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孤本

　　大饼被允许变真身之后，虽然不用困在猫的皮囊下，却成了荀荧的沙发、靠垫、枕头、抱枕。
　　荀泽君很不满意家里多了个庞然大物，但碍于荀荧的面子，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何况大饼除了碍了他的眼，并没有其他过错，荀荧说什么它都听，没噪音、没异味，绝对比人类的宠物要乖巧得多。

　　宁市退却了繁华的彩衣，霓虹在寂寞中兀自跳跃，夏日燥热的喧嚣被深夜吞噬。
　　荀荧搂着大饼，早已甜甜地睡去，卧室中只能听到空调偶尔启动的声音。
　　一只结实的胳膊伸过她的肩，纤长的手指缓缓揪起被踢开的空调被，轻轻地拉到肩上的位置，而后又原路缩了回去，幻化成毛茸茸的大爪子，垫在她手掌之下……

　　“祖姑婆，快醒醒！出事了！祖姑婆！”
　　荀泽君急切地拍着门，噪音传入荀荧的梦中。
　　“谁啊，这一大早的……”荀荧嘟囔着，眼睛没睁开，胡乱挥舞着右手，翻了个身，企图摆脱那个吵杂的声音。
　　大饼睁开眼，看荀荧还闭着眼，便自己站起来，跳下床，走到门口，正想用爪子打开门，突然想到床上的人还穿着睡衣，于是又走回去，叼起被子，替她拉到肩膀处，然后才返回门口，用爪子推搡着门把手，弄了半天才打开。
　　门一开，荀泽君走了进来，刚想说话，发现开门的是一只狮子，愣了下，回过神来想起是大饼，便绕过它，走到床边，弯下腰，凑近前，拍了拍荀荧的肩膀。

　　“祖姑婆，出事了，陈烁死了！”
　　荀荧挥开他的手，眼睛依然没睁开，“谁啊，关我什么事……”
　　“是笑笑的朋友，刚接到他经纪人报警，说是死在家里了。”
　　“又是江笑笑的朋友……”荀荧艰难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已换好警服的荀泽君，而后又看到墙上的挂钟，突然抽出枕头拍在他脸上，“才八点你就来吵我！”
　　荀泽君双手接住自脸上掉下来的枕头，“对不起，不过实在是事态紧急。”
　　“好吧……看在聘书的面子上……”荀荧伸了个懒腰，朝荀泽君后面的大饼招招手，“过来，扶我起来。”
　　大饼听话地走过去，庞大的身躯半趴着，垫在她手下。
　　“乖。”荀荧攀着大饼起身，而后又瞥了眼荀泽君，“你要看我换衣服？”
　　荀泽君一听，赶忙跑了出去，恭敬地替她关上门。

　　四十分钟后，两人一猫来到案发现场。
　　一个男人正站在门口，接受警察的盘问。
　　荀荧走过去，将笔录拿过来看了看，得知这个男人叫林祥元，是陈烁的经纪人，是他最先发现命案的并立刻报了警。
　　“你是陈烁的经纪人？这么早啊？”荀荧盯着他问道。
　　“警官，不早了，现在艺人难做，经纪人更难做啊。”林祥元表情浮夸地抱怨道，“艺人经常凌晨三四点就要去拍戏，经纪人就要更早地过来接他，别以为拿点片酬容易……”
　　“哦……”荀荧琢磨了一下，又问道，“你有他家的钥匙？”
　　“当然，他是我带的艺人，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跟陈烁的合同什么时候到期？”
　　“呃……我想想……”林祥元摸着下巴回忆着，“应该还有五年。”
　　荀荧上下打量了他，而后问刚才做笔录的警察，“笔录做完了么？”
　　对方点点头。
　　“等会还你。”荀荧拿着笔录，一边看一边往屋内走去。
　　“诶，这猫……”看守现场的警察拦住了意欲跟进去的大饼。
　　荀荧停下来，转过身，很认真地看向那个警察，问道：“你……怕猫吗？”
　　对方摇了摇头。
　　“那好，交给你了，看着它。”荀荧说完继续往里边走去，顺手把看完的笔录丢给身边的荀泽君。
　　“您觉得林祥元会是凶手吗？”荀泽君看完笔录问道。
　　荀荧摇了摇头，“陈烁是当红艺人，合同也还有五年，他应该不至于自断财路。”
　　“没有可能冲动杀人吗？”
　　荀荧还是摇摇头，“他说看到死者就立刻报了警，这里是高档小区，肯定能查到他进来的监控视频，如果是一时起意杀了人，应该伪装成他离开后案发才对。”
　　“哦……”荀泽君点点头，而后又说道，“没想到您还懂分析案情。”
　　“少瞧不起人，我看过的侦探小说，可比你用掉的手纸还多。”荀荧得意地说道。

　　陈烁的尸体在客厅，斜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周围有大量血渍，右手腕有一道伤痕，似乎是割脉、失血过多而死，满屋子都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检查了所有的窗户，都是拴好的，没有撬动的痕迹。根据林祥元的口供，大门在他打开之前是上锁的，他刚打开门，看到陈烁出了事，马上就报了警，期间没有任何人出入。

　　荀荧觉得这个死者好像很眼熟，可能是看过他演的电视剧。
　　“凶器呢？”荀荧问正在周围收集证据的法政人员。
　　“还没找到。”
　　荀荧转向荀泽君，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觉得是自杀吗？”
　　荀泽君肯定地说道：“不是。割脉自杀的人之所以要泡在水里，是防止伤口的血凝固，他这么坐在客厅，怎么能放出这么一大摊血？”
　　“还有呢？”
　　荀泽君走近前，指着陈烁的手，“他右手的食指有握笔留下的老茧，左手却没有，说明他平时是用右手，一个用惯右手的人，怎么可能突然用左手握刀去割右手的脉门？”
　　“还有呢？”
　　“凶器不在身边，如果是死者割脉后丢的，应该能看到血滴的路径，但现在除了死者周围有血渍，其他地方都十分干净，所以也不可能是移尸。”

　　“嗯……”荀荧点点头，拍了下他的肩膀，“还挺聪明的，不愧是当了这么多年警察的人。”
　　“谢谢夸奖。”荀泽君欠了欠身，随后又皱起了眉头，“以现场的血渍来看，他的血几乎都流光了，怎么才能弄成这样呢……”
　　荀荧看向法医，问道：“有其他外伤吗？”
　　“没有。”法医很肯定地答道。
　　“如果这些血都是他的……你觉得，怎么能弄成这样？”荀荧若有所思地看向荀泽君。
　　法医补充说道：“到底是不是他的血，还要回去化验之后才知道。”

　　虽然法医这么说，但对于嗅觉异于常人的荀荧来说，她已经知道这些血就是死者陈烁的。
　　“难道是吸血鬼吸出来没喝？”一个年轻的小干警笑着说道。
　　荀荧扭头一看，发现是上次在公安局给她买可乐的女警，如果没记错，她应该叫林安儿。
　　“这世上哪有吸血鬼这种族，电视上都是骗人的。”荀荧刚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不过，倒是有一种很像吸血鬼的东西……”

　　此话一出，荀荧和荀泽君对视一眼，而后很有默契地走到角落。
　　“您还记得蝠蛛吗？”荀泽君悄声说道，“根据《巫族志》记载，蝠蛛是一种类似蝙蝠的吸血妖兽，曾在轩辕黄帝的部落帮助人们耕作，以田鼠为食，让农民年年丰收。所以，每当有喜事，人们都会把它的画像、剪纸贴在门上，以此来感谢它。但后来，蝠蛛在人界消失，时间长了，现在的人就以为是蝙蝠，所以年画中就出现了蝙蝠。”
　　荀荧点点头，而后又补充道：“但不可能是蝠蛛，也许是有其他妖物跟蝠蛛类似。”

　　“为什么？”
　　“你不知道么？”荀荧奇怪地看着他，“蝠蛛，公元前1017年，于巫妖大战中灭族。巫族必看的《山海经》你没看？”
　　荀泽君一脸愕然，“《山海经》我能倒背如流，但没有这一句啊，也没有关于蝠蛛的任何记载。”
　　“啊？没有吗？”
　　可是，她脑海中的《山海经》明明就有……

　　正当她沉思之际，突然听到有一丝微弱的哭泣声，两人循声找到了门外，发现蹲在墙角的陈烁，当然是灵魂。
　　他似乎很害怕，正抱着头瑟瑟发抖。
　　“陈烁。”荀荧轻声叫了声，见他没反应，又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谁知他突然受到惊吓一般，大叫起来。
　　荀泽君赶忙上前制住他的手，企图稳定他的情绪。

　　陈烁看清楚眼前两人的模样，稍稍平静下来，“你……你们……你们是谁？”
　　“我们是巫卫，来帮你的。你要告诉我们，到底是谁杀了你。”荀泽君解释道。
　　陈烁疑惑地打量着两人，看到荀泽君穿着警服，这才放下了疑虑，“巫卫是什么？”
　　荀泽君耐心地解释道：“呃，实际上这个世界有其他平行空间，我们所居住的地方叫蓬莱，蓬莱有两个种族，除了人类以外还有巫族，我们就是巫族派来人界保护人类……”

　　陈烁显然搞不清楚状况，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
　　“就是异界警察，明白了吗？”荀荧有些不耐烦，“你只要告诉我们，是谁杀了你。”
　　“巫族……巫卫……巫……”陈烁想起刚才荀泽君的话，迅速地摇头，“没，没有，没人杀我，我是自杀的！我是自杀的！”
　　荀荧还想再问，但无论他们怎么问、问什么，陈烁始终重复着这句话，最终只好放弃了，让黑无常把他接走。

　　离开了屋内，血腥味淡了点，荀荧突然闻到一股味道，好像跟在李金钼家里闻到的类似，但是很轻微，断断续续，让她无法确认。
　　这时，荀泽君接了个电话，而后对荀荧说道：“有新发现。法证在之前那几个死者的遗物中，发现了同一个画展的入场券，其中一个死者的家人看到了送券之人，经对比，就是九尾狐意识镜像中的幸存者。”
　　“那这件事真的可能是他有关……”荀荧琢磨着，“那个男人叫什么，查到了吗？”
　　荀泽君摇摇头，“家属只说见到他赠送画展入场券，并不认识那人。”
　　“那……那个画展是什么时候的？在哪里开的？叫什么？”
　　“是上个月10号到15号，在会展中心开办的，是一个外国画家……叫……”荀泽君仔细回忆着。
　　“William Fichtner？”荀荧震惊地看向他。
　　“对，就是William Fichtner。”
　　“糟了！”荀荧一边往外跑，一边喊道，“去灵山找风粱，到愣小子病房的楼上来！”
　　“愣小子？刘洋？”荀泽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她这么着急，只好按照她说的做。
　　门口蹲着的大饼见状，立马跟着荀荧跑了出去，旁边的警察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加菲猫怎么跟狗似的，还能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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