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

　　那名女子的惊艳出场后，第二乘马车里人也接着登场。

　　下来的居然是阴阳家的左护法星魂！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与天明的年纪相仿。他头戴紫玉金冠，身着蓝紫色的华贵却怪异的长袍，足以彰显其身份地位。那张苍白俊秀的脸上，布着紫色的星焰魔纹，更加加深了其森冷的气场与洞悉人心的眼神，实在不符合他的年龄。

　　阴阳家的人到访小圣贤庄，我并不意外，但是第三乘马车里的人物才够我吃惊！正是他的出现，也让我注意到胸有成竹云淡风轻的掌门师兄也是瞪大了眼睛。

　　只见阴阳家的楚南公颤颤巍巍的拄拐前行，突然又差点摔倒，而其旁边的星魂只用一只手，就轻而易举的扶住了他！

　　“哎呦……”

　　“南公？小心了。”星魂的手指似乎在暗加使力。

　　二师兄转头看向掌门师兄道：“师兄，你看。”

　　掌门师兄不动声色的道：“阴阳家的人，功力相当深厚。”

　　“哎呦，年轻人，你轻点，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折腾啊。”说罢，楚南公抬起自己被星魂握住的手腕。

　　星魂这才放手轻哼了一声。

　　“唉，现在的年轻人，那下手就是没轻没重啊。”楚南公拄着拐，步履蹒跚的走向一边。

　　最后一个出来的人是秦相李斯。

　　二师兄小声道：“他终于来了。”

　　李斯走到掌门师兄面前，负手而立了良久。

　　小圣贤庄外原本的阳光明媚，鸟鸣莺啼，此刻也被这种诡异的气氛带偏了，而显得杀机重重。

　　我们三人从边门先行离开了。这个时候，无论遇到他们其中的哪一位，都不是一种好结果。

　　走远后，我身后的天明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也不回头，“到了你就知道了。”

　　推开面前的一扇朱金色的边门，我们就会进入小圣贤庄的前院。这时候，小圣贤庄的小半个景色都将尽收眼底。

　　庄内依水而建，所以到处都是平坦而宽敞的木桥。虽说是木桥，却也古朴大气，色彩鲜明，非常符合儒家先贤之风范。

　　水边、岸边映眼皆是绿意，还有假山等怪石作为装饰。庄内亭、台、楼、阁、廊、殿应有尽有，错落有致，十分上风顺水。

　　也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眼前的明媚美景——水是倒过来的天。

　　我们三人从桥路的一端缓缓而行，随风吹落的花瓣落入水中，荡起圈圈涟漪，又惊走了皆若空游无所依的鱼。

　　两个小家伙都看呆了，我适时的提醒道：“走吧。”不能够在此久留，因为我还要出面和师兄们迎接李斯等人。

　　“哇！嘿嘿……”一路上，少羽倒是挺平静，而天明则是东张西望的到处乱跑，却也不出我周身五尺之外，我也只好由着他了。

　　“啊，有鱼！”天明伸头看向水面。

　　少羽也伸头看去，“有人说，贵族懂得奢华，儒家懂得享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天明扒着栏杆踩着桥台对我说道：“这就是你们儒家住的地方啊？！”

　　看到天明如此有兴致，想到以后他们也要在这里生活，我索性为其讲解道：“这里是前院，是读书会客的场所。住的地方是在后面的海边。”

　　“海边？能够看到海？”

　　“嗯。”

　　“唉，太棒啦！我还从来没看过海！快走，快走啊！海呢，海呢？我要看海——”天明狂奔而去。

　　少羽摸了摸下巴，“真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子。”话虽这么说，但他也很感兴趣的跟了上去。

　　“那栋楼是干什么的啊？”

　　“那是闻道书院，弟子授课用的。”

　　“那栋呢？那栋大房子！”

　　“六艺馆，儒家有六艺，礼、乐、射、御。”

　　……

　　行至片刻，我们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三省屋舍。

　　少羽道：“这应该是从儒家前辈曾子所云，三省吾身而来的吧。”

　　我低头看他，“少羽说得对。”

　　“什么三斤五升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天明耸了耸肩。

　　“进去吧，就是这里。”

　　舍内一片干净、整洁，两侧置有几张床榻，榻边还置有案几以供放置物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倒是非常朴素。

　　天明忍不住上前道：“这里好像是用来睡觉的吧！”

　　少羽道：“三省屋舍是希望弟子每天在临睡前，可以想一想今天的作为与得失。”

　　我点了点头，更加欣赏少羽几分。身为兵家，又能文武兼修，实属人才。

　　我指了指一处床榻，“这是你们的床榻，上面写着名字。”我又指了指那边的案几上的两件儒衫，“这也是为你们准备的，你们自己打理吧。”然后便转身走出去。

　　“张先生！”少羽叫道。

　　我转过头，“以儒家的辈分来算，你们应该叫我三师公。”

　　天明惊讶道：“三师公……你有那么老吗？”天明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少羽道：“这也是我们隐藏身份的方式之一。”

　　“不错。”我温和道。

　　“你是我的师公，那不是聂大叔也要管你叫师叔吗？”

　　我转过头，“子明果然聪明。”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对头啊……三师公？”

　　我也不便久留，就转身离开了。

　　走到小圣贤庄的正门，我就遥遥的看见二师兄被掌门师兄盘问。我走了出来接话道：“此刻，子房已经到了。两位师哥好啊。”

　　我乖乖走到掌门师兄的身侧，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便没有再理我。倒是二师兄看着我，无奈道：“你啊。”

　　我知道二师兄为我做了太多，又最疼我，而我却无以为报，只能说道：“谢啦。”

　　待我站定后，由掌门师兄开始，小圣贤庄的其他二杰跟着行礼，“贵客临门，未及远迎。礼数不周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李斯走上前来，“哪里。我等不请自来，伏念先生莫怪。”

　　掌门师兄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天大人还带来这么多好朋友，令儒家蓬荜生辉。”

　　“我来介绍一下”，李斯指向其右后方的那名女子，“这位是名家的公孙先生。”

　　那女子上前屈了一礼，“小女子公孙玲珑。”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她的声音，我有点想打冷颤。

　　名家传人公孙玲珑，号称诡辩之道的天才，不过没想到会是名女子。名家的开山鼻祖惠子，原本是与儒家的孔孟，道家老庄，墨家祖师爷这些大派齐名的人物。只是这些年一路传下来，路越走越偏门，弟子越来越少，现在好像已经变成一群靠耍嘴皮子为生的家伙了。

　　掌门师兄道：“公孙家名满天下，公孙先生既然到访，何不以真面目相见？”哦，对了，她还遮着面具呢。

　　只见公孙玲珑矫揉造作道：“天底下的男人一见漂亮的女孩就心猿意马，儒家既然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又说什么非礼勿视，我这不是为你们考虑吗。既然伏念先生强烈要求，那小女子就却之不恭了。”

　　公孙玲珑把面具缓缓撤走，众人皆期待着面具下的如花盛颜。

　　结果……连帝国的驻守军队都呆住了，甚至有一士兵的兵器都脱手而出！

　　世界都静默了片刻，马儿不感冒的咴鸣了两声，我分明看见掌门师兄眼角的细纹都瞪得不见。只有公孙玲珑还在兀自的风情万种。

　　我这才发现，原本其因执面具而挡在胸前的双手放下来时……有点……啊，不对，不对！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快默诵几遍清心咒。

　　公孙玲珑道：“怎么样？是不是被人家说中了。哎呀，你们这些人啊。”

　　楚南公不自然的咳嗽了几声，而我倒要看看掌门师兄如何应付。

　　“公孙先生的确是……呃……”不愧是掌门师兄，只在片刻就找到了形容她的词汇，“非同凡响。”

　　我在旁边快要笑出了声。这样的掌门师兄我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才够可爱。如若以后让其也迎娶这样一名女子的话……

　　我幻想得正酣，谁知那公孙玲珑又把矛头指向了我，“张良先生也真是，也没有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的嘛。”

　　我冤死，“失礼了，见谅。”

　　这时李斯适时的出声，“我再来介绍。这一位是帝国两位护法国师之一的星魂先生。”

　　我望向那少年，只见他周身气场森冷，而他竟也转头直直的看向我！

　　“诸位，这一位德高望重，乃是楚地的贤者南公先生。”

　　楚南公用强烈的咳嗽代表了其开场白。

　　听闻楚南公昔年曾被称为楚地第一贤者，我没有想到这传闻中神仙般的人物，竟原来是这般模样，也更没想到李斯居然能请到这样的世外高人！

　　“这次来得凑巧，正好是儒家的齐鲁三杰都在。”李斯道。

　　“可以算是一网打尽了。”公孙玲珑轻摇面具道。

　　我惊出一身冷汗。这样直白的话，在这里也就公孙玲珑敢挑明。不过，她也算得上是一针见血。

　　“呵呵呵，公孙先生是名士风度，说笑了，说笑了，伏念先生不要见怪。”李斯佯装打圆场。

　　掌门师兄似是想快点结束这令人窒息的语言交锋，“岂敢，岂敢。李大人，诸位，还请移步庄内一叙。”

　　“请。”

　　众人皆随着李斯和掌门师兄前行。

　　“先生是主，当右行。李斯是客，自当左行。”

　　掌门师兄侧脸看着李斯道：“多年未见，大人对儒家的礼数竟还熟记于心，令人敬佩啊。”

　　李斯也看着掌门师兄，“哪里。”

　　行至台阶时，公孙玲珑边走边看着恭立两排的儒家弟子道：“嗯，侧门走小人，正门一道迎贵客，二道迎大夫，三道迎君王。这儒家的臭规矩果然多的很呢！”

　　我与二师兄无奈的对视。

　　众人行至前院的会客场所时，也早已经安排好位置了。

　　李斯与掌门师兄上座，李斯在左，掌门师兄在右。而其他人也按照身份的高低和主客的规矩，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儒家为人师表，声震海内。”李斯开头道。

　　“儒家不过秉承先贤智圣先师遗训，潜心修学，诲人向善，以尽读书人的本分罢了。”掌门师兄轻松接下一招。

　　“读书人？”李斯话锋一转，使整个气氛都诡异无比，“以桑海小圣贤庄这样的气派，儒家今日在天下人心中的威望，又岂止是读书人这三个字而已？”

　　果然还是阴阳怪气的找茬。现在儒家已经被盯上，所以不论说什么，怎么做，他都会话里有话的指示一二。还真是够难为他的了。

　　掌门师兄看着他，不卑不亢道：“大人过奖了。”不过也只有掌门师兄这样的人才能与之交锋，把什么话都当作是夸赞来推辞。

　　“儒家教导弟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李斯又道。

　　“正是。”

　　“而皇帝陛下一直以天下为重。”我看到二师兄难得的轻皱了下眉头，想必他也知道李斯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

　　“因此，陛下虽远在咸阳，心中却也甚为挂念。”

　　星魂颇为有趣的微勾了下唇角。

　　“儒家微技薄名，岂敢惊动皇帝陛下？”掌门师兄正色道。

　　“李斯今天登门，却是为了解一个心愿。”李斯话锋又转。他似是知道无论再怎么试探，掌门师兄也不会露出破绽。长此以往，毫无意义可言。

　　“哦？什么心愿？”

　　“拜见一位故人。”

　　“大人说的这位故人，应该就是……”

　　“正是荀卿。”李斯目视前方，不知其心中之所想。

　　我与二师兄对视了一眼。

　　一刻钟后，众人皆在小圣贤庄西北隅的竹林中静候。竹影阴翳，纵横交错，鸟鸣上下，令人心旷神怡。

　　面前的竹屋便是荀师叔的隐居处。最近荀师叔在闭关修炼，并吩咐过谁也不见，就连我们三师兄弟也是如此。

　　荀师叔的脾气甚是古怪，就连平静淡然的二师兄，有时都会受其责罚。而李斯又是因为陷害韩兄成为间接凶手，被荀师叔逐出师门。今此一行，不吃个闭门羹才怪呢。

　　果不其然。竹门吱呀作响的被打开，从里面缓步走出一童子。他略微施了一礼道：“师祖闭关潜心研读先贤典籍，不知何时才能出关，各位请先回吧。”

　　我顿时有些羡慕那童子。他不用担心这世间纷争，也不用在乎李斯是否位高权重，自己拒绝他后是否会遭刁难。

　　李斯喃喃道：“哦，不见么。”遂又不死心道:“请转达荀卿，就说是他的弟子李斯，感念当年授业解惑之恩，特来看望老师。”

　　那童子遂入，众人皆继续等候。

　　这时天光微暑，晒得公孙玲珑有些不适，却只能无奈的拭了拭汗。毕竟他们的相国大人还未动，谁又敢说什么？

　　竹门又打开来，童子行礼道:“师祖回话，说他不记得有一个叫做李斯的弟子。师祖还说，他只有一个弟子名叫韩非，已经不在人世。”

　　我心中一痛，念及亡人。李斯站在众人之前，我不知道他的表情如何，但其心中也必定不是痛快的吧。

　　楚南公适时的咳嗽，于是公孙玲珑开始接话，“哟，这位荀卿好大胆子，连相国大人的面子都不给，真是……”有人提醒她，又有人替她撑腰，想必公孙玲珑很乐意开口吧!

　　李斯却道:“有劳了，多谢。”童子遂入。

　　掌门师兄行礼道:“李大人，请见谅。我们这位师叔他……”

　　李斯并未回头，“看来，老师的脾气还是一直都没有变。他最近身体可好？”

　　掌门师兄道:“荀师叔平日一直沉浸书典之中，足不出户。就算是我和师弟，也好久没有见他一面了。”

　　“哦。”

　　良久，李斯又道:“我知道荀卿素来喜爱园艺，看着园中林木雅致，似是每日精心修剪。”

　　掌门师兄道:“荀师叔年事已高，近年来这些园艺之事，已交给学生们打理了。”

　　“哦，是这样啊。”李斯转过身道:“既然荀卿闭关不便见客，我们还是先回吧。”

　　公孙玲珑道:“哎呀，真是太好了呢!小女子素闻儒家研读先贤经典，人才辈出，人家还没有讨教一二呢。”

　　这才是你们的真正目的吧!也不知天明和少羽看我的锦囊了没有。

　　掌门师兄道:“公孙先生过誉了。李大人，诸位，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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