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福华《Shut up.》

　　「Bored！听到没，John！I said, I AM BORED！」

　　Sherlock凌晨一点的吵闹声逼得John不得不从楼上暖和的被窝里坐起身来，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麽做：

　　有两种方法，第一，装睡。但是Sherlock接下来不知道会有什麽行动。John蹑足摸黑来到了书桌前，按着桌子边缘找到抽屉把手，拉开。

　　摸索一阵，他终於找到了他想要的——九厘米手 枪。

　　他的枪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这样一来，若是Sherlock又想帮墙壁打洞，他一定有能力觉察。

　　John得意的关上抽屉，不忘上锁。里头不只有他的枪，还有Sherlock赖以为生的菸卷。

　　他有次趁着Sherlock外出的时候彻彻底底的搜了一遍他的房间以及221B的客厅、餐厅——想的到的地方全搜了。

　　那数量之多让John不禁怀疑：莫非他的室友根本不是什麽谘询侦探，是个不折不扣的菸草供应商？

　　脑海里闪过一幕Sherlock向John低声下气请求的可怜样子，他嘴角微扬。

　　「John，给我。」

　　「What？」

　　「我说，给我……我不用说明白，你自己知道。」

　　Sherlock看上去非常烦躁，他本来就称不上整齐的卷发在他抓挠几下之後显得更为凌乱。

　　「不。Sherlock，这是为了你好。」

　　John啜饮一口黑咖啡，不加糖。

　　苦涩在口腔里蔓延，但点到为止，那滋味最终甘甜了起来。

　　John喜欢这样，那感觉可真像人生，不是吗？

　　但Sherlock永远只会告诉他：那是味觉疲劳。

　　「喔，John，这才不是为了我好！我现在很痛苦，医生不希望看见他的病人痛苦，是吧？所以，医生，行行好，给我。」

　　「要痛苦过後才有好的结果，就像……」

　　「黑咖啡。够了！我不想再听见你那无趣的『咖啡理论』，就这一次，John，给我！」

　　John一脸正经地放下手上的报纸，上下打量了他的室友，接着像是发现什麽一般，眯起眼睛。

　　「你是不是想要我求你？」

　　John没出声，Sherlock倒是洞悉一切，率先开口。

　　「这句话从我嘴里说出来会有趣的多……咳，Sherlock，求我吧，也许我会考虑？」

　　「Oh, come on！John，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恶质了？」

　　「那算了。那些可怕的致癌物质我会找时间销毁。」

　　「不！」

　　Sherlock恼怒地一把抓下John的报纸，丢到一旁。更准确的说，是丢进壁炉里，烧了。

　　「John, give me, please.」

　　那人用着气音，咬牙切齿地道出。

　　壁炉里的火烧得更加旺盛，气氛热络起来。

　　火焰散出的暖光照在墙上，投射出两人的黑影。

　　没了掩蔽物的John只能死命忍住笑意，回望进Sherlock的双眸。

　　「I can't hear you.」

　　这回，Sherlock做了一个两秒钟的分析判断——要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和John在该死的菸草上周旋。

　　短暂，但精确至极。

　　Sherlock朝John走近，身子前倾，两只手压在他所坐的单人沙发扶手上。

　　距离很近、太近了，John狠狠的愣了一下，接着开口：「What the hell are you doing？」

　　Sherlock看见了他的反应，满意地扬眉，接着头偏向一侧——

　　「Last time. I said, GIVE ME.」

　　温热的气息一丝丝打上了John的颈侧，优雅的一如Sherlock的作风。

　　麻癢的感受窜透全身，John僵直着身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别那麽失态，但是眼里的惊讶是掩不了的。

　　突如其来的接触过後，John完全记不得自己究竟扣留住了什麽，尽管愚蠢，但他还是问了：「你……你说你要什麽？」

　　「这该死的菸瘾……呃，你让我好了一点。我想，应该是不用了。」

　　Sherlock跨过空无一物的茶几，在另一头的长沙发上坐下，脸上挂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什……」

　　「Shut up, John. 我需要思考。」

　　「思考什麽？你手边又没有案子！」

　　「想今天晚餐吃什麽，想明天可以在巴茨医院的停尸间拿到什麽，还有……你那颗可爱的小脑袋现在到底在想什麽。」

　　或许是深夜醒来让John陷入了长长的回忆之中，又或者睡眠不足容易出神，他差些忘记Sherlock还在楼下大吵大闹着。

　　想起那句沙哑的「GIVE ME」依旧让John感觉心头发癢——这到底什麽鬼感觉？

　　他甩甩头，想想第二方案——下楼去，但绝不是安抚，只是看他到底想要怎麽样。

　　可Sherlock肯定会不准他睡觉，硬是逼着他陪他经历一场无眠的夜。

　　Sherlock不睡不会有影响，那家伙接触了案子就像嗑药一般，连着三天三夜兴致高昂，不过John是个正常人，需要睡眠。

　　掂量过後，John决定采用前者，至少这样他还有死里逃生的机会。

　　他躺回床上，没过多久就听见楼梯踩踏的脚步声——那人丝毫没有顾虑到时间，也没有在乎他的行为是否造成他人不便——管他呢，Sherlock Holmes从来没把太多人放在眼里。

　　John赶紧闭上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沉睡着。

　　房门被推开，John不禁在心中暗骂方才怎麽忘了锁门。

　　Sherlock走到那人床边，双唇紧闭，快速的把床上的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冷笑一声：

　　「你在装睡，显而易见。」

　　现在认输未免太早了些，John依旧死闭着眼睛不睁开。

　　「难不成要让你的谎言不攻自破吗？Dr. Watson，这样只会让你的处境更难堪。」

　　看John依旧不做任何反应，面对他的调侃也纹风不动，Sherlock决定要有所作为。

　　他跪在地上，单耳贴上John的胸膛。

　　「医生，你的心跳好像变快了？」

　　天知道Sherlock到底耍什麽花招？John觉得什麽都不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时候保持镇定格外重要。他，John Watson，才不会因为室友的小玩笑而惊慌失措。

　　接着，Sherlock把脸凑近John，鼻尖抵在一块。

　　「要装也装的像一点好吗？你的呼吸也乱了，你在……喘气吗？医生？」

　　John的睫毛轻颤着，感觉像是在镁光灯下，每一个毛孔都被放大检视。

　　「还不放弃？」

　　Sherlock深深吁了一口气，一只手从John的睡衣底下探了进去——

　　覆着薄茧的手指在他的肌肉线条上游走，时不时碰触那些尴尬的部位，引来John一阵轻颤。可Sherlock好像视一切为理所当然？

　　「Hey, John…」

　　John不知是心虚还是惧怕什麽，一心只想停下这场闹剧：

　　「Sherlock！」

　　「喔，醒了。我刚刚好担心你，差点要叫救护车了。」

　　装腔作势的模样让John羞愤不已。

　　「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要知道你胸部的起伏程度……」

　　「Piss off！我需要睡眠！」

　　看着医生恼怒的样子，Sherlock又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那是一个，只有John在他身侧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尽管，就只有难以捕捉的几秒。

　　「Good night.」

　　门被顺手带上，一片寂静里，John的思绪却一点也静不下来。

　　「…Damn.」

　　他有一个奇怪的室友，他知道。

　　Sherlock是在跟他打闹，他知道。

　　但是——

　　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的离奇。

　　够了，该死的。每次都是这样。

　　John把脸埋进枕头里。

　　无止尽的逃避。

　　*

　　Lestrade的到访对於Sherlock而言是圣诞佳节——至少终止了连日的百无聊赖。

　　「噢！Lestrade！苏格兰场又有什麽新鲜事了？我从来没有为了你的到来那麽开心过。」

　　「呃，这……原本已经差不多结案了，但是死者家属一直不接受。」

　　「让我猜，他的家属一定哭着喊着：『不！不会是这样的！』。你没有建议他们去看心理医师？说不准是冲击过度。」

　　「当然有。可是他们还是很有意见，一天到晚打电话，搞得我不得安宁。」

　　「说吧。」

　　Lestrade清清喉咙，思索片刻，嘴里咕哝着：

　　「或许这件事我不该找你，这种再普通不过的情形应该由我自己处理……」

　　「快说。帮不帮你由我决定。」

　　Sherlock裹着一条床单见客的情形对Lestrade而言早已不稀奇，他佩服他的聪明才智，但是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确实令他不太适应，或许智商高的家伙都是这样？

　　「家属不服法医判定的死亡原因，可一切都非常明白，就是意外身亡，但家属执意认为是谋杀。」

　　「嗯？有趣。」

　　「而且，他们举不出任何证据，只一股脑的说是谋杀，毫无可信度。理应当不再理会这个案子，不过家属的抱怨把我弄的心力交瘁……」

　　「行，说到这里为止，这案子我接了。」

　　「谢了，Sherlock。可是我连死亡原因都还没说……」

　　「有些礼物要亲手拆才是惊喜。」

　　「好。尸体在巴茨医院，你什麽时候来？」

　　「现在就去，噢，我不坐警车。」

　　「那麽，等会见。」

　　John在一旁默默听着，命案不是件令人期待的事，但能让Sherlock不再拿着喷枪烧逝者眼球就让John很感恩了。

　　「好的，看来又有事做了。」

　　Sherlock的语气里透着欣喜，他披上大衣：「John？我想你知道接下来怎麽做？」

　　「当然。」

　　「So, the game…」

　　「…is on！」

　　*

　　「死者Joseph Peterson，年龄三十八，三天前在皮卡迪利街被发现，法医研判是窒息而死。事发那日晚上他喝了酒，酒醉後被自己的呕吐物噎住而窒息死亡。」

　　「听起来真合理，不是吗？」

　　Sherlock拿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一吋吋检查尸体。

　　「手錶被敲碎了，是倒下的时候錶面着地造成，时间停在晚间十一点四十八分，案发时接近深夜。」

　　「尸体很快就被发现了。」

　　「很好。他这身打扮并不随便，应该是有约，但又不是正装，可见与他会面的人是熟人，并不陌生，却又有些疏远。」

　　「他可能是和朋友出去喝喝小酒？毕竟那天是星期五。」

　　John试着提出自己的意见，Sherlock听罢，点点头：「有可能。不过那是跟亲密的友人才会做的吧？你会跟一个有些疏远的朋友喝到烂醉吗？」

　　「呃，好吧。」

　　「John，你怎麽看这具尸体？」

　　「显然的，是窒息而死……没什麽特别。」

　　Sherlock分明不太满意，扭过头看向Lestrade：「这个案子的法医是谁？」

　　「Anderson。」

　　「噢，那个家伙。我开始担心死者家属是正确的了。」

　　Sherlock开始观察大体上的衣物，「衣服很旧，有缝补的痕迹，看来这位Peterson先生有过经济上的困难，即便是现在，手头也不宽裕。」

　　他顿了顿，接下去说：

　　「皮鞋也穿了很久，而且都有保养，可见他真的很珍惜身边财物……」

　　Sherlock边说边动手脱下死者的鞋袜，John蹙起了眉，「上次翻死者的脏内衣裤，这次换成脱袜子……这我可做不来。」

　　突地，Sherlock喊叫出声：「噢！」

　　他站起来，退了两步，瞳仁里闪烁着光彩——John可以感觉的到，这位谘询侦探现在极度地兴奋，是的，兴奋。

　　「Lestrade，你可以让Anderson退出法医界吗？劝说也行，别让他再做这行了。John, look at that.」

　　「这是……！」

　　「没错，针刺伤。就在他的脚底。Lestrade，可以安排尸检了，到时候就知道是不是谋杀。」

　　「尸检报告至少需要一个月才会出来……」

　　「真没效率。事发那晚，死者在哪里？」

　　「他的家属说，Joseph那晚要出去喝酒，会晚归，他本来就有饮酒的习惯，所以家属也习以为常。」

　　「没有说要找谁喝酒？」

　　「没有。他的妻子说，Joseph以往都会跟她说明去处，但是那晚他什麽都没说。」

　　「非常好。John？」

　　「嗯？」

　　「该走了。Graham，记得叫Anderson滚出法医界。」

　　「是Greg。」

　　「噢，抱歉。还是叫你Lestrade比较好。」

　　Sherlock俐落地转身，离开了停尸间。

　　*

　　「John！快过来！快点！」

　　Sherlock在客厅叫喊着。

　　John近来习惯在早上冲个澡，睡眠不足的毛病常常困扰着他，他只希望冲个冷水澡能帮助他提振精神。

　　「我在洗澡！」

　　「我……John……」

　　听到这里，John开始担心了，Sherlock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陷入昏迷，这家伙到底在做什麽？

　　他匆忙围了条浴巾便往门外去，「你怎样了？」

　　「哈啊……」

　　Sherlock闭着双眼，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John觉得特别尴尬。

　　喔，不，别这样。

　　John在心里呐喊，看看这情景多容易引人遐思，他可是□□着上身，而Sherlock就躺在他面前——睡袍的系带松了，敞开露出里头的棉质上衣，领口滑了下来，露出他那对诱人的锁骨——搞什麽！诱人个屁！

　　「你……不要那样……」

　　John别过脸，咬紧嘴唇：「Mrs. Hudson若是看到会误会的……」

　　「你就那麽怕被误会吗？」

　　Sherlock坐起身，慵懒的眼神几乎有些迷茫，但绝不是愚钝。

　　此刻的他依旧看起来慧黠。

　　「……算了。有什麽事急着找我？」

　　「我想，我需要你。」

　　John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他宁可相信——不，是只能相信Sherlock现在神智不清，才会表现出这副德性。

　　「我需要你帮我理清思绪。」

　　「什麽？」

　　Sherlock卷起衣袖，露出尼古丁贴片。

　　「好吧，我知道了。我要做什麽……呃！」

　　John被抓住了手腕，那人把他用力扯到自己身边还对上了眼，John及时抓住了腰间的浴巾才不至滑下。

　　「你——」

　　「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但谁也没有把话说完。

　　Sherlock任John头发上的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沾湿了前襟，甚至落在了他的睫毛上，但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你真有趣。」

　　「听、听着，Sherlock，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麽，但是，可不可以放开我？」

　　「耐心。」

　　Sherlock静静望着他的室友——看的John觉得自己像是被灼烧一般。安静祥和的早晨，或许适合来杯黑咖啡提神，但John现在睡意全消，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你还没发觉？John，你应该要有感觉了。」

　　「你说的是对於破案的预感？」

　　「Nope. You idiot.」

　　Sherlock把John的身子拉近了些，按着他的後脑杓强迫他由上往下看着自己。

　　「我对你很好奇。」

　　「……好奇什麽？」

　　John舔了舔嘴唇又下意识吞嚥了一下，感觉口乾舌燥。

　　这个小动作也被Sherlock看出了含义，「你很渴，是吗？」

　　他将手搭在John的腰间，施力推了一把，那人双腿分开地跪坐在Sherlock身上。

　　「唔，我……」

　　医生的沉着冷静在此刻烟消云散，他慌的有如待狩猎的幼鹿，在广漠的平野上毫无遮蔽地被猎枪瞄准。

　　「John，你能不能告诉我……」

　　刺耳的讯息提示声打断了一切。侦探不悦地锁紧了眉头。

　　「Sherlock，找你的。」

　　John呼出一口长气，趁机走到不远处的矮柜替Sherlock取来手机，「是Greg，他问……」

　　「别管他了，我们……」

　　Sherlock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是欲言又止。

　　「……去跟死者家属谈谈，也许会发现什麽。」

　　他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John必须说，他头一次看到Sherlock露出那样的神情，他开始猜测那是什麽样的情绪——但他发现他始终摸不透Sherlock的心。

　　「走吧。」

　　*

　　「Peterson夫人，对於您丈夫的死我感到很遗憾。我们想要来釐清案情。」

　　「谢谢关心。请问您是……警察吗？」

　　「算是。希望您能提供我们一些资讯。」

　　Katy Peterson领着Sherlock和John进门，这是一间破旧公寓，推门的时候还能听见门板的吱嘎声。

　　霉味扑鼻而来，潮湿，但照明设备还算充足。

　　「抱歉，家里很久没有人来，忘了整理……」

　　Katy嘴上虽然这麽说着，但是这间房子里几乎没有半点杂物以及装饰品，只有简单的家具，在灰白色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空虚。

　　「夫人，请容许我单刀直入。您与Peterson先生两人是否有过经济问题？」

　　「他……」

　　Katy思索了一阵，「十二年前，他和朋友一起创业，借了大笔钱。起初一切都还算步上正轨，就算收入不稳，两人也同舟共济。」

　　「後来，经济萧条，公司面临倒闭危机，他们约定要一同还清债务，并且东山再起，但是……」

　　「但是？」

　　Katy咳了两声，「那个人突然人间蒸发，而且还把公司所剩无几的馀款全部带走了。」

　　「无情无义……」

　　John有些同情Peterson先生的遭遇。

　　「是的，Joseph从那之後就独自面对庞大债务，但他还有我。」

　　女士微微一笑，看起来如此虚弱。

　　「咳，能否和我说说令夫的交友状况？」

　　「他常常会和一个叫做Fred的同事喝酒，但他出差了，下个月才回来。」

　　「他们两个感情好吗？」

　　「很好，一拍即合。」

　　「嗯。还有别的朋友吗？」

　　「几乎没有。他一心一意工作还债，没有时间经营人际关系。」

　　Sherlock十指交叠撑住下巴，闭上眼睛——

　　「您刚才说，那个和他一同创业的男人是谁？」

　　Katy有些疑惑：「他已经好几年没有消息了，我不认为会和他有关……」

　　「I need the name！」

　　Sherlock不耐烦地提高了音量。

　　「咳，Sherlock。」

　　John出声制止他的室友。

　　「夫人，现在苏格兰场没一个人愿意帮助您解决您丈夫的命案——而且这是一场谋杀。您甚至可以说，我和我身边的这位医生就是您仅剩的唯一希望，所以，请告诉我所需的资讯。」

　　面对Sherlock的无礼，女主人明显不太高兴，John只好出面打圆场：

　　「呃，女士，请您相信我的朋友，他一定有能力帮助您找出杀害Peterson先生的凶手，恳请您合作。」

　　Katy看了看Sherlock，再看了看John，叹了一声，「好吧，他的名字是——」

　　*

　　「Sherlock，为什麽你会怀疑一个消失多年的男子？如果他真的卷款潜逃，他应该会一辈子躲藏，不大会被Joseph找到，毕竟他都已经躲了这麽久。更不可能把他约出来喝酒，他肯定恨透了他。」

　　「很好的推理。但是你想的不够周详。」

　　John翘起了嘴，就是不甘也莫可奈何。

　　「好，那你来。」

　　Sherlock站起身，走到John面前：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他真的被发现了，他会怎麽做？这位Oscar Bolton先生。」

　　Sherlock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传了封讯息给Lestrade：「帮我调查所有名字叫Oscar Bolton的男性，可以排除本地人，查查从外地来的。」

　　Sherlock把萤幕拿到John眼前晃了晃。

　　「这是什麽意思？我有点搞不懂了。」

　　「和你说的一样，如果他真的有意藏匿，他绝对不会留在伦敦。他消失了好几年，但消失前和死者是好友。突然现身可能是巧合、可能是有意为之，我比较偏好前者。死者得知老友出现的消息……」

　　Sherlock顿了一下，「当然，也可能是仇人。当他得知这麽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一定会怀疑真实性，这就是为什麽他对妻子隐瞒去处和会面对象的原因。事隔多年，他一定很想把事情弄清楚，所以约了地方会面。由此可知，一个相识却疏远的朋友，甚至是害他穷困潦倒的人……Oscar Bolton，我们必须找到他。」

　　「那，凶手是？」

　　「噢，John！」

　　Sherlock一脸不可置信：「你难道还不知道？」

　　「Sherlock，我记得我说过要你别摆出那种『我们都知道这是怎麽一回事』的表情，我完全不明白。」

　　「当然就是那位Bolton先生。」

　　「为什麽？要杀也是Joseph杀了Oscar，这很奇怪……」

　　「你说到重点了。Joseph确实是恨不得把对Oscar的恨意发洩出来，Oscar肯定知道这一点，所以——想想啊，John。」

　　「……先下手为强？」

　　「是的，而且他成功地混淆视听。」

　　「什麽意思？」

　　「他知道他的老友酗酒，刻意把他灌醉，在一个最不显眼的地方给他皮下注射催吐剂。酒精中毒本来就会导致呕吐，这样雪上加霜，死者很容易被自己的呕吐物噎死。而且，催吐药物的使用与否单单从尸体的外表观察是不太能看出来的。这个人，符合我们要找的条件，也有杀人动机。Oscar Bolton，他就是最大嫌疑人。」

　　「Brilliant.」

　　「谢了，John。」

　　「那麽，现在我们该……？」

　　「饿了吗？」

　　「当然，我快饿死了！」

　　「几条街外有间馆子，味道还不错，现在去的话人还不多，走吧。」

　　又是那种眼神。

　　John看见了Sherlock的眼神，跟那日早晨一样。

　　他的心为之震颤。

　　Sherlock硬是把说出「Take my hand.」这句话的欲望压了下去。

　　指尖微微抽动了一下，想去勾John指头的冲动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挡下。

　　该死的，他真的好想那麽做。

　　*

　　「John，我们走。Lestrade找到符合条件的人了，Oscar Bolton，前几天才来到伦敦，杀了人还不走，胆子真大。他是某公司高层主管，生活与Joseph截然不同，前途一片光明……」

　　「Sherlock？」

　　Sherlock转过身，「怎麽？」

　　「领子。」

　　John伸出手，理了理那人身上的黑色大衣。

　　「呃，谢谢。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间饭店，可能需要一点伪装。」

　　「……客房服务人员？」

　　「没错。John，你真让我欣慰。」

　　「我该道谢吗？」

　　「别说了，早点解决这些事。」

　　很快的，Sherlock和John换上了饭店制服，站在Oscar Bolton的房门前。

　　「有什麽感觉？」

　　John仔细想了想，「激动、困惑、未知……」

　　「……没有兴奋？」

　　「或许有？」

　　Sherlock扬起嘴角，「我还得再加一个，期待。」

　　他按下了门把：「Room service！」

　　接着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将门由里往外锁上。

　　「你们在做什麽？我没有叫客房服务，而且外面明明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你们是脑子有问题吗？怎麽可以擅自闯进来？我一定要和你们上层反应……」

　　房里的男子惊讶地望着门口的两人，没过多久语气便转成了愠怒。

　　Sherlock观察着这位名为Oscar Bolton的男性，严重的黑眼圈以及布满血丝的眼睛洩露了他的睡眠品质。为什麽？答案是——畏罪。

　　「先生，请冷静。而且恐怕你不能、也没机会那麽做。这几天你看起来过得很不好，是吧？」

　　「你……跟你无关，现在，滚出去！」

　　「噢，别这麽扫兴。」

　　Sherlock向前一步，接续着说：「为什麽来伦敦？可能是因为业务、可能是为了旅游。但是你是为了见一个人，对吧？」

　　Sherlock可以判断出一个人是否说谎，他留意到这位先生已经开始坐立难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不，你肯定知道。」

　　他的声音低沉起来，充满了磁性与魅力——John感觉差一点就要掉了进去。

　　连这种时候都这麽醉人——John不禁赞叹，随後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不能在这种时候胡思乱想，他告诫自己。

　　「想想看，Bolton先生，若是你被友人陷害，过了好几年饔飧不继的日子，再次看见他，那人却过着花天酒地的富裕生活，与你全然不同。你会怎麽想？」

　　「你住嘴……我……」

　　「你不必否认了，你的言行举止都出卖了你自己。」

　　男子缓缓低下头，像是在沉思或者盘算。

　　「事已至此，回不了头，是吧？」

　　「是的，但是如果你愿意自首，说不定——」

　　「不，当然不。」

　　Oscar从床沿站起，与Sherlock对看了好一阵，扯开了嘴角，看似是放弃了与道德标准的一切对抗与挣扎：「我已经尝到了杀戮的快感。噢，不得不说，那还真容易上瘾——你想当下一个吗？」

　　「Sherlock！他有枪！」

　　听到John声音的Sherlock在Oscar扣下扳机的前一刻低下身子，把那人手上的枪打落在地上，John抓准了时机把凶手唯一的防身工具一脚踢走。

　　「……啊！」

　　一不留神，Sherlock就被抓住了肩膀，重重的往桌上撞去。

　　「Sherlock！」

　　John上前锁住了Oscar的咽喉，那人没有半分恐惧，只露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你以为我会只身来伦敦？建议你们别轻举妄动，否则……那扇门可是脆弱的很。」

　　「John，先出去。」

　　「可是……」

　　「听我的，门外需要有人看守。」

　　他向他眨眨眼，John领会了Sherlock的意思。

　　「我一向爱好公平，这样才对。」

　　John松开手，退出了房间。

　　门才刚关上，Sherlock的左脸颊就先挨了一拳——侦探不甘示弱地回击，膝盖在Oscar的腰际猛踹了几下，那人发出一声闷哼。

　　见机不可失，Sherlock把Oscar的手反折到後背，将其制服在矮桌上。

　　「是你做的，Joseph是你杀的，对吧？」

　　「那不重要，现在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语毕，那人奋力挣脱了Sherlock的重压。挥手又是一拳，可这回Sherlock机敏地躲开了。

　　他旋过身，用手肘击中对方面部，鲜血从Oscar的鼻腔里汩汩流出，染红了白色衬衫以及灰色西服外套。

　　他抬起头，眼里像是有把火在烧——是愤怒？却又像是某种绝望。

　　Sherlock接着往那人脸上捶了几下，见他有些意识模糊，侦探便收手了。

　　但他没料到——Oscar猛力踢了他的腿部，他毫无预警地向後倒下。

　　Sherlock重摔在地，腹部被踹了一脚，他疼的缩起身子，Oscar蹲了下来，双手掐住Sherlock的脖子。

　　「很可惜，我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咳……你最好记得……我叫……呃！」

　　那双手掐得更紧了，Sherlock开始有些晕眩，但他仍坚持着把话说完：「……Sherlock……Holmes……」

　　突地，门外传来一阵吵杂。

　　「全部的人！把手高举过头！不准动！」

　　武装警察破门而入，John紧紧跟在後头，脸上满是焦急。

　　见状，Sherlock有些讶异，但只维持了数秒。

　　他使劲咳嗽几声，「嫉妒这东西真是令人害怕，是吧？能让同甘共苦的朋友反目成仇，真心寒！警察，逮捕他，他蓄意谋杀Joseph Peterson，利用酒精中毒作为障眼法——实则对他下药，你也挺聪明的，Bolton先生？」

　　那人死死瞪着Sherlock，手被反铐在背後。

　　「现在——你可能除了谋杀一个罪名外，还得再加一个杀人未遂。」

　　「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那麽，真是谢谢你。」

　　Sherlock祭出一个假笑，随後走到John身旁。

　　「你怎麽叫了警察？」

　　「你眨眼的用意不就是要我去找警察吗？」

　　「不是。眨眼纯粹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好，我可以处理的很好。」

　　「结果一开门却看见你被压在地上打。」

　　「呃，如果你再晚个十五点八秒开门，看到的就不是这样了。」

　　「Bollock.」

　　「下次你就知道了。我的身手不差，好吗？」

　　「不准再单独行动。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Sherlock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似乎是没预料到John竟会说出这种话，这种赤裸裸的担忧，一点也不拐弯抹角。他最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形。

　　「回家吧。你可以把这一切写进你的网志，如果最後那一句你想加上去的话……」

　　John涨红了脸：「绝对不会！」

　　Sherlock笑笑，「我还期待了一下呢。」

　　*

　　又是个美妙的早晨。

　　John正在纪录最近发生的事情，Sherlock又接了几个古怪的案子，他正尝试着把这一切浓缩进一篇又一篇文章里。

　　打字打累了，就去看看近期的留言，他卷动着页面，有些心不在焉。

　　「What the…」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却有些厌恶的名字，但更令他瞠目结舌的，是留言的内容。

　　John, marry Sherlock Holmes.

　　Trust me. It will be the best choice for you.

　　Harry Watson 27 June 20:08

　　John一口咬定他的老姐喝茫了，要不就是被雷劈中，这麽惊世骇俗……何止，根本耸人听闻！

　　他正想在下头打上「Shut up.」，却又看见了另一条留言：

　　I'll be glad to. It’s my pleasure.

　　Sherlock Holmes 27 June 22:36

　　「Oh, fu…」

　　John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的脑袋史无前例地乱，天……这两个人是联手要把他搞得无地自容吗？

　　昨天晚上，他感觉特别疲累，吃过晚饭盥洗过後就睡觉去了，所以没有打开电脑。

　　谁知道一早醒来会看到这种状况？

　　John去厨房倒了另一杯咖啡，这简直太疯狂了，他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他一定得把Sherlock抓来问个清楚。

　　「Sherlock。」

　　「怎麽了？」

　　「你给我过来。」

　　他揪着Sherlock的衣领往客厅拖，带他来到了电脑桌前。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这是什麽鬼？」

　　「你说……Marry you？」

　　Sherlock笑出声来，像是得逞一般，那笑容在John看来非常刺眼。

　　「有什麽不对？」明知故问。

　　「当然不对！从头到尾都不对！」

　　John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位谘询侦探在某些方面的极度无知，「你到底跟我结婚干嘛——」

　　「那可以是个玩笑。但我现在要说的，可就不是了。」

　　第三次，那样的眼神——John下意识退了一步，但Sherlock跟着贴了上去。

　　「你给我很大的压迫感……别离我这麽近。」

　　「为什麽？」

　　「唔，嗯……」

　　「你并不讨厌这样，对吗？」

　　他牵起了John的手，掌心覆上他的手背。

　　体温的交流给John一阵近乎触电的感受。

　　「……」

　　伦敦的早晨，天色虽然亮，天空仍是灰白交错。从窗外打进了几道光，照在室内显得更加静谧。

　　Sherlock好听的嗓音是这个早晨的唯一妆饰，「我希望你听清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注意，是『每一个字』。」

　　John正在用自己不怎麽灵敏的观察能力判读Sherlock眸子里流露的情思。他的吐息变得粗重，眉间写满疑惑。

　　「你要说什麽？」

　　他发现Sherlock——竟然也会有什麽话让他难以脱口。他的视线飘向一旁，抿了抿唇，才重新看向自己。

　　他的耳朵被心跳声占据，听不见Sherlock说了什麽，但是他能够清楚的从那人的唇形分辨出来。他，Sherlock Holmes，世上唯一的谘询侦探，简直没有感情的机械，对他说的是——

　　「I love you, John.」

　　有什麽东西爆炸性地扩散着，朝John袭卷而来。John觉得一切越来越虚幻，Sherlock不知从何时起转而抓住了他的手腕，John被抓得有些发疼，由此可见不是梦境。

　　「Sherlock，你在我的咖啡里下药吗？」

　　「没有。呃，曾经有过，但今天真的没有。」

　　「Oh, Jesus！」

　　连最後说服自己的理由都被否决了，John开始正视前一分钟内发生的所有事情。

　　「呃，John，如果你想休息一下……」

　　Sherlock竟然开始善解人意了？简直不可思议。

　　「不，Sherlock，不。我不累，我只是需要冷静。」

　　John揉着太阳穴，他将要面对的不再是一个该死的玩笑，而是一颗与一般人无异的真心。

　　「我知道我们共事了这麽久，现在说这个很突兀。但是，我快发疯了，再不和你说清楚恐怕我真的会发疯。我不要求你现在回答我，但是……唔。」

　　Sherlock的衣领又被用力扯了一下，在眼前一片黑以前，他看见的是John的金发——他绝不是昏迷，是被遮蔽了视线。

　　有什麽东西和他的唇交叠、相贴——噢，天啊！

　　这位伟大的侦探不禁脸红。

　　John主动吻了上去，吻得他措手不及。

　　「Shut up, Sherlock. 你的话太多了。」

　　他退开的时候，微微皱起了眉，好像也很难以解释到底发生什麽事。

　　情绪波动真是可怕。

　　「呃，Sherlock，你想不想喝咖啡？两颗糖，我知道，我去帮你弄。」

　　John一溜烟地逃进厨房，仓惶的模样让Sherlock笑了出来。

　　天色依旧灰蒙，雾气渲染了抬眼所能望见的一切景物。

　　在Sherlock的眼里，他雾化了所有不重要的事情，只留下John的身影。

　　他眯起眼睛，沉醉在浓郁的咖啡香里——隐约还能闻见John身上的古龙水味道。

　　在和医生相遇前，侦探没有想过自己也能有这样的一天——过着这麽「普通」的生活。

　　这个早晨很缓慢，缓慢到像是被定格一般。

　　Sherlock在自己的心里刻画下这一幕，有那麽一瞬，他甚至认为这就是「永恒」的样子。

　　或许是气氛真的太好，抑或是这杯咖啡的等待时间太过长久，Sherlock感觉眼皮沉重起来——John说对了，他还是需要睡眠的。

　　在彻底失去意识以前，Sherlock非常笃定他听见了一句话。

　　而且，绝不是幻听。

　　那股熟悉的香味越发明显、浓烈，最终化成了一个声音，迴盪在他耳边。

　　「I love you, Sherl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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