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不死

　　第十八章

　　此刻她的笑容都是教养嬷嬷常年训练出来的不带任何私人感情色彩的笑容，所以邓瑶华看到的笑容没有如沐春风的意境，反而有点寒凉。

　　莫文没有任何隐藏，甚至没有掩饰，坦然接受了邓瑶华的尊礼。主子的身份永远不会改变，这是她的自信。

　　莫文的声音亦如邓瑶华刚刚听到的一样如黄鹂般好听，她道，“既然老爷说了，以后跟着书玉好好学就是！”

　　邓瑶华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夫人，她不是冷血的东西，她的骨子里虽然有不愿屈服的倔强，只是事实比人强，该低头的时候，还得低头。

　　云雷宽宽胸口，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这一路上的小花样一件接着一件，现在伏地做小的样子云雷感觉她掺杂了太多的小心思。不过莫文说完，他应着雨水转身向外走道，“还不跟上！”

　　邓瑶华即刻动若脱兔，一转身对云石道，“二爷，红玉告辞！”

　　这名儿接的倒快，看来有几分眼色。做下人的吗，察言观色是第一要任，主子要什么你就得拿出什么来，要是像个木头庄子杵在人前，要你何用。

　　莫文站在廊庑下看着大雨如注，身边的丫鬟已经将准备好的伞举在头顶，夫妻二人并肩往前，邓瑶华跟在他们身后，眼里都是从头顶上顺下来的雨水。

　　云石被远远地甩在正院的门口，望着云雷的后背眼里都是哀怨。

　　做弟弟的做到这份上，白让新来的丫头看了一场笑话。邓瑶华假装看不见，初次见面的二爷，什么模样都没瞅清楚，哀怨个什么？

　　走在前面的云雷忽然站定了身子，侧目对着邓瑶华，却对莫文淡笑道，“我看咱们家的丫鬟也该换换人了？”

　　莫文闻言，眉眼轻挑，回头看了邓瑶华，道，“爷，是我疏忽了！”她优雅转身，雨中自有一股韵味，道，“紫兰！”

　　跟在身后叫紫兰的丫鬟急忙将手里的伞举到邓瑶华的头顶对她笑了笑道，“我们一起！”

　　邓瑶华提起裙子，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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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她打伞的丫鬟紫兰，是莫文的陪嫁，长的清秀，说话温和，跟在莫文和云雷的后面，走一段路，两人都会看一眼，然后相视一笑，邓瑶华初来乍到，平安侯府里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除了云雷和云雷身边的孟哲，能说的上的话的只有这一位，她觉得还不算太糟糕，外室的言论戳伤了她的自尊，退避三舍唯恐不及，先下能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桑葚院里，如院名院内长了一棵桑葚树，眼前经过秋雨冲洗过的树叶带着丝暗黄，落在地上的叶子此刻和雨水贴合着地面，摆出一副生离不弃的决绝。

　　云雷和莫文走进了正房，站在院中的邓瑶华忽然有些无措，云雷都进屋了那她该到哪儿，之前在正院的一幕又要过一遍吗？

　　却见紫兰道，“你跟我来！”

　　跟着紫兰站在廊庑下，身上被雨水淋过，这会贴合着身子，冷气渐渐袭上来，手指略有冰凉，握在一起，骨头都有疼的感觉！

　　没想到一进府，和云雷就隔了千山万水，再也回不到马车上那种平和的谈话。她有些失落。翘首以盼，如今他给她改名，叫红玉，往后府里只知道有一个叫红玉的丫鬟，邓瑶华这个名字从此就要埋在心底里。原来进了这里，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能用了么？

　　她仰望天际，一片灰蒙蒙看不清前面的景象，她对紫兰低声道，“老爷和夫人不再出来吗？那我住哪？姐姐能不能告诉我？”

　　紫兰笑着低声道，“这得夫人发话！”

　　邓瑶华道，“我坐了好长时间的马车，这腿都是硬的，姐姐要是有地方让我坐一会，我就感激不尽？”

　　紫兰闻言道，“说话倒是文绉绉的，你还知道感激不尽要一次连着说？”

　　邓瑶华低头道，“也不知怎么就说出来了！”

　　紫兰看着邓瑶华不言语。

　　不大会功夫，里面有人传话出来，出来的是位和她们穿着一样衣服的，邓瑶华跟着紫兰叫姐姐，这府里不管年龄大不大，主要看着人在主子面前的脸不得脸，像梅兰这样的丫鬟，年龄不大，姐姐的称呼却没少让人叫，梅兰个高，长着银盘大脸，说话带三份笑，对紫兰道，“带红玉直接去大爷的书房，让书玉安排住的地方！”梅兰转头仿佛不经意地又对邓瑶华道，“你没带包袱？”

　　邓瑶华有些不好意思，在东河那会云雨强撸她到了庙街胡同三房的宅子，为逃命将包袱都丢了，现在人家问起来，倒让自己像个叫花子上门，可这事又不能往外说 ，不但不能还得烂到肚子里谁也不告诉，这关系到她自己的名声，现在她是丫鬟，以后呢，有了合适的人，还得找一个过活，这种事拿出来就是致命的弱点，邓瑶华想的清楚道，“来的时候，都说府里有准备，我想着做丫鬟也得给住的地儿，管吃的饭。梅兰姐姐，我不带包袱不要紧吧？”

　　梅兰和紫兰对视一下，彼此心知肚明，看着长的不赖，可这憨样，能威胁到主子什么？事后，梅兰还对紫兰说到邓瑶华，她道，“这丫头听说就是三房的老太爷送的，别看她现在得意，以后还不定怎么给三房背黑锅呢？”

　　紫兰道，“谁说不是，连个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以为是来享福的！”

　　如今梅兰自然和颜悦色道，“不要紧，就是问问，打从外面进府的丫鬟就你一个没有带包袱，倒有些奇怪，即便买来的丫头，也没有两手空空。”梅兰平声静气说道。

　　她讪讪地道，“是我想歪了！”谢过梅兰，紫兰带她去书房，紫兰在路上道，“大爷恩典，让你到书房伺候，你可要打起万分的精神，好好做事！”

　　她跟着紫兰，眼睛不够看，可看到的都是烟雨蒙蒙，手里有了伞没再淋着雨，到了书房的门口，打从里面走出一个丫鬟，紫兰小心道，“书玉姐姐，这是红玉，是爷拨过来的人！”

　　书玉人如其名，书中自有颜如玉，邓瑶华一见就有这种感觉。美人谈不上，估计守在书房里的丫鬟会识字，跟书打交道，多涨了见识，自有让人仰慕，书玉说话清冷对紫兰道，“人送回来，你就回吧！”

　　紫兰掐媚笑着道，“那好，人我交给你了！”

　　书玉道，“我知道！”

　　等到紫兰走了，书玉才正眼瞧了邓瑶华一眼，人走在前面好似后脑勺上长着眼睛，道，“听说你是三房送给大爷的？这书房重地是大爷的禁地，没有谁不得大爷的允许能走进来，你倒例外，夫人没让你留在她身边？”

　　书玉自傲，邓瑶华步步紧跟道，“留了，是大……大爷吩咐让我来书房的？”

　　书玉回头眼睛盯着邓瑶华，嘴角微提道，“三房听说被大爷收拾了？”

　　邓瑶华低头跟在书玉的身后，书房的门压根没让她进，直接带到后面的厢房里，打开门看到正好两张床，见靠窗的床上用围子围起，她选了另一张床将身上的比甲脱了，道，“嗯！”

　　书玉站在门边，见她话不多，道，“屋里净房有热水，旁边的桃木柜子里有衣服，你先换了，小厨房熬了姜汤，一会有人给你端过来，记得喝。”

　　邓瑶华一脸惊讶，可身上的确难受，这样好的待遇横扫之前的悲凉，找出一身衣服放在铜盆边，痛快地脱了湿衣服洗洗刷刷，从净室里出来便一头倒在床上。

　　姜汤没喝到，邓瑶华是第二天早晨醒的，半夜梦见云雷来看她，还跟她说做书房的丫鬟是为了护着她，怕她被雨淋病了，过来看看，大家子都这样，面里光鲜靓丽和和睦睦，私底下你捅一刀我毒你一会，下人都按着主子的吩咐做事，难免同仇敌忾的事儿做的不少。他要不来，府里的人看人下菜碟，这丫头处境就有些难。

　　邓瑶华坐在床上思谋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盼着云雷能来看自己，到底现在不同了，身份一转变，就成了主人和下人的关系，妾是专属生物，似有财产，这丫鬟可谁都能捞过去使唤。

　　穿衣梳头打水洗脸，全身齐整了，这才摸索着去书房的路，书房不小，大概有四间三阔那么大。套屋子连着三间，伸长脖颈往里瞅，约到里间约隐秘，三间套门一关，任你有飞檐走壁千里眼顺风耳也听不到里面的谈话看不到里面的人。

　　她看着新奇，这跟家里的不一样，探究的心一放开，就收不回来，收回脖颈，一间一间进，间间摆设都是没见过的叫不上名的好东西，最里面一间还有一张床，几把椅子，四方桌儿，木头光滑水溜，从里面退出来，迎面一架书墙，书山书海摆在眼前，邓瑶华眼里露出羡慕，碎步子上前，摸摸这里，拍拍那里，心里惊呼，这么多的书得有多少银子撒出去才有。

　　书玉抱着一叠信进来，冷眼看着她，见她小家寒气的样子，皱着眉头道，“别动那些书，那是你能摸的？”

　　邓瑶华眼清心亮，昨儿冷言冷语是为不熟，她今儿和她一般平起平坐，书玉还这样，邓瑶华得问个明白，“书玉姐姐，怎么就不能摸了？是像你一样会识字才行吗？”

　　书玉将信件放在三足虎头书案上道，“你才来，这书放在哪，信放在那，大爷常看的喜欢用的在哪都有定数，不能随便乱搁的，你毛手毛脚地，我怕你弄乱了，大爷要用，找不到！”

　　邓瑶华腼腆一笑道，“书玉姐姐那你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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