是英镑？”
　　“画英镑太麻烦了，而且我要画多少才够您用啊，所以给您画了张支票。”风粱胡乱地忽悠道。
　　“可是这个……我没用过……可以用出去吗？”荀荧有些犯难。
　　“拿着这个到招商银行的柜台，他们就会给您钱。”
　　“你画的这个人账户里有钱吗？他会不会告我偷他的钱啊？”荀荧着急地问道。
　　“放心，这人账户里有很多钱，我担保他不会找您麻烦的。”风粱一本正经地拍着胸脯。
　　“哦……这样啊……好吧，谢谢啦！”荀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看了看上面的数字，数了下零，整整的三百万，应该够她用好久了吧。
　　不过，那个签字为什么是英文，William Fichtner，好像见过……
　　不管怎么样，既然有钱了，就可以买衣服做头发改变形象了。

　　达到目的的荀荧，高兴地辞别了风粱，回到宁市。
　　此时已过了晚饭时间，虽然宁市的晚上霓虹满城、车水马龙，但银行却早已关门。
　　荀荧气馁地蹲在银行门口，看来只能等明天了。

　　一辆救护车从眼前的路面呼啸而过，不知谁又病了。
　　即使人类的医学越来越强大，但仍然不能摆脱病痛，不像巫族，从来不生病，也不需要吃药，更没有医院……
　　医院！
　　荀荧“嚯”的跳起来，“糟了，他们还在医院！”

　　当荀荧赶到医院时，以为一人一猫会饿得两眼发昏瘫软在病床，但实际上看到的却是他俩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丰盛的晚餐。
　　“对不起啊，我有点事，回来晚了……”荀荧怯怯地关上门，走到病床边。
　　“没事，我们挺好的。”刘洋一边吃一边摸了摸大饼，“就是没想到你的猫不吃猫粮，只吃人的饭菜，真是不可思议。”
　　荀荧心里嘀咕了一下，它是狮子精，没把你吞了就不错了。
　　“你自己下去买的？”看着他们满桌的各种美食，荀荧吞了吞口水。
　　刘洋若无其事地答道：“不是啊，隔壁一个阿姨送的，说是买多了。”
　　“这……买得也太多了吧……”
　　大饼注意到她在吞口水，用肉肉的爪子将一盒鸡翅推到她面前。
　　刘洋看着大饼的举动，又看向站着的荀荧，“你还没吃饭吧，坐下一起吃吧。”
　　“谢谢。”荀荧吻了下大饼毛茸茸的脑袋，对它竖起大拇指，现在的妖怪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对了，我没事了，该做的检查也都做完了，我打算明天下午出院。”刘洋说道。
　　荀荧心想，还好遇到个愣小子，不然要她赔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什么的，她可赔不起，要是遇到个碰瓷的就更糟。

　　不过这小子虽然愣，人倒是挺好的，把他打了也没责怪她半句，当真是她几千年来遇到脾气最好的人。
　　“好吧，明天我来接你出院。”
　　“不用了，刚才隔壁再隔壁的病人家属说，她明天要开车来接她大伯出院，顺便把我捎上。”刘洋把啃完的鸡腿丢进垃圾桶，擦了擦手，“不过你明天一定要来。”
　　“都有人接你出院了，我来干嘛？”我又没车，荀荧没好气地说道。
　　“去观摩名画，据说是外国画家画的，叫……”刘洋努力回忆着，“叫《玛丽的婚礼》！据说院长花了几百万拍回来的，今天刚到，明天10点要在楼上展览。”
　　“是三十五点八万、William Fichtner的大作。”荀荧纠正道。心想人类这以讹传讹的本事真没退步，竟然能把三十多万夸张成几百万。
　　“你怎么知道？”刘洋听她这么说，自带唇彩的嘴变成“O”字形。
　　“我今天差点撞上……”荀荧说到这，突然想起什么，赶忙放下吃到一半的鸡翅，在身上擦了擦手，而后从背带裤兜里拿出那张支票，发现上面的签字正是“William Fichtner”！
　　通过一阵头脑风暴，分析对比了下午在风粱画室看到那几幅画，荀荧终于明白了，这支票不是风粱画的，而是他开的。
　　原来他就是所谓的“著名外国画家”William Fichtner！竟然能把他说成是“外国人”，那外貌怎么看都是东方人，哪里像是“外国画家”？！
　　再次为人类以讹传讹的的本事所折服。

　　荀荧又联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既然知道他的画这么值钱，下次去就应该搬几幅回来！
　　想到这，乐得她差点把牙缝里的鸡肉都笑出来。
　　刘洋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知她为什么突然疯笑起来，愣愣地从床上下来，去卫生间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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