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珏归期

　　华苑。
　　“程小少，怎得最近忙里偷闲了？”早场的戏曲刚落幕，德馨楼二楼视野甚佳的一间雅座里便凑了几个公子哥喝茶聊天。
　　“我要闲忙什么时候也得向你们报备了。”程钰抬眼，不急不缓地回答，极为修长的手指环绕着掌心翠绿的琉璃杯盏，浅黄的流体在淡泊的唇间一擦而过。
　　瞧他喝茶的这般风韵，蒋盛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吐槽。这程家小公子着实生了一副好皮囊，用俊美一词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高挺的鼻梁，狭长眼眸，嘴唇饱满，白皙无暇的皮肤倒是半分也不显得孱弱，反倒因为这五官，让人越发觉得俊朗神气。“我不过是随口一句，你就要这样不客气。”
　　程钰摇了摇头，并不立刻应声，只是目光越过一侧的窗台、随意地看向楼下谈笑正热的女学生们。
　　皆是蓝衫黑裙，简单的短发或三股辫，稚嫩白皙的脸上洋溢着各异的笑容。
　　“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这一细小的动作很快被人觉察到，不免有人随口调侃道。
　　“算是吧。”他浅浅勾唇，轻悄的话语很快消散在空气里，闲谈之人好奇地还想再问，却看他起身理了理合身的白色西服，头也不回地离开华苑。
　　“程少爷，好歹说话说清楚啊！”蒋盛气急败坏地喊着，丝毫没注意到那桌蓦然抬眼的女学生浅含的笑意，露出一侧饱满小巧的耳垂，目光像泉水一般清澈。
　　“归荑，你在笑什么？”黎新好奇地问到。穆归荑敛了笑，只摇头，“不过是想到一些好笑的戏曲片段。”她抿了抿唇，白净的面容微微泛红，“对了，晚些时候我有约，等会儿就先走了。你们把看好的文章明日告诉我就好了。”同座的几个女伴应了声，又热烈地谈论起报刊上刊登的些许时事。

　　“程钰好几日不见了吧？”程璧拢了拢耳边的长发。素净的面容，浅淡的远山眉，分明沁出几分清冷的气质。裸色的长裙在脚踝处收敛，她清瘦的手稍稍用力，过分苍白的肤色渗出几分淡青。
　　“小少爷这几日去了华苑，平日只是听戏喝茶，也不见有什么不当之举。”
　　“如此。”她落了脚，琉璃色的高跟轻轻敲着地板，语气中并没听出些许情绪，只是微微合眼，眉间染上几分倦色，继续吩咐道：“准备好汽车，我们可以出发了。”
　　穆归荑出了华苑已经是迫近傍晚时分，沿着门前大路步行不多时就看见路旁停着的一辆黑色小汽车。
　　车窗摇下，程璧眉眼弯弯，笑着叫她：“归荑。”“不好意思让程姐姐久等了。”穆归荑拢了拢耳鬓的碎发，抿唇露出腼腆的神色。“也没等多久，我约了绸缎庄去选些料子，待会儿可别客气，多试一些。”归荑进了车，仔细听着她的话，一一点头应下。

　　“这身旗袍倒是雅致的很，绣的是什么花？”程璧伸手摸了摸旗袍柔软的质地，难得地笑问。
　　“程小姐，这是城里有名的范绣娘绣的牵牛花。”店家耐心地讲解，目光却落在她身旁蓝衫黑裙的女学生上。
　　程家长女程璧，素来以清冷著称。且不论她常年不施粉黛却精致非常的面容，单是这冷淡的性子便让人难以亲近，更别提这般和善地请人看衣裳。
　　店家小心地收回目光，心下虽对这女学生满肚疑惑，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
　　“牵牛花？倒是少见。”程璧收了手，看向一旁的女学生，“归荑，你去试试这旗袍合不合身。”
　　被换作归荑的学生点了点头，她本就生的清雅，笑容淡淡，更显的娴静大方。
　　待到她换好衣裳走出，紧致贴身的淡紫色旗袍越发衬得身段婀娜。她有些局促地抚过一侧耳后的短发，唇抿得极浅。
　　“倒是很衬你，肤色越发看着白净了。改明儿让程钰来陪你买可不见得有我的好眼光。”
　　“姐姐尽笑话，程钰可不会陪我来。”穆归荑垂着眼，再不肯做声。
　　“那可由不得他。”程璧点头示意身旁的下人递来一只精致的锦盒，“这是程家祖母留下来的，有两件。母亲给我留了一只镯子，这项链就留给你了。”
　　她小心地打开锦盒，一串圆润莹白的玉珠项链映入眼帘。
　　冰冷的触感穿过肌肤，程璧仔细地替她戴好。白皙的颈处圆润的玉珠仿佛吸饱了精华，越发好看饱满起来。
　　“你瞧这链子，倒像是专门为你做的了。竟如此合适。”
　　穆归荑不语，只低眉浅笑，颇是一番温顺的模样。
　　待到两人离了店铺，门口的伙计才耐不住好奇心地问道：“掌柜的，这程小姐带来的姑娘是谁家的啊？”
　　“属你多事。”店家沉了眼，狠狠地瞪他，“不该问的别吭声，没人当你是哑巴。”
　　穆归荑，应当是早年穆老爷的独女了。
　　想当年，穆家在武汉也算是响当当的家族。当时穆家和程家的娃娃亲也是传为佳话。只可惜后来穆老爷暴毙，家中长子不幸出了车祸，竟是一夕没落，再听不得半分音讯。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