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寒

作者: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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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团子


      如今扶风离开莲花境,我只能在噬梦和发呆两点之间徘徊。
      身为一个仙,身为一个连五感都不大灵敏的仙,本就是感觉不到饿和痛的,但最丢脸的就是我想起桂花酥,便会感到饿,而且我潜意识里觉得自己饿到肚子痛。
      其实扶风为我留了一些桂花酥并用术法将它保存起来,但由于饿得太频繁,并且没有扶风在管我,那些桂花酥在十五日内就被我吃完。之后日子里,梦醒之时我总感到有些辛酸,于是就会不止一般地想吃桂花酥,所以不止一般地想念扶风。
      结果是我只能自己捂着肚子继续徘徊在莲花境里。
      我总觉得半年不过六个月一百八十多天的时间,不过就是我生命里的眨眼一瞬,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醒过来便在迭送林里躺着咬着青草看看天晒晒太阳,唇齿间还有淡淡地青草香。再去篱寒湖玩一玩水,用净水咒洗个澡,之后去千叶园抚抚琴,除却没有桂花酥,日子实在很悠闲,只是心里空落落的。

      我想这种心情,大抵是和那些梦中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一样,天天绣绣花喝喝水睡睡觉,闲得慌只能上上吊喝喝药,着实让人无聊到想要剖腹自尽。
      不过好在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个月,直到我生辰那一天,看到千叶湖上开了百朵莲花,体内热流涌动,随着热流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那种热度让我想起了热乎乎的包子在手心里的感觉,我觉得下一秒钟就要变成一个蒸包。
      彼时我正从睡莲上睡醒过来,那多睡莲的颜色昭示着一天的变化,由白变蓝变为湖蓝色,再变为白色时便是一天。
      身下的睡莲本是透彻的白色,而随着周身变热,那朵睡莲像被鲜血打湿一般染成红色。我本估摸着是我把睡莲蒸熟了,后来我想起扶风说今天是我拥有真正地□□之时,我便放宽了心,随着睡莲合拢包裹住我,热度直直冲上脑门。
      我理解了包子的痛苦,扶风说痛苦的时候就想到点别的来转移注意力,然后我想起来现在我很饿,异常地想吃白白的蒸包子,还要吃猪肉馅儿的。
      终于我这么想着,然后两眼一白,晕了。

      我再次醒来时,周身感到温暖,四肢有力了许多,莲花境里一切如常,唯一不同的就是睡莲的颜色是血染的红色,我很疑惑日后我该怎么看时间,毕竟莲花境里十二个时辰日光不变。
      这时身侧一朵莲花散发着柔顺的光泽,我知道那是扶风在给我传递消息,于是便抬手摄了那朵莲花过来。
      莲花幻化成一封信折,一支簪子,还有一盒桂花酥。
      我顿时觉得太阳亮了好几分,一边拿出桂花酥吃起来,一边打开了信折,扶风的字一个个浮现在上面,像他一般有着淡漠的气势,纸张上有扶风身上的清淡香气:今日你满三千岁,想必已经得了真正的肉身,那朵睡莲上面有我的灵力,可在危急时刻可保你周全。今日起你不必日噬一梦,已经可以和常人一样作息,睡眠只需四到五个时辰,所以睡醒时记得把睡莲收起佩戴。清醒之时便修炼我教授予你的仙法,那支簪子是我赠你的礼物,待你仙术足够时,它便是你的武器。我不日便回。
      我拿起那根并不精致的通体黑色的簪子看了一看,随意别在发间。正要施法抹去上面字迹给扶风回信时,发现最后又浮现出一行字:另,桂花酥你应该已经吃完,记得这次慢些吃。小心长胖。
      拿着桂花酥的手僵了僵,然后很愉快地扬手挥去字迹,伸手把手上的油渣抹在信折上,然后写道:扶风,近日我身体欠佳,你应速速回来,而且要再捎些桂花酥。
      我能想到扶风在那边看着油渣和这句话哭笑不得的无奈样子,果然很快上面又变得一干二净,浮现出两个字:别闹。
      我想了想,看在扶风又送簪子又给吃的又庆生的份上想要写道:没闹,近日四肢无力且五感不灵敏,想是饿了太久,幸好今天吃了桂花酥,你果然深得我心。
      写这句话的时候我已收起了桂花酥,还在思虑着刚刚得肉身时想吃的包子,笔尖一顿,有点想流口水,忽然听到异响,抬头看到天上一团白白的东西直冲着我飞了过来,撞进我的怀里,我本坐在湖中的睡莲上,这一撞就把信折撞进了湖中。
      我抱着手里的白白的肉球,忽然想到信折上那话只写到“五感不灵敏,想是……”就没了下文,信折在水中那水也会渗到扶风那边,扶风想是会担心,我想唤来信莲为他送信,但指尖忽然一痛,我抬起手看到手掌里的一团白动了动,冒出来了两点黑黑的眼睛,咧出了两颗大大的板牙。
      本以为是真的掉下来了一个肉包子,想不到是一个活物,彼时我并不知道这是只肥肥的兔子,莲花境中本就除了我和扶风没有第三个活物,连柳树莲花都是被施了法的死物。
      于是我捧起团子举到鼻尖,与它大眼瞪着小眼,问它:“你会说话不?”
      我眨眨眼,它也眨了眨眼。
      我想了想又问:“你可是世人说的那种又肥又懒,只会吃睡的动物,还可以宰了吃的,猪?”
      它呲了呲牙,我也呲了呲牙,觉得今天晚饭有着落了,不想它一口咬上我的鼻尖,我甩不开它,只想得了肉身以后痛感真是太难忍了。
      想起梦里面看到过关于谈判的片段,于是我垂着眼看着鼻尖的团子,温柔地看着它两团黑黝黝的眼睛说:“兄弟,咱有话好说,你想吃桂花酥不?”
      闻言它果然放开了我,呲着牙瞪着我大有“你敢耍我小心你的鼻子”的气势,我抖了抖,屈服于它的淫威,拿出一块桂花酥放在它面前。
      看它吃得很开心我也觉得十分心满意足,大抵是因为我爱吃的东西它也接受,也因为这个莲花境里除了我,又多了一个活物,这种充实的感觉,真是让人莫名激动。
      忽然莲花境狠狠地震动,我勉强扶住莲花,团子没稳住,桂花酥糊了一脸而后一骨碌滚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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