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梨

　　“景曜，你干什么？”棠梨开口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慌乱。

　　周景曜为什么会突然深情地抱住她？这无法预料的展开，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曾经问过我，知道我名字的含义是什么吗？”他低沉的嗓音从背后传过来。

　　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起眼，总是个耷拉着脑袋躲在角落里，像个自闭儿童似的，一点都不像如此显赫集团里的少爷。

　　棠梨为了鼓励他，所以曾经安慰过他：“你知道你的名字含义是什么吗，景曜，就是光彩照耀的意思。你父母给你取这个名字，一定饱含了许多深意。”

　　光彩照耀？简直就像是他的反义词。

　　周景曜从来都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却觉得像个反讽的笑话。

　　但在听到她微笑着说明的模样，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些好听。

　　只要他有意的话，完全可以变成截然不同的人，棠梨这样安慰着他，这句话就如同黑暗中骤然闪现的一丝微弱荧火，虽然很微小，却让他看到了希望。

　　棠梨正在回想往事，突然听见訇然一声，原本漆黑的天空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只几秒钟的功夫，整个天际就如同白昼般明亮。

　　星星点点的烟花绽放在空中，不甘雌伏地极尽自己最优美的舞姿，世界一片璀璨明亮。

　　小南山顶，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夜幕里点燃，配合着整座城市的夜景，瑰丽夺目。

　　不远处的几对情侣们纷纷兴奋地叫出声来，棠梨感觉到周景曜从背后箍住自己的腰，力道更重了，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似的。

　　她有些吃痛，回过头去看他，正好对上他一片深情的视线。

　　“棠棠，我喜欢你。是你的出现，让我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认识你之前，我就像一片毫无生气的漆黑夜空，你是那误入的萤火，用你特有的光芒照亮了我的生活，从此我世界的夜晚变得如同白天般明亮。”

　　棠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这次小南山之行可谓处心积虑，他应该是早就打算好在这边告白的，烟花也是他提前找人准备的，不然她不信会有这种“巧合”。

　　“这番话并不是我临时起意，或是六年不见，一时的感情冲动。在很多年前我就想对你说了，你说的没错，从前的周景曜怯懦又胆小，他没有胆量向你告白，只能把自己的心思深深地埋在心底。但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你的爱意，所以就算是被别人说没有男子气概也好，他却还是一直跟在你的身后，只因想时刻与你待在一起。

　　“与你分别的六年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行尸走肉地度过的，只有一个信念始终支撑着我，如果有幸与你再次相逢，我必然要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你的面前，把早该说出口的心意全都告诉你。棠棠，就像我今晚所说的，以后你人生的任何阶段我都不会错过，让你逃走六年的时间，我已经后悔不已。现在的我早不是从前的周景曜了，这一次抓住你以后，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再放手了。”

　　有些情绪在棠梨的心中暗潮涌动，听到一个人说自己是他生命中的萤火，照亮了他这片黑夜，她一阵阵地觉得感动。他等了自己六年，这期间不断地完善着自己，为的就是今天能站在她的面前，毫无保留地告白自己的爱意。

　　他喜欢自己，这件事早就有迹可循了，棠梨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很多年前的周景曜还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初中男生，就算他很聪明，但还是没法将自己的感情隐藏得滴水不漏。他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却一直耍着赖、黏在自己的身边，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一直在装傻罢了。

　　从前去他家给他补习功课的时候，棠梨曾经留意到园子里种下了一株新树，在一园高大树木中显得非常突兀。一两年后，在某个明媚的春日，它绽开了第一支花骨朵。

　　稚嫩的、柔弱的，那小小的一株，是棠梨花。

　　她从园丁口中得知，这棵棠梨树是小少爷亲自嫁接、并每日浇水呵护的，前前后后费了许多心思，几乎是那个时候，她就可以断定他对自己的心意。

　　他从前的生活确实过得太悲惨了，所以当她走近他，他会立刻将她当作救世主一般的存在，顺带着对她产生了一些爱慕的情愫，这实在太过正常了。

　　所以棠梨并没有把这份感情当真，她坚信，总有一天，他会遗忘掉自己的。

　　尤其是现如今的周景曜，身份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他身边多的是对他示好的人，又怎么还会挂念起她呢？

　　她曾残忍地与他断了联系，这两天他愿意出面帮助自己，棠梨已经很是感动。

　　但没想到他直至今日，还对自己情根深种。

　　棠梨很感动，但也仅限于此了，并未因此而心动，她抽了抽身，想要避开他的怀抱。

　　周景曜感觉到她的抗拒，立刻松开了手。

　　似乎是预料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他急迫地开口道：“你现在不用回答我，反正我只是在圆自己的梦罢了。与你分别的这两千多个日夜里，我一遍遍地后悔着，早知要与你分开那么久，应该早些向你告白的，起码不要留下遗憾。现在再次遇见你，我便迫不及待地向你表白心意了，我不需要你的回复，最起码不是现在。”

　　棠梨蹙起眉头，“景曜，我从来都只把你当成弟弟，而且以你的条件，想要找什么样的女孩不行，何必要喜欢我呢？”

　　她拒接的那些话还没说完，却看见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我都说了现在不用回答，就像你说的，我变了许多，所以不要再拿从前的态度来看待我，我早就不是那个软弱的小跟班了。

　　“起码该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吧，这段时间里不要拒绝我的邀约，重新认识一下现在的这个周景曜，如果一个月以后，你对我的态度还是没有变化，那到时候再拒绝我也不迟。”

　　他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是她自己说的，他变化了那么多，那怎么还能用从前的感情来回复他此刻的告白呢？

　　不过棠梨本来就不打算与他有过多的接触，所以还是义正言辞地推脱着：“感情这种事哪有培养出来的，你离我的理想标准相差甚远，我肯定不会喜欢你的，所以还不如刚开始就不要尝试。

　　“景曜，我觉得你只是沉浸在从前的感情中，一时难以自拔。你变了许多，我在这六年里也变了太多，也许我早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棠梨了，你还不如忘了我，重新过好自己的生活呢。”

　　“就一个月……”他重新开口的声音里带着些乞求，“你平时工作那么忙，也许这一个月里，我们只能见上几面，难道你连见几面的机会也要拒绝我吗？”

　　棠梨发现他此刻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耷拉着，这是他一贯心情低落的表现，从前就是如此，难过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垂下眼。

　　眼前似乎还能恍恍惚惚地看见方才烟花明亮的光芒，棠梨突然没办法再说拒绝的话。

　　六年前已经抛弃过他一次了，她心里一阵内疚，这一次又怎么能再草率地拒绝他多年来的深情？

　　认识这么多年的情分了，难道他就真的不值得这一个月的表现机会？

　　棠梨到底还是心软，又考虑到在这里摇头说不，他一定不甘心。那还不如给他一次努力的机会呢，也许在接下来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会意识到两人的不合适，这样他就能完全死心了。

　　她斟酌了一番，才艰难地开口道：“好吧，这一个月里我不会排斥与你见面，但到时候如果我还是不能接受你，你就不要再纠缠了。”

　　听到她的同意，他立刻抬起眼来，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嗯当然。”

　　他还是太年轻了，说出这种话的时候，眼神里满满的自信都快要溢出来了。

　　棠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是否明智。

　　*

　　看完夜景后，周景曜绅士般地送她回去，等到酒店楼下，棠梨正准备离开，却听见他喊住了自己。

　　她好奇地停下步子，看见他神秘兮兮地从车后备箱取出一个袋子，交到她的手里，“迟到的生日礼物，看到你的朋友圈里说想买这个牌子的护肤品，我也不知道你到底需要什么，就让助理随便挑了几样，希望能有你喜欢的。”

　　棠梨自己都想不起来，她在朋友圈里写过想买的护肤品牌是什么来着？

　　更何况，她的生日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早在他们俩重逢之前，他这时候补什么生日礼物啊，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棠梨刚想要拒绝，却听他说：“正是因为在追求你，才想献殷勤的，别拒绝了，给我一个示好的机会吧。”

　　想来也是，他又不缺这点钱，她拒绝以后，这些东西只会被束之高阁罢了。

　　于是她接过那个袋子，拎在手里的时候，发现沉甸甸的，好像里头装了不少瓶瓶罐罐，她蹙起眉头道：“以后别给我买这么多东西，我不是那么物质的人。”

　　他莞尔一笑，“我知道，你就当是六年次的生日礼物，我一起送了吧。”

　　她才心安理得地接下，与他又说了两句告别的话，便与他挥手再见，直到走入酒店大厅内，还能久久地感觉到他的目光追随着自己。

　　就像从前那般，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忠犬且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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