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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子房
二师兄与天明进入良久,我则找了个屋外正对窗户的不远处坐下。透过阳光,窗子上的格子的光影打在地上,我隐约的看到荀师叔背对着我坐着,天明正装模作样的对着他行礼。
小鬼,不用你谦虚的时候瞎谦虚。我暗自腹诽着,又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正好。
围棋棋局开始之前,一般以猜单双的方式决定谁先。功力相当的对手之间,一般执黑先行的会占些优势。
不过,按照荀师叔的脾性,他既好面子又在意输赢,决计不会轻易把先手的优势让给强劲的对手。
所以,我让天明依计,让荀师叔先请。这么做必定会令师叔进退两难,他犹豫再三后,还是会碍于长者风范选择猜先。至于谁先行,那就要看天明的运气了。
定下先行后,这第一子尤为重要。千万不能走“天元”,也就是下在棋盘的中央。俗话说,金角银边草肚皮,这是初学者也不会犯的错误。否则的话,就会让荀师叔看出马脚。
我一再提醒的事情,也不知道天明记住了没有。
这不,话音刚落,天明就走了天元。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嘴了……
“没想到竟让你猜中了先手,可偏偏下错了第一步。天明啊天明,你还真是会给我出难题啊……”我无奈的翻了翻白眼。罢了,就以这枚棋子布局吧。
我拿着扳戒大小的铜镜对准阳光,然后照在天明对面的窗户的格子上。
荀师叔的棋路我还是有所了解的。他面对高手一定会慎之又慎,而我的快速应对,一定会扰其心神,这时,荀师叔一定会为了不在速度上输给小辈而有所破绽。
……
棋局正酣,谁知天上的云彩竟遮住了阳光!
“千算万算,算差一步!怎忘了天上还有云彩这回事情?!”我有些懊恼。不过也不算太糟糕,多亏今天是个大晴天,而且又是正午。
只见阴云渐渐遮蔽了房舍,久久都没有离去的意思。
“唉,天明啊天明,谁叫你给我出难题,现在自己被难住了吧。现在只能靠你的演技多撑一会了。”
又过了片刻,阳光又逐渐露了出来。我坐的也乏了,便伸了个懒腰继续用铜镜反光,指导天明落子的方位。
……
我缓缓站起身,看着眼前的棋盘的映像,“是时候了。”
荀师叔虽然少占了二子之位,但天明黑棋先手,照理应贴出二又四分之三子,荀师叔还是略胜。我拿捏的分寸刚刚好,所以荀师叔既不算输,但是又会碍于面子真的认输。这样,他就能去办答应天明提出的,那件不违背道义又力所能及的,也就是救墨家的端木姑娘的事。
……
黄昏已至,我缓步走在桥路上,遥遥的就看见二师兄临水垂手而立。我行至其身前。
二师兄侧头看我,“子房,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微微侧头,并未看他,而是看向水中的倒影,“做到什么?”
“自古我只听说过下盲棋。你人在屋外虽然可以通过小铜镜反射,指导子明落子。但是你完全看不到室内的情况,你是怎么知道师叔的出手落子的?”二师兄很好奇,难得有他感兴趣的事。
那我就做回好人,满足他的好奇心,“这一点说起来,还要感谢墨家祖师爷。”
“墨家祖师爷?”
“《墨经》的《经下》篇提到:景,光之人,煦若射,在远近有端,与于光,故景库内也。”
二师兄淡泊于世,与墨家素无往来,不知道《墨经》也合乎常理,“什么意思?”
“墨子曾经发现室内或者室外的景物,可以通过一个小孔投射到反方向,图像的上下左右会颠倒,但是其他的特征保持不变,称之为“小孔成像”之说。”
二师兄第一次听到新事物,懵懵的竟有些可爱,“小孔成像之说……”
“而荀师叔的窗子上正好有几个圆孔,孔内又置有铜钱。室内的棋盘正好透过小孔,被投射在了我身后不远处的竹篱笆之上,所以我才会了若指掌。”
“看来,墨家与儒家并称当世两大显学,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有些惋惜,“如果我们不相互排斥的话。”
到此为止,我留给墨家的锦囊,三件事都已应验了。
这时,子慕突然在我们背后道:“二师公,三师公。”
我们皆转头,便看见子慕行礼道:“掌门师尊请两位即刻过去。”
二师兄转过身道:“子慕,师尊说过什么事情吗?”
“没有。不过,师尊看起来非常的生气。”
我与二师兄对视了一眼,心中一震,难道是……
还好掌门师兄只是说了一些天明一些的琐事。他和少羽的身份,还有我们与墨家的关系,还未曾被发现。我声称有事要办,便让二师兄替我搪塞一下掌门师兄。
从桑海城内通往小圣贤庄的必经要道上,有一个高高的石阶小路。我站在石阶小路的底端,小路的最高端,站着一个身着玄色龙纹大氅的男子。我仰视着他,他似是感应到了我的视线,便缓缓转过身来,三千银丝凭风飘扬。
他变了,肩背似乎变宽阔了,脸颊也瘦削了。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他俯视天下的眼神。
东水之畔,芦苇漾漾,好久不见,我正好也有很多话想要问你。
只见其动手拔剑,鲨齿铮铮出鞘。看不见的凌厉剑气,早已在剑身周围环绕盘旋起来。
他突然闪身一动,眨眼间就来到了我的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破空砸下来的鲨齿!
我屏息凝神的抵剑在胸,凌虚只出剑鞘的一半,便与鲨齿碰撞出火花来!
卫庄兄的内力、剑法、气力,都远在我之上,我用力的把鲨齿滑开,虎口被震得发麻。他又追击两剑,我便借力飞身到了屋顶,他亦飞身而至。这时,只有五成力的“横贯四方”的第一式,才刚刚出完!
卫庄兄的招式霸道又狠辣,以力量见长的他,将我身前屋檐的一角一剑砍下,一如当年被大火烧塌一角的藏书阁。
幸好我及时躲开,瓦片与木屑纷飞四溅。卫庄兄乘胜追击,鲨齿也随之重重砸下!我手执凌虚格挡,却被鲨齿的“齿锋”反扣住。
那样的设计,简直就是天下大多数宝剑的克星!我被剑气猛然弹开,只好以剑鞘为支点,点地旋身而起。卫庄兄则屹然不动,鲨齿与凌虚下一瞬便互指着对方!
只不过凌虚离卫庄兄的咽喉还差三寸,而鲨齿,却早已抵在了我的项间!
我收敛了凌虚,“是我输了,子房甘拜下风。”就在这短短的数招之内,我却仍在他的游刃有余下处于下风。他真的是一点也没有变,甚至又变得更强了!
卫庄兄看着我,又皱了皱眉。他走上前来轻轻的揩了一下我的脖子,“我已把握好分寸,不会伤你分毫,怎么你的皮肤竟像个女人一样?”
我有些微怔,看见他手上的一抹猩红,才反应过来的摸了摸脖子。我流血了?
卫庄兄不再看我,只是将鲨齿重重的插在其面前的地上,然后双手拄着剑柄眺望远方。
这个混蛋!居然把一个儒家弟子气得想要骂娘!他已经忘了我们以前的初衷是什么!又或者是别人的生与死,他从来都不在乎!所以才会勾结李斯,摧毁墨家机关城的吧!
我有很多话想要质问他,却又苦于自己知道无论说什么,大概都是徒劳的。
我负气的不说话,他倒先开口道:“旧的岁月已经结束,新的时代正在开始。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在这个新时代生存。”他转过头看我,声音嘶沉却又挪揄,“是不是,子房?”
我亦看向远方,“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哼,当年意气风发的子房,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了。”
我堪堪打量了他一眼,“你呢?好像一点都没有改变。”还是那么自私冷酷无情腹黑又毒舌!
“你觉得呢。”阴阳怪气的。
我当然乐不得拆他的台,“成为嬴政的兵器,这好像并非是流沙创立的原意吧。”感受我平静的软刀子批评吧!
“流沙创立的原意?”
我并不回答他的话,“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在这个新时代生存,听起来更像是一个优雅的借口。”
“哦?听起来,你似乎对我成见颇深啊。”
“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清楚。”我转身对站在卫庄身后的红莲道:“红莲殿下,你觉得呢。”
红莲看了我一眼,嗓音清冽,“这里没有什么殿下,只有流沙的赤练。”她抱着双臂看向远方,“流沙不需要借口,借口是留给那些需要逃避的人。”
韩兄曾经说过,红莲就是韩国天空的乌云里,那缕云缝间透出的阳光。我还依稀记得,当年百越的废太子天泽将红莲掳走后,韩兄第一次脆弱的样子。
而今的红莲,却变成久经风雨,妖媚却又致命的带刺的赤练了。韩兄看见的话,一定会心疼的。
……
巫山夜雨。此刻,韩王宫内奢华的回廊里,人来人往,丝竹靡靡。
红莲走在我与韩兄的前面,她一改往日的活泼,轻叹一声道:“好端端的又下雨!真是的……”
韩兄忍俊不禁道:“今天可是赵国最有名的俳优演的巫山之会,下点雨,岂非别有风韵?”
红莲沉默了半晌,才扭头不开心道:“那人家的新裙子都被淋湿了!”说完,又负气的回过头去。
韩兄与我对视一眼,然后上前半步追问道:“啊?这跟你原来的裙子不是一样的吗?”
呵呵,这个傻瓜,这样和女孩子说话,你自求多福吧。
只见红莲面色不善的转过头看着韩兄,韩兄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便无助的看着我。我于心不忍的摇了摇头。
红莲提着裙摆道:“这是新款的,还有一个花边!”然后又指着自己的发簪,“正好搭配我的新发簪!哎呀,哥哥你不懂的啦!”
红莲大概是觉着自己和兄长说得再多,也是对牛弹琴,便索性抱着臂不再理他。
看其娇蛮的模样,我有些忍俊不禁,关键是能看到某人吃瘪呀!
红莲突然回头,吓得我连忙收敛了笑意!
“啊,小良子!你也笑话我?”红莲欺身上前,指着我道。
小良子?这是何称谓啊……
我只好抬手格挡,连连退后道:“红莲公主,我没有啊!”韩兄这厮不厚道的在一旁都快笑断了气!
红莲指着我的鼻尖,“你刚才明明笑了!”
韩兄这才适时的装模作样道:“哎,红莲,没大没小的!你要叫子房哥哥,小良子也是你叫的?”难不成是你该叫的?
红莲回头看着韩兄,“我偏叫!”然后围着我乱转,“小良子,小良子!”
“韩兄救我!”我逃离红莲的魔掌,躲到韩兄的身后抓着他的衣角。
红莲娇笑着拍了拍韩兄的胸口,“他自身都难保呢!上次把我送的项链都弄丢了,以为请我看场戏就没事了?”
韩兄轻叹,阴阳怪气道:“你自求多福吧。”呃……这话怎么如此耳熟呢?
“哈哈……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
我有些厌恶自己的脆弱,每次遇景生情的时候都会走神。我皱了皱眉,想忘掉脑中回忆的涟漪。刚才说到哪了?成见……对啊,我对你的成见可大呢!
“你为什么这么做?竟做到甘心与自己不齿的人合作的地步?”我看着他。
“你是这样想的。”是陈述语气,不是疑问语气。
“我说过,我与师哥之间必有一战!只有生死,没有胜负!而他却躲在墨家,我之所以攻击墨家,也都只因为他,是他连累了墨家。”
……他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刚刚又说了什么?他又在说什么?我是谁?又在哪……
“倒是你。子房,你在逃避什么。”卫庄目光灼灼,似是要把我烧出个窟窿。
我顿了顿,有些惆怅道:“或许就是这样为了生存,而一点点淡忘了最初的本意。”
“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卫庄兄道,似是要点醒什么。
“流沙创立之初的誓言。”你倒是还记得。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即便没有国家的依存。”
“法的贯彻,正是为了安国定邦。”
……
“不过……我说过,七国的天下,我要九十九!”
“而今即便没有那九十九,我也要制定出能贯彻天地的法!即便不能给你一个新的韩国,我也要给子房你一个新的国家!”
……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这些所谓的侠义之士”,卫庄兄嗤笑道:“正是国家最大的乱源。”嗯……好像有点道理……也蛮有道理的……我总是信了他的邪!
空气静默了良久,卫庄兄又道:“你知道为什么他提出五蠹的同时,却还一起创立流沙吗。”
我心中一痛,韩兄……“术以知奸,以刑止刑?”
“不错,以刑止刑,这就是流沙。”
“我听说你一直在调查他的死因。”自从那时开始,我们只要提到韩兄,就会默认的用“他”字来代替。
“不错。”
“有进展吗?”
“你有线索吗?”卫庄兄总是这样,不是利用反问来让你哑口无言,就是用反问打击你,或是当你的老师……
“我……”我刚想说话,就听到身后有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流沙的四天王之首——白凤。
只见白凤轻轻的落于屋檐之上,随之应声而落的,还有一个死去的杀手。而他的脖子上,还有着黑一个色的蛛样的纹身图案。
红莲与卫庄兄一同回身,道:“他在监视我们。”
我瞟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天罗地网,无孔不入——罗网。”
罗网,最庞大,同时也是最可怕的神秘组织。这个组织在七国之内,编织着一张无形的巨网,大量吸收亡命死囚、流浪剑客,加以残酷血腥的训练,将他们培养成致命的一根根毒刺,如同一只只潜伏在帝国阴影中的蜘蛛,时刻守候着落入网中的猎物。
“李斯既然到了桑海城,他的手下罗网组织自然也就渗透进来了。”
我看向卫庄兄,“最近桑海部署的兵力越来越多,巡逻和检查也比以前严密了很多。难道又出了更重要的事情?”
“监视的本身,就意味着会有重大行动。”
“看来以后会面要更加小心了。”我道。
“你要保护好自己”,卫庄深深的看向我,又戏谑道:“我不似从前,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保护到你。”
“卫庄兄对待谁都是如此,子房是不会在意你怎么说的。”我亦咬牙回道。
“不,也许你是特别的……”
我愣住,他又道:“若是你没了成竹在胸,帷幄天下的气势,我也许会放弃你……”
“卫庄兄放心,子房一定不辱使命!告辞!”我恶形恶状的和他道别,真是一场崩坏的会面……
夕阳重重,偶尔还能看见一群海鸟在东海之上盘旋。我该回小圣贤庄了。如今的桑海早已不太平,小圣贤庄又会坚持多久。只是子房做过的一切,都不曾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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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从本章开始,诸子百家就写完了。给,你们要的二叔!这章开始还好,后来子房的画风有点崩坏……最后希望卫练党不要打我……我承认卫练是官配啦!葵魃之前也在微博上写过,在很久以前庄叔就知道练姐喜欢他,而且庄叔也对练姐有感情的。文中那句“你是这样想的”是庄叔对练姐说的,(详情见练姐要嫁给姬无夜,庄叔将其救出,韩国灭亡后,庄叔给练姐两个选择那时候说的……)我只不过盗用了……好了,再说就比正文还要多了,准时周更(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