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梨

　　结果很快就被调查出来了，小何放弃后，综合排名第十一名的小许拿到了直升资格。

　　本来这也很符合逻辑，但棠梨仔细翻过成绩册后，发现小许的成绩只能算是中上水平，这就不合常理了。

　　对此，教导主任是这么解释的：“小许是田径特长生，在全国和全市的比赛中屡次获得一等奖，我们学校注重学生的多方面发展，所以才艺、奖项都会在排名中占一定的比例。比如说全国奖项加五分、全市比赛加三分这样子。”

　　这样说着的时候，教导主任将当时统计分数的表格翻了出来。

　　确实，这个小许在田径比赛中拿过许多奖项，几乎靠着这个项目就拿到了二十分的额外加分，所以才能超越一群优等生，在综合排名中排到第十一名。

　　不论这个教导主任在面对镜头时，解释得如何坦坦荡荡，但棠梨在进一步翻阅小许的个人资料表时，还是敏锐地发现了校方真正想要隐瞒的事。

　　她并没有当面明说，等出了学校以后，才向穆和泰汇报：“那个小许有问题，他妈妈是周壹集团的高管，而这个所谓的综合排名算分方法，不过是为了偏向小许而制定的‘特别版’，哪有才艺奖项加分能加到二十分的，无非就是暗箱操作罢了。”

　　周壹集团，是N市赫赫有名的大集团之一，涉及的领域从商业地产、高级酒店再到连锁百货，就连方倾这位L市人也有所耳闻。

　　方倾诧异地看向她，虽然方才听教导主任解释这个评分制度的时候，她也觉得有不合理的地方，但这毕竟是学校老师的考量，而且全方面发展的教学宗旨并没有错，所以她也没觉得特别奇怪。

　　方倾瞥了棠梨一眼，困惑地问着：“你怎么知道小许的妈妈是集团高管？这种内容不会列在个人资料的表格里吧。”

　　棠梨没想到她如此敏锐，一时间愣了神。

　　如果要解释这件事的话，就不得不扯开她曾经的伤口，棠梨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黯淡。

　　她微微咬紧下唇，“这件事我之后会像你解释的，但我这个消息不会有错。”

　　穆和泰性子稳重温和，立即看出棠梨有难处，因而并没有再深究，他微微颔首道：“既然棠梨发现新的突破口了，那我们明天就去周壹集团，找小许的妈妈进行采访。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大家早点回酒店休息吧。”

　　谁知道普通的一件自杀案件背后，还能牵扯到学校腐败与大集团，方倾觉得这下故事总算是精彩了，眼神里闪闪烁烁的，总算提起十足的兴趣来。

　　方倾虽然有些利益主义，但工作起来，确实非常热情，是个棱角分明的人。

　　棠梨其实不愿意去周壹集团，但看起来它确实是这个案子躲不开的一环，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

　　到N市的第二天，穆和泰租了辆车，方便他们到处采访，也能够安放沉重的拍摄设备。

　　此刻他开着车前往周壹集团，方倾坐在车后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便好奇地问起棠梨：“你不是N市的吗？怎么昨晚还和我们一起住酒店啊？”

　　棠梨不咸不淡地回答着：“我们全家几年前就搬到L市了，在N市的亲戚也都关系比较疏远，不方便打扰他们。”

　　方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说真的，虽然你平时话就不多，但感觉到了N市以后，整个人变得更加死气沉沉了，是不是以前在N市发生过什么事？难道……这里有你的前男友？”

　　棠梨不回话，只觉得她的想象力实在太过丰富了。

　　一向沉稳的穆和泰也因为方倾说起“前男友”的话题，而立刻好奇地回过头来。

　　“穆导，怎么连你也……”棠梨有些无奈。

　　方倾明显是调侃她上瘾了，笑嘻嘻道：“因为穆导明显对你有好感，听到你的感情史这种敏感话题，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什么啊……”棠梨撇撇嘴，这个方倾真是的，最近总是拿她与穆和泰开玩笑。

　　不过新闻部里也曾有人说过，他们俩十分相配，都是沉闷的文艺青年，兴趣爱好接近，穆和泰比她大三岁，年纪也很合适。

　　穆和泰不说话了，因为这个话题，意外地有些脸红了。

　　怕他们因此而误会了，棠梨还是开口解释着：“我没谈过恋爱，前男友什么的，压根就不存在。之所以知道小许的妈妈是周壹集团的领导，是因为我爸曾经也在周壹工作过。”

　　棠梨在坦白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原来说出真相比她想象得更容易。

　　正准备等方倾这位专业记者再深挖下去，却冷不丁听见她歪了话题：“小棠，你没谈过恋爱啊？这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吧，你可是我们新闻部三大美女之一啊。”

　　穆和泰好像有些暗自窃喜，顺势问着：“什么三大美女，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棠梨还有白沁呗，这其中的第一美女自然是我咯。”方倾沾沾自喜着。

　　“什么美女榜，你居然能排第一？我觉得不靠谱。”穆和泰有些不以为然。

　　方倾不悦地睥睨他一眼，“好啦，棠梨作为三大美女中唯一一位幕后工作人员，又常年只化淡妆，如果真的打扮起来，说不定会冲击我第一美女的位置，穆导，我这么说你总该满意了吧。”

　　穆和泰太过偏袒棠梨，要不是方倾早就看出他喜欢棠梨，一定早生气了。

　　说起来她也是挺佩服穆和泰的，这人也太沉得住气了吧，居然直至今日也没像棠梨告白。

　　不过反过来想想，都是在一个节目组工作的，假如告白失败，到时候一定会很尴尬。

　　方倾正想入非非呢，棠梨这一头则望着窗外熟稔的街景，思绪不断出神。

　　曾经小时候随着妈妈，一遍遍地走过这段熟悉的路，在周壹大楼门口等着爸爸准时下班，然后一家人再一起回家……

　　从前的回忆被抹上一层灰，有些斑斑驳驳的，安放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都生锈了，散发着令人不悦的味道。

　　棠梨的心头又不合时宜地，涌上那段不愉快的回忆……

　　明明都在心里约定好了，从此以后要远离N市，谁知道她不仅没能遵守诺言，甚至都跑到周壹集团来了。

　　棠梨的嘴角浮起一个自嘲的笑意，大概这就是命运开的玩笑吧。

　　*

　　车子很快就开到周壹集团了，穆和泰拿起拍摄用的摄像机，和两位女士一起往大楼内走去，然后不出意外地，在门口就被保安给拦住了。

　　穆和泰向对方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与来意，保安却板着一张扑克脸道：“我们集团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

　　方倾及时站了出来，微微一笑，“这位小哥，我们今天是来采访你们郑董事的，麻烦通报一下。我们可以不在大厦内拍摄，但先得找到人呐。大家大热天工作的都不容易，还请通融通融。”

　　看见美女，保安的态度才缓和了些，却还是有些警惕：“你们和她提前约过吗？”

　　“她的电话一直处于忙音状态，这不是没有办法，我们才找到周壹集团来的嘛。”方倾说着摊摊手，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保安愣了愣，才点头道：“那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和前台通报一声，等联系到了郑董事，我再通知你们。”

　　“还是小哥你人最好啦……”方倾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那个保安小哥才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往一楼前台接待处走去。

　　棠梨与穆和泰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耸耸肩，果然还是方倾这种人精会耍嘴皮子，花了一会儿功夫就说服了保安。

　　两位老实人正准备乖乖地在门口等着保安的好消息，却看见方倾盯住了保安离开的空档，就偷偷地往大厦里溜。

　　手还挥了挥，轻声地说着：“你们俩快跟上来呀……是不是傻，难道你以为郑董事听说电视台有人来采访，会乖乖地同意吗？”

　　这个道理他们俩怎么会不懂，这一次来周壹集团，他们其实做好了碰一鼻子灰的准备，假如郑董事心里有鬼的话，必然不会同意采访的请求，但可以通过这个行为，确认对方是否存在嫌疑，意义匪浅。

　　大不了就在门口候着呗，这个郑董事总是要离开大楼的，到时候见缝插针地拍一些画面就行。

　　计划原本是挺缜密的，但偏偏多了方倾这个不确定因素。

　　此刻只看见方倾加紧小碎步，就直接往大楼内部冲进去，棠梨与穆和泰想拦住她，让她别轻举妄动。

　　要是打草惊蛇，以后还怎么围追堵截郑董事呐……

　　但方倾是个热情主义者，真准备做什么事了，那必定是铁了心地一定要完成，甚至不计后果，有种鱼死网破的董存瑞潜质。

　　也得亏她的搭档是棠梨与穆和泰，不然这几年非得闯大祸不可。

　　棠梨后一步追上去的时候，发现方倾已经被电子门给拦住了，一时间自动报警声响彻整个大厅。

　　保安听见声音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偷溜进去了，连忙跑了过去。

　　保安赶到的时候，方倾就立在电子门前，身后站着气喘吁吁想要追上她的穆和泰，棠梨跑得慢，站得稍远一些，但这些在对方的眼里，成了几人偷溜进去的确凿证据。

　　方倾有些无奈，冲身后的穆和泰撇撇嘴，“谁知道他们还装了电子门，要门卡才能进去……”

　　穆和泰简直想活剥了她，但现在没时间和她算账，那个保安已经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棠梨有些慌乱地解释着：“小哥你误会了，我们就是进来看看环境，没想到触发了电子门，你看我们连摄影机都没开呢……”

　　保安小哥却不苟言笑着，走近穆和泰身边的时候，发现他的摄影机分明亮着屏幕，一时间气急了：“这分明开着呢，你们还要骗我？废话也别多说了，趁我还好好说话的时候，赶快自己出去吧！”

　　穆和泰有些解释不清：“摄像机常年开着，但我没录像，不然这里会显示红色的光……”

　　但保安哪听这些辩解的话，下一刻他便大力地抓住穆和泰的手，似乎要强行拉他出去。

　　方倾这个小辣椒，看见有人这样蛮不讲理，立刻用自己最大的嗓门叫唤起来：“穆导快用你的相机把他的恶劣行径都给拍下来，马上发给新闻中心，今晚八点档新闻头条都有了，周壹集团以大欺小，光天化日仗着权势、使用暴力压制记者……”

　　棠梨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正准备上前好好劝保安不要动用武力，却正巧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声音里带着满满的不悦，但棠梨不知为何，觉得那个嗓音太过于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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