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徒刑

　　“师兄们，我和阿城先走了，家里还有点卫生没搞完呢。”
　　李可薰微微一笑，动作、神态、表情都随意自然，反是原城比较僵硬。

　　李可薰突如其来的亲昵让他无所适从，此时李可薰挽着他的手臂，身子微微倾斜地靠着他，隔着衣袖仍能感觉到李可薰传来的微弱的体温。她的发香淡淡的，几缕因为偏头而落到原城肩膀的发丝戳得原城脖子发痒，这让他整个肢体都变得极为紧绷。

　　王勋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你们已经住一起了？”
　　李可薰将头靠在硬得跟块木头似的原城身上，笑着点头。
　　“出息了呀阿城！纯情处……”
　　原城冷着脸塞了个馒头到王勋嘴里，堵住了还没出口的“男”字。

　　“我还有事，先走了。”不管是口不择言的王勋、死缠烂打的胡稞稞，还是演技卓群的李可薰都让原城觉得提心吊胆，这种场面他一秒也呆不下去。

　　在往停车场走的路上，李可薰一路都在打量前面的原城，原城没有喝酒却脸颊发红，而且自面部一直红到了耳根。
　　他的脚步很快，仿佛在逃跑。

　　李可薰有点意外，她以为原城这种开酒吧的，别说肢体接触了，应该什么风月都不在话下，但这反应还真是……生涩。
　　仔细想想，李可薰又觉得正常。原城初恋就那么一个，这么多年也没变心，不习惯跟异性接触倒也不奇怪。

　　到了停车的位置，确定朋友们都看不到这边了，原城冷言提醒李可薰：“手。”
　　李可薰这才松开原城的手臂：“你也太紧张了，这么容易心虚，撒谎很容易被拆穿的。”

　　“还不是你靠太近了！”
　　他让她帮他做戏，竟然还是他生气了。

　　原城抓了抓头发，带些埋怨：“你跟着我走不就行了，干嘛当那么多人面帮我整衣领！”
　　与原城情绪完全相反的是李可薰的平静：“有什么问题？”
　　原城声音小了些，眼神也有些虚：“多尬尴啊！”

　　他在原地自顾自地来回踱步，有意识压小的声音又在无意识地变大。
　　“还跟人说住一起！”
　　“还靠我那么近！”

　　李可薰停了停，她觉得原城这反应，好像是他被她占了便宜一样。
　　她唇角一歪，故意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原城。
　　原城立刻身子后挪，拉开距离：“你要干嘛？”

　　李可薰但笑不语，又往前走了两步。
　　原城被李可薰笑得浑身不自在，“刷啦”地往后跳了两步：“你离我远点！”

　　这声刚吼完，胡稞稞的身影就出现在二十来米开外。
　　看来这表妹主动到让人害怕的名号确实不是浪得虚名的，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不死心地一路跟来停车场，这绝对不是普通姑娘能有的勇气。

　　胡稞稞穿过停车场，往李可薰和原城这边走来。
　　李可薰在下一秒就非常自然地拍了拍原城肩膀的灰尘，又抬手帮原城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她感觉到原城又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看来想让原城配合表演只会穿帮，李可薰松开手，凑到原城耳边，姿势上故作亲昵，但语气如常：“赶紧上车。”
　　原城如获大赦，快速钻进了驾驶座。

　　李可薰也跟着上了车。
　　没几秒，胡稞稞已经跟上来，轻轻敲李可薰的车窗。

　　没想到她不去缠原城，竟然来跟李可薰说话。
　　李可薰摇下车窗，静静看她。

　　胡稞稞的笑一如既往的温和，丝毫没有把李可薰当情敌的态度。她的眼睛明亮又水润，一笑起来，弯成一条线：“可薰，上次的事情，非常谢谢。”

　　李可薰笑，算是回应。她又打量胡稞稞一眼，确定这笑和感谢都不像是装出来的。这让李可薰一瞬间都有点怀疑，到底是原城演技太差，已经给暴露了，还是胡稞稞真那么自信，不认为李可薰会跟她抢人。

　　胡稞稞探身看了眼车里的原城：“你们俩要去哪儿？”
　　李可薰淡淡道：“回家。”

　　胡稞稞看上去一点都不介意这个双方同居的暗示。
　　她古灵精怪地凑到李可薰耳边，轻声说：“可薰，你帮过我，我就什么话都愿意跟你说。”

　　胡稞稞笑：“我知道你们不是真的。”
　　语气竟然十分坚定：“表哥的钱包里有一个女生的照片，都放到发黄了还不肯拿出来。”

　　李可薰知道。
　　“表哥还特别宝贝那女生送她的礼物。”胡稞稞笑起来，“拿个黑礼品盒装着，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摸都不给人摸，你动一下，他能跟你拼命。所以……除非他把这些都扔了，我才信他移情别恋。”

　　说完，胡稞稞冲李可薰挥了挥手：“我跟同学出来的，不能跟你们一起走，再见啦。”
　　她又补充了一句：“表哥，我下次去找你。”
　　正在发动车子的原城，后背又一僵。

　　李可薰回去的路上沿途都在憋笑，开车的原城不时用眼神警告她，她才稍稍收敛。
　　她不觉多看了几眼驾驶座的这个人。

　　原城的手臂自然地搭在方向盘上，正全神贯注地开车。他的睫毛很长，高瘦的鼻梁和精致的侧脸无疑都属于赏心悦目的类型。狭长的双目显得有些冷淡，可若多看那眼睛两眼，又会发现原城眼角天生有些轻微上扬，只要他不故意端着高冷的架子，就像是含了些笑，眼底就会自然流露出温润的暖意，好似看人一眼，就能够安慰人一样。

　　李可薰回忆起晚上她哭得一塌糊涂时，原城看她，也是用这双眼睛。
　　那双眸子，担心人时是真的在替人考虑，想安慰人时也尤其真诚。

　　如果今晚原城不在，她大概没有那么容易调整到现在这个状态。
　　李可薰没注意自己看了原城多久，最后她轻声说了句：“原城，谢谢你啊。”

　　原城似乎还在为她调戏他生气：“谢什么？”
　　“谢你心软。”
　　“你哪里得出来的属性。”原城目不斜视地看着道路前方，语气已恢复平时待人的那份清冷，“要我现在把你扔下车来证明一下吗？”

　　“变脸真快。”
　　“……”
　　李可薰又说：“谢谢你啊。”
　　“……”原城瞥过视线，“烦死了，话真多。”

　　李可薰回到公寓已经快两点，她累了一天，洗漱完之后，就倒在床上睡着了。第二天没课，打工又是在下午，李可薰原定计划是舒舒服服地睡到十点以后，可才八点多，隔壁就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响。

　　李可薰被吵醒，艰难地睁开双眼，又闭上，她将被子扯过头顶，蒙头继续睡。
　　但老房子隔音不好，隔壁叮叮咚咚的声音仍旧响个不停，逼得她最终只能从床上坐了起来。

　　李可薰套了件衣服，跑去敲响隔壁的门。
　　原城似乎又在搞卫生，他来开门的时候一身狼狈，表情却故作淡定。

　　李可薰往原城房间里瞟了一眼，得，她昨天清洁了多少，现今还是多少。也亏得原城叮叮咚咚捣鼓了一早上，昨天脏的地方还是脏，昨天被李可薰擦干净的地方，又有被弄脏的趋势。

　　在李可薰表达了对原城扰人睡眠的不满之后，原城转身去接水：“我小声点就是了，你睡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水盆踢到水龙头下，蹲身拧开水龙头，水势打得水盆哗哗直响，溅出盆外，溅得原城满脸满身都是。

　　李可薰一看这架势，觉得自己今天是不可能好好睡觉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进到屋子里面，越过原城，端起水盆。

　　原城小心翼翼地看李可薰搞卫生看了半分钟，又小心翼翼地将头伸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你今天心情又不好？”
　　李可薰都不知道该哭该笑。她将清洗干净的抹布扔给原城：“别光看着，你也给我学点基本生活技能。”

　　“啊？”
　　“啊什么啊？你难道想让我一个人帮你搞卫生？”
　　原城摇头。他很怕她突然想搞卫生。

　　“还是你觉得我不帮你，你能一个人搞干净这间房？”
　　原城摇头。他几分钟前已经叫了清洁阿姨。

　　李可薰没给他讲话的机会：“先把你房间里不必要的垃圾扔出去，然后把家具、窗户都擦一擦就搞定了。到时候你擦高处的，我擦低处的。我怎么做，你就跟着怎么做。要是明天早上你还吵我睡觉，我就去找居委会大妈那里投诉你。”

　　“额。”原城盯着李可薰看了几秒，最后什么都没说地乖乖跟着干起活来。

　　李可薰的动作很快，哗啦啦地把看上去没什么作用的东西都给堆在了一边。她往过道看了看，本来就狭窄的过道，放了一个原城的行李箱。
　　“你那里面放的什么？”
　　“衣服。”
　　“衣服？”李可薰皱眉，“你那里有个那么大的衣柜，不放进去干嘛？”

　　她往前走了两步，打开衣柜。
　　大大的衣柜里只放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这什么？”李可薰刚伸手要去拿盒子，原城立刻从后面跑过来，一把抱住那个大大的黑盒子。
　　“别动这个！”

　　李可薰莫名其妙的看向原城，此时的原城抱着那个黑色的盒子，一副防贼的表情看着李可薰。这让李可薰不自觉多打量了那个黑色盒子一番。一个做工精致的纯黑礼品盒，上面绑着好看的丝带，大小跟枕头差不多，也不知道装了什么，让原城在意成这样。

　　李可薰突然想起胡稞稞的话。
　　【表哥还特别宝贝那女生送她的礼物。拿个黑礼品盒装着，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摸都不给人摸，你动一下，他能跟你拼命。】

　　还真是……摸都不给人摸啊？
　　成，不用问已经知道是谁送的了。为了装这么个破东西，衣服都不往衣柜放了。看来胡稞稞的描述一点都不带夸张的。

　　李可薰嘲讽道：“我又不会抢你的。”
　　原城抱着盒子，仍有些紧张：“你记得这个不要动，其他的随意。”

　　“……”李可薰也懒得跟原城计较，两人快速收拾好房间，开始清洁。
　　李可薰怎么指挥，原城就怎么听从，清洁工作看似有条不紊地进行。

　　十来平的房间，本来就放了床和家具，能供两个人来回走动的空间并不多，这让原城和李可薰的靠得很近，也让原城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李可薰穿的T恤虽然是平时外出穿的款式，但非常宽松，一看就是故意买了大号，拿来当居家服，当睡衣的。
　　胸前的领口大，袖子也大，原城太高，即便他没故意去看，还是会有意无意扫到不该看的地方。

　　原城放下抹布，默默离李可薰远了一点。
　　李可薰一见原城悄悄回避，以为他昨天那毛病犯了，挑眉：“怎么？又怕我占你便宜？”

　　原城张嘴，提醒也不是不提醒也不是。
　　他脸上挂着不知道哪里沾上的泡沫，全然不自知。泡沫随着他纠结的表情在脸上动了动，看得李可薰有点乐。

　　她提醒：“脸上有泡沫。”
　　“哪里？”
　　李可薰指着自己的脸，示意原城泡沫的位置。
　　原城擦了下脸，没有抹掉。

　　“擦错边了。”
　　原城又擦了下另一边，不仅没擦掉，反而将泡沫给抹开了。
　　李可薰只好上前，伸手指原城的脸：“这里。”

　　她的脸离原城很近，手指细腻光滑，指尖的触感让原城受到惊吓一样猛然退后两步，指着李可薰：“你，你离我远一点。”
　　又是昨天这句话。

　　李可薰觉得原城这模样活像是要为叶轻箐守节：“反应这么大干嘛？”
　　“我自己擦就好。”原城抽了张面巾纸，可算把脸上弄干净了。

　　李可薰饶有兴趣地探身过去：“你不会是连女孩子手都没牵过吧？”
　　“怎么可能没有。”原城见李可薰欺近上来，又提高音量重复：“你离我远一点！”

　　这是原城24小时内第三次说这句话。
　　李可薰以前看到的尽是原城冷着脸、高高在上的模样，她觉得原城被迫露出的急切表情的模样比那张面瘫脸有观赏价值多了，便又故意往前走了一步。

　　屋子太小，原城才退两步就到了墙角。
　　“李可薰。”原城这次的语气严肃了几分，他抬起视线，放慢语速，带着警告意味，“你离我远一点。”

　　不错，第四次。
　　李可薰心想，行啊，听原城这语气，看来是又装上高冷了。她不以为意地抬头看向原城，撞进她视线的却是一双沉静到幽深的眸子。

　　原城慌乱的神情在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中慢慢趋于平静，刚刚的恼羞成怒也渐渐不见踪影，现今两个人隔得很近，而那双眼睛幽幽的直视李可薰，目不转睛，似乎蕴藏着什么李可薰没来得及读懂的东西。
　　李可薰突然觉得有点害怕，没准原城是真的被逗生气了，她下意识后退。

　　但原城突然上前了一步。
　　李可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原城高大的身影笼罩在阴影里，她只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原城扣住，一秒之后，原城低头，将唇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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